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见明月 第33章

作者:垂拱元年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而郑孟华去向陆鸢道贺,故意当着王嫮的面说新科状元一事,恐怕心思也不单纯,既想试探陆鸢又想趁机奚落王嫮,一举两得。

  至于书韵,嘴上说着不知何故导致郑孟华自戕,言语之间却直指兰颐院。

  若非褚暄说了来龙去脉,单凭郑孟华自兰颐院哭着离开、陆鸢又在这时回娘家养病,郑孟华自戕的恶因便可推在陆鸢身上。

  难怪郑孟华不肯坦荡说出哭着离开兰颐院的真正原因,有时候,猜疑比真相更能杀人。

  而郑孟华此番挑衅,显然不单单是为了出气,她是想以屈为伸,以弱制强,借此扭转颓势,让陆鸢和王嫮担上一个逼人自戕的恶名,让她们以后不敢再针对于她。

  见褚昉神情冷漠,沉思不语,褚暄生怕他追究妻子的责任,又说:“三哥,九娘她就是嘴不好,没有坏心思的,以前和表姐也会有争执,怎会想过逼她自戕呢,你可别去母亲那里说她什么。再说了,她现在怀着身孕,表姐还故意气她,谁知道表姐存的是什么心思,总之,这件事,表姐错在先,怪不到九娘头上。”

  褚昉抬眼看向胞弟,顿了顿,问:“你就没想过,或许九娘隐瞒去了什么?”

  一面之词,偏听偏信。

  褚暄连连摆手,立即辩道:“不会的,我了解九娘,她或许会骗别人,但对我是掏心掏肺的!”

  褚昉注目看着胞弟,眼中似有一缕若有若无、飘飘渺渺的歆羨,看不真切。

  顿了一息,褚昉玩笑地说了句:“你就这般信她?”

  褚暄郑重其事说道:“自然!她是我苦心求娶来的,你和母亲都不喜欢她,她在这家里,只能依靠我,我怎能再疑她?”

  褚昉心头一触。

  她在这家里,只能依靠他,他怎能再疑她?

第33章 去趟陆家 ◇

  ◎不是她的过错◎

  松鹤院内, 褚昉刚陪母亲用过早饭,欲要离去,听母亲说道:“你今日可要进宫?”

  褚昉回说:“不必, 圣上念儿子辛劳, 准了七日休沐。”

  郑氏笑呵呵问:“那你是要去哪儿?”

  褚昉平静道:“去趟陆家。”

  郑氏神色一僵,旁侧的郑孟华也愣怔片刻。

  褚昉从未主动去过陆家,便是逢年过节也不曾,这次缘何要去陆家?

  郑氏想了想,笑说:“陆家大人献计有功, 想必升迁了, 你去道贺也是应该。”

  褚昉点头说道:“岳丈升任户部侍郎,我昨日已贺过,今日是去接夫人回家。”

  郑氏越发奇怪了,儿子从不曾主动提起陆父,更莫说称一句“岳丈”了, 缘何今次改口这般顺畅?

  “照卿, 我也正要与你说陆氏养病的事。”郑氏唤儿子坐在近旁,慈蔼道:“她喝了这么久的药不见效,大约是心不顺,不妨就让她在娘家住上一阵。”

  “而且,她与华儿不对付, 你也是知道的,两个人不在一处,也少生是非。”

  褚昉默了会儿, 点头道:“母亲虑的是, 之前是我考虑不周, 只想着要给表妹庇护, 没有顾及其他,让她在府里受委屈了。”

  郑孟华心中一暖,温声说:“表哥别这样说,我不觉得委屈。”

  说罢,轻轻抚了抚腕上伤口。

  褚昉却在此时接着说:“我已命长锐置买一处新宅,写上表妹的名字,到时候表妹可带着果儿他们住过去,如此,两厢舒心,表妹也不必再受委屈。”

  郑氏姑侄皆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反应。

  半晌,郑氏才厉声问:“你这是何意思?”

  自褚昉一再推脱平妻之事,郑氏心中便不安定,之前她还可以顾虑朝局为由安慰自己,但今日褚昉所为,郑氏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很明显,她的儿子不想娶侄女儿做平妻,之前一切不过都是缓兵之计。

  褚昉道:“母亲息怒,儿子昨夜想了许久,觉得表妹还是另住自在些。我们虽当表妹作自家人,但她心里大约始终难逃寄人篱下之感,与其让她惶惶度日,不如自立门户,如此,她住的舒心,对果儿和五郎也好。”

  “你!”郑氏气闷,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华儿,你先回去,我同你表哥说几句。”郑氏吩咐道。

  郑孟华眼睛早红了,哀怨地看褚昉一眼,离了松鹤院。

  “照卿,说说吧,为何这样做?你现在赶孟华走,让她如何受得住?你就算不想娶她做平妻,有必要做的这样决绝吗?她到底是你亲表妹!”郑氏情绪激动地质问。

  褚昉也说了另一层顾虑:“母亲可曾想过,孟华在褚家住的不舒心,寻·死·觅·活,落在外人耳朵里会是什么模样?落在五郎和果儿眼里,又会是什么模样?”

  郑氏一时愣忪。

  “外人会说褚家苛待孟华孤儿寡母,而五郎和果儿,也会这般以为,这对他们成长并不好,也不是我带他们回来的初衷。”

  郑氏眼神忽地空了一下,像跌进了一个从不曾意识到却充满危险的深坑。

  可她仔细想想,儿子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果儿和五郎到底姓李。虽说他们生父是因罪被诛,终究是褚昉动的手,郑孟华在褚家又总是三天两头抹眼泪,叫稚子看来可不就是受了欺负吗?

  那一双稚子若因此恨上了褚昉,恨上了褚家,后果不堪设想。

  她以前只顾着心疼侄女,竟把这层人性之恶忽视掉了。

  褚昉看母亲神色,知她已然想通,说道:“母亲好好劝劝孟华吧,就算让她另住,也不会亏待她的,我会让书韵跟去伺候,另会再给她几个使唤婢子,她若愿意再嫁,且有合适的,母亲自可替她张罗。”

  郑氏恹恹摆手,“书韵一直伺候你的,不用给孟华,我挑几个得用的便罢。”

  褚昉断然不会再留一个被人收买的婢子,说:“书韵跟着我最久,跟孟华也有些情分,让她去,我放心。”

  郑氏只当儿子诚心诚意想把最得意的大丫鬟给侄女儿,没再推拒,平复心绪之后,语重心长地问:“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休了陆氏?”

  褚昉沉默须臾,说道:“褚家无故不休妻,陆氏无过。”

  郑氏冷笑了声,“可她三年无子。”

  褚昉垂着眼,沉声说:“母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之前两年,是儿子不想她生孩子,才致她病情延误至今。”

  “什么?”郑氏吃了一惊。

  褚昉道:“都过去了,母亲别多问了,总之,不是她的过错,是儿子耽误了她,如今,怎能弃她不顾?”

  郑氏听儿子这般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年轻过,也曾满脑子情情爱爱过,儿子这是动了真心,要与陆氏好好过日子了。

  她还能说什么?

  儿子虽然孝顺,毕竟是当朝重臣,是个有主意的,让侄女儿另住一事不就私自做了决定么?他是这府里的主君,只要他做下的决定,她这个母亲也动摇不得。

  以前儿子无意管这些琐事,可但凡他管了,便容不得别人质疑。

  郑氏重重叹口气,“照卿,你可是骗苦了为娘!”

  可笑她竟以为儿子对陆氏没有多少情意,不过一时沉迷美色,以为他有朝一日会娶侄女儿做平妻,以为他对她这位母亲言听计从。

  却原来,人家早就夫妻同心。

  褚昉宽慰母亲几句,正打算离去,忽想起一事,说:“母亲,儿子需支取五百两银子,您吩咐账上准备一下吧,儿子晚上差人去拿。”

  郑氏瞳孔又是一震,“何故支取这么多银子?!”

  褚昉的例银基本够花,从没伸手要过银子,缘何这次出征回来,反倒要支取一大笔银子?这快抵得上他两年的俸银了!

  褚昉淡然说:“买了些喜欢的东西。”

  郑氏待要追问“什么东西这么贵”,褚昉已经拜辞,离了松鹤院。

  褚昉一出松鹤院,忽见一个人扑跪了过来。

  定睛细看,原是书韵。

  “主君,奴婢知错了,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不想离开您!求主君开恩,让奴婢留下伺候吧!”

  褚昉命人置买宅子的同时已经通知书韵收拾行装,不必再去璋和院伺候,书韵意识到不对,心下懊恼万千,这便求了过来。

  褚昉微皱眉,扬手招过家奴拉开书韵,吩咐道:“你以后就是表姑娘的人了,好生伺候她,也不枉她对你那般好。”

  书韵自知事泄,连连泣说“奴婢错了”,心下却知已无转圜余地。主君不罚则已,一旦罚了,定是言出必行,要他们刻骨铭心。

  而郑孟华就站在旁边,眼见着书韵被家奴拉扯下去,看傻了眼。

  表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书韵是她的人了?他下定决心要赶走她了么?

  “表哥?”郑孟华呢喃了句,泪眼婆娑看着褚昉,“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褚昉冷静地说道:“缘由我都已告诉你,你若执意认为是我赶你走,便也随你。”

  褚昉不欲多留,提步要走,听郑孟华声嘶力竭地哭喊了一句:“是因为陆氏吗!”

  褚昉回转身,面如霜雪,眉宇之间满是威色,沉沉地说:“孟华,她是你嫂嫂,这辈子都是。”

  看看郑孟华包扎着的手腕,又说:“便是为了果儿和五郎,你以后行事,还当三思,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丢了性命。”

  说罢这些,褚昉大步离去。

  “若她心中根本没有表哥呢!表哥难道察觉不到吗!”近乎凄厉的控诉。

  褚昉拧紧了眉。

  他没料到,郑孟华果真生了疑心,竟已察觉陆鸢和周家三郎的事了。

  郑孟华就算调查不到他二人的前缘,单凭陆鸢生辰日去周家赴烟花宴、两家曾是邻居这一点,也足够给陆鸢扣上一个背夫私通、不贞不洁的罪名。

  褚昉再次回转身,身上的冷意如疾风利刃,逼得郑孟华下意识向后避去。

  褚昉在郑孟华前方两步处站定,看着她的眼睛说:“孟华,你该了解我,我能杀了李在林,却保下你和一双儿女,不为别的,只因你们是我的亲人,李在林不是。”

  “而陆氏,是我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若有人想毁了她,我也绝不手软。另你记住,夫妇一体,毁她就是毁我,你今日之言,再叫我听见第二次,咱们之间的兄妹情分也就没了,自此以后,你是李家妇,而非郑氏女!”

  郑孟华已是一败涂地,不甘心地想要质问褚昉是不是就算明知陆氏心里没他,也要与她做一辈子夫妻,却又惧怕褚昉那番威胁,怕一旦说出口,他真的只当她做李家妇,从此不再庇护于她。

  褚昉看着哭泣不停的郑孟华,声音又冷了几分,“孟华,她饶过你的性命,做人得知足。”

  郑孟华脸色煞白,心知在表哥心中,她已没有一丝位置了。

  褚昉转身,一刻没再多留,先回璋和院拿了东西,往兰颐院去了。

  他先是把匣子放在了陆鸢妆台上,审视片刻又觉太过刻意显眼,像是邀功一般,遂移去坐榻旁边的小几上,看了看,仍是不满意,放眼梭巡屋内陈设,企图找到一处不显得刻意邀功、却能让陆鸢很快注意到的地方。

  最后选定陆鸢经常活动的茶案旁边,放在这里既显得随意顺手,又能使陆鸢在煮茶时一眼瞧见。

  褚昉设想了一下,待会儿接回陆鸢,她一定会到茶案旁给他煮茶,顺理成章看见匣子,而后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

  她会是什么神色?会有一点开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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