作者:望烟
听见呼唤,韶慕抬脸去看。面容上的阴霾已经?完全敛去,只剩一片温和。
“买了什?么?”他朝她走去,手里的竹筒随后扔去了墙边的旧物竹筐中。
“鞋,”昭昭轻快着脚步跑到他面前,布包往上一托,“你们没?有备新年的鞋子,我正好去鞋铺里给?你们选了。”
她手指挑开?包袱的一角,指着露出来的鞋头,说这?双是给?他的。
韶慕笑,眼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喜爱:“你怎么知道我穿多大的?”
昭昭一愣,脸上已经?泛出薄粉:“我拿尺量过,当然知道。”
“给?我看看,”韶慕接过布包,抽出来一只鞋子,拿在手里看,“你很会选,我喜欢。”
听他这?样?说,昭昭奇怪的看他,伸出小手指点了下布包中的另一只:“这?一双才?是大人?你的,你拿的是钟伯的。”
“咳,”韶慕嘴角抽了下,看去她手指的鞋子,“嗯,这?双更好。”
“我说过给?你们买礼物的,”昭昭笑道,送的礼物被人?说喜欢,很让她高兴,“就是给?冯越量鞋子的时?候,简直把我熏死,好臭。”
韶慕清了两下嗓子,对?着昭昭挤了挤眼睛:“都?好,都?好。”
“大人?,你眼睛进沙子了?”昭昭凑过去问,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睁大。
才?说完话,就看见地上落下另一道影子,高大粗壮。
“嗯,”昭昭干干的笑了两声,立即明白刚才?韶慕为何朝她眨眼睛,“大人?,我跟你说,给?冯越的鞋子我挑了好久。”
瞧她脑袋瓜儿转得这?样?快,韶慕心?里笑着,面上倒十分配合的点头。
见此,昭昭咽了口?口?水,继续硬着头皮笑:“我知道他平日里是最忙的,府里府外的大事小事,他跑得最多,所以一定要有双合脚的鞋子。”
说着,她还不忘偷偷瞅眼地上的影子,知道冯越就站在自己身后。
“好了,”韶慕嘴角笑开?,“冯越,你就别逗她了。”
冯越往前跨了一步,第一眼就去找自己的鞋,很容易,最大的那双定然就是。
“你也知道我跑得最多,”他瞅了昭昭一眼,故意板了下脸,“脚难道不出汗?”
昭昭朝着冯越嘿嘿一笑:“知道,冯越辛苦了。”
面对?一个巧笑嫣然的少女,谁也不会真的生气,冯越亦然。嘴里嘟哝一声,一把拿走的自己鞋子,往腰间一别。
“收下了。”他粗着嗓门道。
昭昭想了想,把包袱往冯越身上一推:“我还要买别的,你先帮我拿着。”
冯越低头,手里已经?被塞进一个包袱,虎目一瞪。没?办法,只能照办。
路上渐渐有了人?,是出门来采买的百姓,行走间还是有几分谨慎,尤其看到衙差之后,走起来更是规规矩矩。
“趁人?少,还想买什?么,我陪你去。”韶慕开?口?,伸手过去拉上昭昭的手腕。
他带着她往前走,一身官袍,在街上如此醒目。
冯越的眼睛瞪得更大,眼珠子几乎快要掉出来,死死盯住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冯越,那是怎么回?事儿?”一个衙差轻步凑上来,同样?看过去。
“什?么怎么回?事儿?”冯越心?里震惊的不行,可是嘴上丝毫不敢乱说,“大人?要去买东西。”
“不像啊,”另一个衙差悄没?声儿站到冯越另一侧,伸直脖子看去,“明年咱们是不是能喝到通判大人?的喜酒了?”
“我看能成,都?这?样?牵手了,便是郎情妾意了嘛。”第一个衙差点头。
“那咱们该准备什?么礼才?好?”第二个衙差开?始寻思?。
“难怪,我听说有人?想给?大人?说媒,被一口?回?绝,原来是早有佳人?。”
“啧啧,真叫人?羡慕。”
两个衙差一唱一和的,站在中间的冯越脑袋都?要炸了。现在真是没?有人?比他更震惊了,简直跟被雷劈了一样?,恍恍惚惚。
他是知道韶慕和昭昭的关系一直在缓和,包括他,也是一点点的对?这?个娇气小公主改观。可他没?想到,两人?会走在一起。韶慕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如今这?样?明着牵昭昭的手,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可他更知道,昭昭就是安宜公主,她要是恢复身份,韶慕便会做回?驸马。
驸马不可入仕,韶慕十几年的苦读,如今抿州的心?血经?营,到时?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那样?骄傲的少主人?,要继续关在公主府的一方天地?
“别吵了!”冯越吼了声,嗓门子响彻半条街。
两个八卦得起劲儿的衙差闭了嘴,相?互着大眼瞪小眼。
冯越大步往前走,道了声:“这?样?妄议他人?私事可好?更何况一个朝廷官员。”
衙差们惊醒过来,不敢再多说,相?互间递了个眼色,站回?去自己该站的地方。
这?厢,韶慕带着昭昭进了一家银楼,一进门,掌柜就笑着迎上来。
外面街上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大多数都?是去买平日里要用到的吃穿用品,来这?银楼的人?倒是不多。
昭昭奇怪,韶慕为何要带她来银楼。
这?时?,吕知州身边的先生也走进来,是来找韶慕问事情的。
“要不姑娘先随我来。”一个婆子过来,客气笑着邀请。
昭昭转头去看韶慕,后者点了下头,她便跟着婆子去了二楼。
银楼里多是金银珠宝,不过因为前段时?日的原因,柜上摆的首饰都?收了起来,徒留一个空荡荡的一层。
等到了二层,婆子领着昭昭进了一间房内。知道她是韶慕的表妹,房内桌上已经?摆了茶水点心?,一看就是相?当重视。
“姑娘稍等,东西一会儿就来。”婆子笑着,手里勤快的帮着斟茶。
没?一会儿,房门敲响,方才?的掌柜进来,手里拖着三层的托盘。到了桌前,一一放下,摆开?在桌面上。
立时?,整张桌面金光灿灿,好不刺眼。
昭昭呼吸一滞,看着托盘上的各种金饰,心?中莫名升腾起说不出的喜悦,整个人?变得放松。
她小心?捏起一枚金钗,精巧的做工,栩栩如生的凤尾,如此沉甸甸的,叫人?好生喜欢。
“姑娘好眼光,这?是今年刚打制出来的,都?还没?摆出来过。”婆子讨好的说着,脸上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你看好哪一样?了?”
昭昭抬脸,双眼无比明亮:“我都?喜欢。”
婆子笑出声,伸手指着凤尾钗的那个托盘:“果然还是一整套头面才?对?,钗环、耳铛、手镯、簪子等等。”
边说,边还一样?样?拿起来给?昭昭展示,更显得那些首饰精贵美?丽。
“那套也好看,还有那套。”昭昭看着,视线像是黏在金饰上,根本无法挪开?。
都?想要,都?想要。
她心?里这?样?想着。
婆子很是有耐心?,便指着那边的妆台:“我帮姑娘戴上看看,镜子里也看得明白。”
昭昭点头,站起来走到妆台前坐下。
婆子招待女客很是有一套,平常都?会捡些最好听的来说,什?么人?美?、头□□亮之类,但是今日倒不用,因为面前的少女是真真的美?人?儿。
“姑娘瞧着这?样?呢?”婆子问,并看向镜子里的少女。
少女乌黑的发髻上,点缀着各种金饰。
昭昭也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想了想道:“妈妈帮我全部带上看看。”
虽然头上戴了不少,可她仍觉得想戴上更多。
婆子会意,将托盘里整套的金饰全给?招呼去了昭昭身上,发间、耳朵、手腕,甚至眉宇间贴了金箔花钿。每一次下手都?很轻,生怕昭昭细细的脖颈会撑不住。
菱花镜里现在是一片金光,跟这?屋里多了个太阳似的,很是晃眼。
昭昭盯着镜面,里面的自己满满带着头饰,繁琐而华美?,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宝庆,你觉得耳边配上朵牡丹是不是……”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到了一半时?蓦的顿住。
宝庆?
昭昭呼吸停滞,嘴巴还微微半张。她怎么会喊出这?个名字?那一次韶显博施针次日,韶慕曾说过,她恍惚醒来的时?候说过这?个名字。
她轻轻舒了口?气,是不是真的要想起来了?一切的一切都?将要解开?。
还有,她真的嫁过人?,但是已经?和离。
这?时?,韶慕和师爷商量完事情,来到了二层的房间,一眼就看见坐在妆台前的昭昭。
她大概从镜面里看见了他,转过头来。
韶慕瞳孔一缩,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差点儿就脱口?而出。
安宜。眼下如此装扮的她,完全就和以前的她重叠,大渝朝的公主。
而昭昭看见他进来的时?候,心?里同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嘴边下意识想喊出什?么。
外面的光线透过窗纸进来,屋里有些微微的朦胧感。
是婆子先打破了沉默,笑呵呵对?韶慕道:“大人?,您看看姑娘多好看?”
听人?这?样?一说,昭昭脸颊一烫,这?才?清醒过来,自己这?一头的金子该是多么贵重,就自己挣那点儿银子,根本买不起。适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戴满了这?一头。
“我觉得这?枚凤尾钗不错。”她笑笑,手一抬,自发间抽出金钗。
同时?心?里算了算,自己身上剩下的银子够不够。
“我看看。”韶慕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走凤尾钗,低头看了看,“是很好看。”
他一手落在她一侧发上,将凤尾钗重新簪回?她的发间。
“这?样?一头首饰,会觉得沉吗?”他问,这?也是他先前一直不解的。
她还是公主的时?候,满头的金银珠翠,他总怀疑她那截细细的脖颈会被折断。可是这?样?看着她,又觉得是真的美?丽夺目。
“嗯,说出来可能有点儿奇怪,”昭昭朝他一笑,刻意放低声音,“不但没?觉得重,反而有种极为舒坦的感觉。”
她明亮的眼睛带着些许疑惑。
韶慕唇角勾起,弯着好看的弧度:“那就全买下来罢。”
“嗯?”昭昭一愣,以为自己没?听清。
可是一旁的婆子精明,赶紧张口?应下:“成的,成的,我这?就去叫掌柜来。”
说着,就往房间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