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外?面的确是寻来的宝庆,一直守在暗处给昭昭把风,所以?完完整整的看见?韶慕是怎么走出六角亭,又是怎么悄悄寻到假山旁,然后自家?单纯的公主走出来,还没等?反应上什么,就被韶慕给重新推回了假山洞里。
他是又气又急,可又不敢进去,闹出动静来可都?是天大的麻烦。
这下看见?昭昭慢吞吞从?洞里走出,一下就看见?她发丝乱了,钗环歪了,连衣裳都?扯得……
“快回去罢。”宝庆提着一个油纸包往昭昭身后一站,也不好去干涉主子的事,只是提醒着晌午了。
昭昭也很是难为情,拿帕子挡在唇角处。现在估计嘴角十分精彩,唇脂被韶慕吃花了不说,连唇瓣也觉着肿痛。
“绿豆酥?”她瞥了眼宝庆手里。
宝庆忙应了声,笑着:“是了,这厢还温着,阿生办事倒是利索。”
一路回去院子里,昭昭安静的呆在房中?。
在假山里,她明确自己对韶慕的心意,如今总也忘不了他生气发狠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还得去哄的。
她嘴角不由勾出一个笑,这样细想?着和他的点滴,有时会感觉到心里某处很甜蜜。他为了她,真的什么都?会去做。
。
明帝会在栾安停留两三日,一来给队伍做休整,二?来也想?看看这座名?城的风土人情。
栾安及周边州府,最大的家?族便是韶家?。韶家?杏林世家?,祖祖辈辈悬壶济世,整个大渝都?有名?望。
是以?,明帝这日去了韶家?。
除了一众官员相随,还有韶家?家?主韶显博陪驾。不仅去了韶家?的药堂,也去了韶家?在城外?的药田。
身为大渝官员和下一任韶家?家?主,韶慕亦在跟随之列。
明帝一路看下来,相当?满意,毕竟是他的国土,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一片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眼看已?是过晌,韶慕安排了药田旁的一间别舍,供明帝做休憩之用。
明帝坐于太师椅上,面前一张木质长桌,桌上摆着几个托盘,里面放着各种药草,分作新鲜的和晾干后两种形态,让人一目了然。
“这些就是用于去岁抿州风寒症的药?”明帝拾起一颗药草,拿到眼前来看,“那?件事是你处理及时,提前部署,将事态压制住。”
韶慕立于一旁:“其实这些药虽说有效,但是药效缓慢。臣也曾染上疫症,但是服下另一种配药,仅仅一日便好起来。不过那?些药草,并不常见?。”
“哦?”明帝来了兴趣,药草放回桌上,“这些倒没见?你在折子里提过,你且说说是什么?”
“一些南疆的毒草和毒花。”韶慕认真回道,就见?明帝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虽有毒,亦可以?毒攻毒。”
明帝笑了笑:“南疆之物,如何能?在北地生长?”
韶慕微颔首,视线在桌上的药草:“自然,是有人特意养之。”
在场的还有别的官员,听后是啧啧称奇,更有人觉得即可用之,不如大渝以?后培育这些花草。
可只有韶慕和明帝心里清楚,那?些花草可不是随意能?养得活的。也就间接让明帝知道,风寒症并不简单。
“正好此行从?抿州过来,臣带了一棵南疆药草,养在后面园中?,”韶慕继续道,“陛下若想?看,可以?移步。”
明帝颔首,后站起身来离开太师椅,顺着韶慕的只因,准备走去那?道通往后园的门。
“朕独自去看就好了,你们不必跟着。”他抬起手,制止了想?跟上的一群臣子。
先后从?门内走出,便看见?了后园的一片药田,地处半山腰,并不算大。
明帝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并不去寻找什么南疆毒草,而是看去前面的山峰:“韶爱卿是想?说,风寒症是南疆人所为?”
“正是,”韶慕跟去明帝身侧,顺手从?花盆中?拽下一片草叶,双手送上去,“睦月的归氏。”
明帝眸色一暗,唇角冷硬的抿起,眼神扫过韶慕的双手:“朕知道了,这件事情既已?过去,就不要再提,免得人心惶惶。”
韶慕亦是看着自己手上,是吴暨费力救活的一株南疆草:“陛下不想?彻查?其中?可牵扯着公主,甚至宫里。”
他知道明帝犹豫昭昭的事,就是怕当?年的事情扯出来,关?于昭昭生母是睦月王女?的事。身为大渝一国之君,必不能?和睦月女?子有任何关?系,更何况当?时大渝和南疆诸国正是矛盾激烈之时。
“韶慕,你在想?什么朕都?知道,”明帝眼神微冷,看去高处,“这些事牵扯到皇家?,你实在大胆。”
韶慕眼神坚定,清淡的声音道:“所以?,安宜就算被带回去做傀儡也无所谓?像历任的睦月女?王一样?”
其实并不是世人看到的那?样,睦月女?子为皇,其实她们的背后是国师,真正拥有巫蛊毒术的人。睦月王室的女?子,只要坐上王位,便是手中?傀儡。
这是他从?归沽口中?得知的,震惊之余,又为那?些可怜的女?子们叹息。
明帝眉间皱起,眼中?闪过什么。很多年前,他乔装去南疆边境,遇到了那?个可爱古灵的少女?,身上满满的活力,张扬明朗,与京城里端庄稳当?的贵女?们完全不一样。
她说有人要抓她,她不想?回去,要他帮她……
“朕会回去查的。”他道了声,神情显出些许疲惫。
“陛下可知,他们给昭昭下了蛊,让她失去了所有记忆?”韶慕并没有停下,反而要将所有说出,“她被关?进木棺中?,几日不放出来,她被强喂着喝下各种药。她到现在,都?害怕一个人呆在暗处。”
怎么就能?一句轻巧的回去查,就松松放下此事?
“你……”明帝握紧拳,手背凸起明显的经络。
韶慕双手依旧拖着,脸微微一垂,继续道:“那?场船难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如今造成的结果,要她来承受?她不过才十八岁,千辛万苦逃出来,担惊受怕,当?努力找到家?人时,她难道不想?要家?人的保护和安慰吗?”
明帝瞪眼,无话?可说。
“还是说,陛下只是口上说说还拿她当?女?儿看?”韶慕一字一句。
山风吹来,带着凉意,药田里还是光秃秃的,药草并未发芽。
明帝身形笔直,帝王独有的压迫感自内而外?:“她母亲早早亡故,因为身上有无法解去的毒……”
许多年后,他终于再次提起了记忆中?的女?子,冰冷的眸底难得生出了遗憾。
“陛下,除了南疆的毒草,我这里还有一个人要交给你,或许可以?为你解惑。”韶慕抬手,指去不远处山脚下的药田,“归沽。”
既然帝王多疑,他索性别的不说,只提关?于妻子安宜的事儿,剩下的交给明帝自己判断。
韶慕所指之处,站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脚下似乎还瘫着一个人。
明帝往前走了几步,双手背后看去山下:“你还真是有备而来,不惜豁上自己的前程是罢?”
韶慕站直,清淡一声:“我答应过安宜,不会再丢下她。”
明帝笑了一声,里头颇有几分苍凉的意思。
。
晚膳,昭昭没想?到明帝会过来她这里。
她心中?忐忑着,直到用完膳食,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明日,帝王便会继续南下,这是留在抿州的最后一晚。而昭昭明白,自己以?后会如何,也差不多会在今晚知晓。
“安宜,你还记得你娘吗?”明帝走去房外?的楼台,抬头仰望天上的下弦月。
昭昭站在他旁边,闻言摇摇头:“记不得了。”
关?于母亲的的事,好像是禁忌,没人会提起。她是碰到归沽后,才略略知道一些。
明帝侧过脸看去昭昭,笑了笑:“你和她很像,但是她更加直接,而你有时候会小小的狡猾。”
大概这个女?儿更多的随了她娘,少许的随了他一点儿。还记得许多年前,那?少女?趾高气昂的说,要娶他。
第一次听父皇提起母亲,昭昭心里有些复杂,抿唇不语。
“今日韶慕与朕说过些话?,虽然当?时气得想?杀了他,但现在想?起来颇有些道理。”明帝转过来正对昭昭,“发生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你来承受?”
昭昭眼眶一热,抬头看着明帝:“父皇?”
明帝单手落上女?儿肩头,叹了声:“朕原想?,给你一处偌大的宅院,衣食无忧,甚至给你重新安排亲事,以?为是对你好。”
“我知道。”昭昭唇角动了动,相伴多年,她也多少能?猜到明帝心思。
“你小时候,朕就把你独自留在别院,很不忍心,”明帝道,“可渐渐的,朕的心肠变得冷硬,再次想?把你孤零零的一个人留下,觉得多给些金银珠宝你就会喜欢。”
昭昭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不想?一个人。”
明帝笑笑,摸上女?儿的脑袋:“朕明白了,有些事若想?做的话?,并不是做不到。”
“父皇在说什么?”昭昭问。
“你脑袋这么迷糊,也不知道韶慕是怎么想?的?”明帝笑出声,有些事情想?通了,忽然就觉得豁然开朗,“安宜,你始终是父皇最喜爱的孩子。”
既然是最喜爱,便就为她做些什么。
昭昭是看出明帝消了怒气,甚至很是愉悦,便就笑眯眯凑去他身旁撒娇:“我一直都?知道,父皇对安宜最好。”
“行了,”明帝显然对女?儿的举动很是受用,冷硬的心一点点软化,“去韶家?看看罢,做了人家?的媳妇,还没去过本家?罢?”
昭昭抬脸,眼中?不可思议:“可以?吗?”
第59章 正文完结
院子里没有别的人, 只?有父女俩。
明?帝看眼抱着自己胳膊的女儿,露出微微的笑:“父皇总是说喜欢我们安宜,可是细想起来?, 一直是安宜在逗朕开心。”
从韶家的药田回来?,他想了一路,因为韶慕的忤逆而发怒。可是又不能在栾安治韶慕的罪,一来他治理抿州有方,做了许多实事;二来?,栾安之所以有现在,是因为韶家十?多年?前的大灾, 折了太多人进去。
韶家主家只有韶慕一个子嗣,他身为一国之君,这上?面是拎得清的。而且,韶慕说的也没错, 按理上?来?说, 他的确还算是安宜的驸马,与他说的也算是家事。
家事,他一个长辈还能把一个晚辈给杀了?
只?是后?面见到了归沽, 才得知安宜当?时遭遇了什?么?, 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她该有多无助?
而他身为父亲, 口口声声疼爱她, 却在她真的回来?时,先想的不是安慰她保护她,而是想着藏起她。她一定在心里失望, 但是没有说,就像她受了许多苦, 回来?还是对着他笑。
“安宜,你什?么?话都不说,朕更觉得愧疚。”明?帝叹了声。
昭昭心里还在寻思着韶家如何,这厢听倒父皇的话,抬起小脸:“父皇,你今天说的话很多。”
“你这是嫌弃朕?”明?帝笑出声,无奈摇头。
认真说起来?,他这个父亲终究不可能护她一辈子。有一日他不在了,她怎么?办?
归氏一族肯定还有余孽,做着他们重掌睦月的美?梦,很可能暗中有人还在盯着昭昭。抛开睦月,就说回李家本身,自己那几个儿子明?争暗斗,到时候要想拿捏韶慕,只?需抓住昭昭就可,而她没有母族护佑。
所以,把她藏在暗中,不如直接送回明?处。
就像六角亭中,韶慕的那一粒黑子,兵行险着,可结果就是出乎意料,将黑棋的死局给搬了回来?。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不过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束手束脚。
“不会,”昭昭笑,更加依偎着明?帝,“以前父皇对我说话多,是我生病的时候,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