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鹊桥西
晚间无事,未免江颂月继续翻看她那本小人?书,闻人?惊阙原想手把手教?江颂月吹笛子,培养下感情?——至少这样?他能参与进去?,而不是一个人?备受煎熬地装睡——那句“我教?你”,还没机会说出,就被江颂月扼杀在摇篮中。
“嗯。”闻人?惊阙轻飘飘回答,“夫妻一体,不可以拿吗?”
“可以。”江颂月将笛子在手中把玩了下,很快没了兴趣,把它放在梳妆台上,顺手梳了几下青丝,让侍女都退了出去?。
她再过来?牵闻人?惊阙,道:“我沐浴的时候又?想了想,忽然发现一件怪事,缘宝阁后院库房从不让外人?接近的,余望山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知晓哪里放着的是易燃物呢?难道他混进了缘宝阁?”
沐浴时想到这个可能,江颂月在热气蒸腾的沐浴间里生生打了个冷颤。
闻人?惊阙被她牵坐到榻上,道:“他若混到里面了,何必纵火?只要等你哪日?过去?巡查,趁机出手即可。”
江颂月一想,是这个道理。
她把闻人?惊阙往床榻内侧推,然后放下床幔,帐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做完这些?,她再为闻人?惊阙盖好寝被,自己也躺进去?,问:“那他怎么知晓的呢?”
“去?过后院,认得地方。”
“不可能。”江颂月道,“后院从不让外人?进入。”
“外人??”闻人?惊阙轻声重复这两个字,尾音幽幽,“缘宝阁近日?没让外人?进去?过啊……”
江颂月觉得他话?中暗藏其他含义,想了会儿没想透,刚想作?罢,记起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又?凝神顺着这俩字细想。
“外人?……”思绪转了几周,江颂月忽地道,“我想起来?了,小侯爷去?过……”
成婚前几日?,闻人?惊阙说不喜欢小侯爷总是去?找她,她就闭门?不见客了,又?因为答应了太后要教?一教?小侯爷,就让小侯爷跟着缘宝阁的掌柜的学。
他是能进缘宝阁后院的!
人?就在小侯爷身边!
江颂月猛地坐起,掀开寝被就要下榻,被一只手臂拦腰拖回去?。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闻人?惊阙道,“深更半夜去?,才是打草惊蛇。况且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生性警惕,留下行踪的线索后,会立即从侯府脱身,捉不到的。”
不管后半句有没有道理,至少前半句是真的,现在去?不妥。
江颂月重新躺回去?,望着昏暗的床帐出神,双目圆滚,毫无睡意。
她想起之前在宫门?口察觉到的那道阴森的目光,原来?那时事情?就已经?有了征兆。
倘若她能提高警惕,在得知缘宝阁异样?的第一时间想通这茬,说不准已经?将人?抓获了呢。
真遗憾……
还有闻人?惊阙,他既然能想到这茬,为什么不早说呢?
难道真如他所说,事情?发生后,余望山就立刻从侯府离开了?
江颂月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嫁的这人?,哪怕瞎了眼,心思也还是比普通人?机敏周全的。
她翻身向内,双肘撑着床褥,往闻人?惊阙胸膛靠近,问:“你在想什么?”
光线昏暗的床帐内,江颂月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说:“在想曲谱。”
“什么曲谱?”
“还没想好。”闻人?惊阙道,“你不是嫌今日?我吹的曲子让人?难过吗?明?日?我换个轻快的,好不好?”
江颂月双眼迷茫,“你就这么喜欢那支笛子啊?大晚上还念着它?”
“嗯。”闻人?惊阙坦然承认,又?温声细语道,“那笛子声音还是不错的,我听说你以前也是喜欢的,明?日?我寻了轻快的曲子教?你,好不好?”
江颂月爱看别人?吟诗作?对、悲秋伤春,自己不爱,也自觉学不来?,嘟囔问:“学它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因为她不愿意有亲密接触,闻人?惊阙主动制造而已。
同吹一支笛子,手把手的教?,暧昧片刻,她就该神魂颠倒地凑过来?,与他嘴对嘴地学了。
这点阴暗的引诱心思没法?明?说。
没听闻人?惊阙回答,江颂月自顾自道:“学那个没用啊,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想想怎么诱出余望山才是正事。”
闻人?惊阙:“……嗯。”
不管他脑子里如何风花雪月,这晚江颂月是没动任何邪念的,小人?书都没拿出来?,一心在琢磨正事。
等她辗转睡下后,闻人?惊阙抱着她在她额头亲了亲,然后重重叹气,又?隐忍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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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江颂月派去?缘宝阁的人?就回了准信,说小侯爷确实去?缘宝阁后院转过,那时身旁跟有两个侍卫。
这边刚收到消息,小侯爷那边也有了信,说新收的一个侍卫不见了,消失时间,正是江颂月成婚的第二日?。
江颂月整个人?愣在原处,没想到事情?竟真如闻人?惊阙所言,余望山早早脱身了。
她呆坐了会儿,凝神细思,顺着昨夜与闻人?惊阙交谈的思路去?琢磨余望山的想法?,半晌,发现了一个问题。
余望山既然潜伏到了小侯爷身旁,同理,只需等她婚期过了,与小侯爷会面时动手即可,没必要在她大婚当日?在缘宝阁纵火。
这里不对劲。
江颂月站起来?,扶着桌案从窗口眺望了下,没看见闻人?惊阙的影子。
此刻的闻人?惊阙刚踏出书房,他清晨被辅国?公喊去?了,在书房闭门?谈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出来?。
出来?后,由?木犀带路,直接回凝光院找江颂月,经?过花圃时,遇见了与袁书屏抱怨的闻人?雨棠。
“拐带五哥去?她江家,竟然直接不回来?了!谁家出嫁的女儿第一次回娘家这样?做?商户女子就是粗俗,一点规矩都没有!”
“二婶娘若是还在世,定会狠狠教?训这个不守规矩的儿媳!”
“昨日?五哥竟然带她去?了大理寺,还顺路给我带了胭脂和蜜饯,三嫂,五哥何曾做过这种事?一定是江颂月想讨好咱们府里的人?,怂恿他做的!”
袁书屏听到这句才回她,“五弟和弟妹还给你们送了胭脂?怎么我只有蜜饯?”
闻人?雨棠惊道:“三嫂你糊涂了吗?你怎么能收五哥送的胭脂,你只能收三哥送的,你俩成亲了的!以后千万不能这样?问了!”
“哦。”袁书屏双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望着亭外的枯叶,渐渐双目迷离,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闻人?雨棠还在喋喋不休:“五哥也真是的,竟然就由?着她乱来?!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江颂月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了!”
“不,一定是江颂月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就跟先前娘往三哥身边塞的那个女人?一样?,脑子里没有正事,只知道用不入流的手段勾引男人?,妄图引人?不务正业的下贱胚子!还好三哥根本不搭理她!”
“五哥怎么就这么不禁诱惑呢?他都被江颂月牵着鼻子走了啊!”
闻人?惊阙就在避风亭侧后方,听到这里,眉头紧紧皱起。
隔着一片竹林的对面小径上,江颂月正提着裙子匆匆过来?寻人?,远远看见他,双目倏地亮起。
闻人?惊阙有着一个瞎子该有的反应,对她视而不见,而是向着不断辱骂的闻人?雨棠发声:“六妹,我昨日?才送了你胭脂与蜜饯,就只能得来?你如此辱骂吗?”
第35章 兄弟
江颂月觉得, 如果她能够在闻人惊阙看不见的情?况下戏耍他,那么?别人也能。
区别是她做的那些,要么?是?为闻人惊阙好, 要么?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不会让闻人惊阙受到伤害或者在外人面前丢脸,但?闻人雨棠就不一样了。
那是?个嚣张跋扈的姑娘,当初能对着素不相识的她能恶语相向,今日就能对着无法自理的闻人惊阙开口?辱骂。
闻人惊阙那声责问,江颂月听得很清楚, 她快步过去,双手扶上闻人惊阙的手臂时, 他蹙眉,问:“谁?”
“我, 是?我!”江颂月赶忙回答, 见他眉头舒展开, 又在他手?臂上亲昵地抚摸两下。
安抚过闻人惊阙,她转头,柳眉紧蹙, 怒目瞪着闻人雨棠,“你敢骂我夫君?”
避风亭中?的闻人雨棠被他夫妻二人一前一后?问傻了, 连声辩解:“我没骂五哥,我骂的是?……”
“咳!”袁书屏在她身后?委婉提醒。
首先, 她这么?说是?承认“骂”了。
其次,不解释,她就是?只骂了堂兄, 勉强可以用她不懂事来推诿。
解释后?,得多个辱骂嫁过来没几日?的嫂嫂的罪名, 这嫂嫂出身稍低,但?与太后?关系匪浅,大夫人不教?训她都说不过去。
闻人雨棠听不出其中?深意,但?是?知道亲嫂嫂比她聪慧,不敢继续解释了,耷拉着嘴角委屈咕哝:“我就是?没骂,是?五哥听错了……三嫂可以给我作证!”
江颂月不信她,但?是?信出身名门、温柔贤淑的袁书屏。
她转向袁书屏求证。
袁书屏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眉眼温柔,正要开口?,闻人惊阙淡淡道:“六妹以为我眼瞎了,耳朵也聋了吗?”
听见这话,江颂月心?尖一痛,急忙再去轻拍着他安慰。
不必问了,闻人雨棠就是?骂了。
闻人雨棠急了,“我没骂你,也没这样讲!你不要冤枉我!”
她一开口?,江颂月更加恼怒,愤然反问:“你没骂他、没这样说,那就是?我夫君在诬陷你了?”
一个是?光风霁月的温雅君子,一个是?以娇纵闻名的娇蛮千金,任谁都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闻人雨棠自己也犹豫了起来,怎么?看,都像是?她在说谎。
但?她又很确定自己没有,“我没……”
江颂月不想听她说话,冷声道:“这次是?我夫君诬陷你,以前呢?你怎么?不说以前你闯出的祸事,都是?他诬陷你的呢?”
“你、你……”闻人雨棠气结。
以前江颂月对闻人雨棠多有忍耐,是?因为被针对的只有她自己,她出身低,不能与国公府的千金硬碰硬。
今时不同往日?,她成了闻人雨棠的嫂嫂,本就能教?训她,何况她骂的是?闻人惊阙。
江颂月承诺过要对他好的,绝不能容忍有人欺辱闻人惊阙。
嘲讽过闻人雨棠,她扶着闻人惊阙,声音软下来,与前一刻判若两人,道:“咱们去前厅,等大伯、大伯娘回来了,就把今日?事告知于他们,让他们来管教?这个女儿!”
闻人惊阙“嗯”了一声随她转身,见正对面,闻人慕松大步跨来,身旁跟着的是?原本守在避风亭外的侍女。
看样子是?喊人来主持公道的。
这位三公子是?闻人雨棠的同胞兄长,年长她七岁,长兄如父,倒是?能代替父母管教?妹妹。
江颂月与他不熟,只听说过他行?事严谨、油盐不进的古板性格与冷淡的性子。
因拿不定主意他会护着闻人雨棠还是?秉公处理,心?有顾虑,立刻拉住了闻人惊阙。
避风亭中?的二人也瞧见了他,比江颂月的反应更夸张,闻人雨棠白了脸,往后?一退,躲到了袁书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