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见明月 第38章

作者:垂拱元年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原来,她不只是不甘愿、不舒心,大概身心俱疲了吧。

  终究是他这位夫君,没能做一个良人,要她孤身在深宅里摸爬滚打。

  “岳丈放心,我以后定好好待她。”

  这句话迟了三年。

  天下父母大抵在嫁女之时都渴盼着得到这句承诺。

  陆敏之一时竟红了眼,怕泄露情绪,只点点头,一句话不说。

  翁婿二人一局对弈未完,忽听院中热闹起来,原是赴宴的陆鹭姐弟回来了。

  陆鸢听到动静先迎了出来,陆鹭见姐姐没走,心下一喜,回头叫了句“元诺哥哥”,叫停了周玘离开的脚步。

  周玘回头,恰碰上陆鸢的目光。

  他今日宴上喝了些酒,玉色的脸上泛着微红,此刻看着陆鸢,那酡红不知为何蔓延到了眼周。

  他竟情不自禁唤了句:“凌儿。”

  陆鸢亦是未加思索,颦眉问了句:“谁叫你喝酒的?”

  他有心疾,不能喝酒。

  “我……”周玘一时竟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好像已习惯陆鸢的嗔问,向前迎了两步,想去哄她。

  “你别生气……”

  这句话才说罢,听陆敏之高声说着“怎么才回来”快步走了出来。

  褚昉也出了厅室,却并没迎过来,远远站在厅前石阶上看着周玘。

  周玘恍惚了下,似骤然醒了神思,没再前行,只是对着陆鹭和陆鸢的方向温声说:“只喝了些许,大夫说无碍,不必忧心。”

  陆鹭本想替周玘解释几句,看到褚昉也在,为替姐姐遮掩,遂回应周玘道:“总之你保重身子,以后尽量别喝酒。”

  陆敏之迎过来,挡在女儿和周玘之间,寒暄几句之后忙送周玘出门。

  陆鹭嫌弃地看褚昉一眼,这才小声问姐姐:“他怎么也在?”

  陆鸢没有回答,说:“快去换衣裳吧,一身酒气。”

  几人收拾一番,各自回房歇下。

  陆鸢几乎是一躺下就闭上了眼睛,但褚昉知道她没有睡着。

  她依旧面朝里侧,背对着他,两人之间不过隔着一套相接的衾被,却似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褚昉探进衾被把人勾进怀中,安静地拥着她。

  陆鸢没有转过身来,褚昉也没有迫她。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寂寂,陆鸢状似无意翻个身,离了褚昉怀抱。

  褚昉没有追来。

  陆鸢回头看他,见他睡相平静,似已入梦。

  又躺了会儿,确定褚昉已经睡熟,没有被她吵醒,陆鸢披着寝衣出了内寝。

  褚昉这才睁开眼,听着他的妻轻手轻脚开门出去了,甚至怕惊动他,都没敢穿上一件厚衣裳。

  自周玘离去,她就一直心不在焉,夜不能寐。

  是在担心周玘?

  原来她果真会为了一个人夜不能寐、思虑再三……

  褚昉起身追到窗子旁,看到月色下,他的妻披着单薄的寝衣朝陆鹭闺房走去。

  她就这般忧心、这般着急?急到不能等到明日再去询问?

  月光倾泻,漫铺了一地。

  约是窗外的海棠花过于繁茂,那月光泻进来时已支离破碎,弱不堪言。

  褚昉就这般盯着窗外的月光,枯坐在案旁。

  这就是他选择的路。

  注定要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他既不愿放手,便该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或许,一切只是个开始。

  原来这世上诸事,果如贺震所说,没有轻而易举可取之者。

  且如今看来,他的路大抵比贺震还要难走一些。

  也不知坐了多久,窗外的月已至中天,他的妻还未归来。

  作者有话说:

  怎么写了一个深闺怨夫出来?翘首盼妻归,盼来盼去盼不尽的褚狗……

第38章 他的陪伴 ◇

  ◎在她看来,是赘余的。◎

  “元诺到底为何喝酒?”

  陆鸢摇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妹妹, 急切地问。

  白日里褚昉那番恭贺的话,明里暗里提醒加告诫,元诺一定也听出了什么, 就怕他借酒浇愁, 再坏了身子。

  陆鹭也喝了一点酒,睡意本就浓些,根本没听见丫鬟开门放陆鸢进来,惺忪地唤了句“姐姐”,还未醒神, 察觉有茶水递到了嘴边。

  连灌了几口茶, 陆鹭才完全清醒,命丫鬟拿件斗篷给姐姐披上,才说:“今日烧尾宴,长公主带着女儿也去了,非要给元诺哥哥敬酒, 元诺哥哥推辞不过, 只好喝了。”

  陆鸢微微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

  周玘高中状元,又生得俊朗,实为良婿人选,长公主幼女华阳县主适龄未嫁, 怕是已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她早就知道,依周玘的品貌才学,只要他走到日光之下, 熠熠之辉便再难遮掩, 不知会有多少妙龄女郎拟将身嫁。

  这样也好, 终于有一个人可以伴着他、关心他、照顾他了。

  可是, 华阳县主似乎并不合适,长公主权势极盛,野心勃勃,与当朝太子迟早会有一场生死之争,生则君临天下,死则万劫不复。

  周玘从无意参与党争。

  可是他要怎样抛开长公主投来的橄榄枝?

  她责问他喝酒之时,他似想解释什么,是怕她听了陆鹭的话多想吗?还是已经有了主意,想提前告诉她,好叫她不要担忧?

  “姐姐,你放心吧,元诺哥哥不会对别人动心的,都是那些人一厢情愿,等你和离,元诺哥哥会立即来提亲的,那些人再惦记也没用!”

  陆鹭见姐姐凝神思忖,以为她在忧心周玘被人抢走,安慰道。

  陆鸢看向妹妹:“你跟他说我和离的事了?”

  陆鹭摇头:“还没,但你不是说早晚的事么?对了,那个讨厌鬼怎么也住在这里!”

  说起褚昉,陆鹭满脸嫌厌。

  陆鸢别过脸,不接妹妹的目光,说:“我不和离了。”

  “为什么!”陆鹭几乎喊了出来。

  “褚家也挺好。”陆鸢淡淡地说了句,站起身来:“我回去了,你接着睡吧。”

  “不准走!”陆鹭猛地跳下卧榻,扯住姐姐手臂,将人拉了回来,质问:“就因为他亲自来接你吗?就因为他给我们带了东西吗?谁稀罕!”

  陆鹭跑到妆台旁直接扔了褚昉带来的珠花,而后倚在门后挡住去路,不准陆鸢走,哭着说:“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明明说好的和离,元诺哥哥等了你那么久!你怎么能辜负他!”

  陆鹭跑得急,连鞋都没穿,身上也只穿着单薄的寝衣,陆鸢怕她受寒,好声哄劝了一番才把人劝回榻上。

  “阿鹭,我和元诺已经不可能了。”陆鸢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陆鸢能理解妹妹对她一定要嫁给周玘的执念。

  陆鹭从五岁起就跟在她和周玘的屁股后面,看着周玘手把手教她练字,在她二人的督导下读书识字,跟随他们一起出游踏青,看着他们从青梅竹马到才子佳人。

  在陆鹭眼里,他们的感情,就像一朵花,她亲眼看着这朵花萌芽、生长,欢喜地围着这朵花,渴盼它开花结果,圆圆满满。

  她像这世上万万千千憧憬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少女一样,希望一切美好的开端,都可以有圆满的结局。

  一旦这花凋零枯萎,她总是比花儿自己还要难过。

  “为什么不可能?你和离不就好了么?安国公不同意吗?你告上公堂啊,他包庇小郑氏害你,单凭这一点,他有什么脸留你!”

  陆鸢抱着妹妹轻拍她的背,好舒缓她的气愤,她向来情绪激烈,一旦哭起来就止不住,很是可怜。

  但她不知如何消解妹妹的怒气。

  现在和褚昉撕破脸,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她算来算去,只顾着算计逼迫父亲同意她归家,独独漏掉了褚昉会撞破她和周玘的前缘,更没想到他不惜放弃郑孟华,也要强留她在身边。

  她现在没有和离的筹码。

  “阿鹭,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和褚家的事,你就别再过问了。”

  陆鸢有些后悔将褚家的肮脏事告诉妹妹,怕她一时冲动之下私自将褚家告上公堂,到时候白闹一场,不止动不了褚家,还闹僵了关系。

  “那你还会和离吗?”陆鹭带着哭腔问。

  陆鸢摇头,决意不再给妹妹任何希望,说:“不会了,你若想姐姐能过的安稳些,想元诺哥哥平安入仕,就别再问这种话。”

  陆鹭听姐姐说得如此决绝,自知希望渺茫,心底越发没有一丝着落,呜咽着连声问“为什么”。

  陆鸢没再说话,只是拍着妹妹的背,等她哭累了睡去才起身离开。

  此时已是更漏将阑,天色破晓。

  陆鸢却并没立即回房,而是站在廊檐下,望着东方的一线白愣了神。

  此刻,枯坐窗子旁的褚昉站了起来,本欲在陆鸢回来之前躺回去,却见她立在檐下不动。

  虽是阳春三月,凌晨终究是寒些的,她又只穿着寝衣……

  褚昉眉心紧了紧,没再犹豫,披过外袍寻了出去。

  他装作起夜,看见陆鸢时先怔了怔,而后才走过去,很自然地褪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说:“出来怎么也不穿件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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