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鹊桥西
但出乎意料的,她往每个人身上都看了?看,没指责什么,而是笑问?是否都准备好了?,确信没有差错后,就带人启程。
上马车前,江颂月看见她拉着委屈生闷气的闻人雨棠,在她身上拍打?了?几下。
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打?,动作?中是满满的亲近、宠溺。
这让江颂月想起她未曾谋面的生母。
艳羡地多看了?两眼,她在闻人惊阙的催促下回神?,上了?车撵。
路上,她藏不住好奇心,问?:“大伯娘怎么只管着六妹,对三哥一句话都不过问??”
就算儿子成亲了?,他们也还是亲母子,看见他穿着那么俗气的衣裳,询问?、打?趣,一句都没有,好生疏。
还不如与?袁书屏这个儿媳亲近。
闻人惊阙不答反问?:“月萝觉得府中几位叔伯如何?”
国公?府几个叔伯相貌都不差,但是能力不足,一个个只能靠祖上荫蔽得了?无实权的官职混日子,难担闻人世家传承百年的重担。
除此之外,大房夫妻俩尚算和谐,嫡子庶子众多,偶尔爆发出的争执,不会产生过多影响。
二房中只剩下闻人惊阙父子,关系疏冷。
三房就更差了?,夫妻不和,日日争吵,严重时甚至对彼此大打?出手。正是因为父母靠不住、弟妹尚小,闻人听榆才屡次来凝光院与?江颂月打?理关系。
几人都不能担事?,以至于一把年纪的辅国公?迟迟未松手,所有事?情都要亲自决策。
江颂月不好点评长?辈,委婉道:“难怪祖父要将你与?三哥、四?叔养在身边,严苛教导。”
如果闻人惊阙鲜少得见亲生父母的话,那么三哥该是一样的,因此与?父母关系生疏,大夫人待他不如从小养在身边的六妹疼爱,自然就不敢插手他的事?了?。
江颂月想通了?,又道:“祖父定是将对公?府未来的所有期望,都放在你们兄弟二人身上了?。”
“月萝说错了?。”闻人惊阙道,“是我们兄弟四?人,加上四?叔。”
江颂月记起早早病故的大哥二哥,歉疚道:“是,我记错了?。”
车厢微微颠簸,两人依偎着,闻人惊阙又问?:“月萝可还记得,成亲前我与?你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记得。”江颂月道,“你放心,我不介意,你们府上比我想象中要好上许多呢。”
闻人惊阙轻轻“嗯”了?一声。
好上许多吗?暂且由她这么认为吧。
闻人惊阙因先前的事?心里有些沉重,见江颂月兴致盎然地往外看,闭上眼自我反思去了?。
先贤说的对,狂妄自大要不得。
倘若他在最早发现江颂月的异样就将事?情弄清楚……
……
车撵摇摇晃晃驶出一段距离,闻人惊阙的反思从身上的衣裳,绕回到昨日错过的亲吻上,痛定思痛,正在忆着睡前那个缱绻长?久的亲吻,忽听一阵娇气的憨笑。
他闭着眼微微侧向?声源。
江颂月见他发现了?,又痴笑一声,往他肩上一扑,搂着他的胳膊道:“玉镜,你真好看。”
闻人惊阙被?她这样夸过许多次。
再听她如此夸赞,闻人惊阙脑中忽闪回昨日光影,刹那间,成亲以来两人的相处,飞速在他心中过了?一遍。
他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江颂月的确在银杏树上挂了?写着他名?字的红绸,但她喜欢的是自己的仪表、外在,而非本身的性?情。
所以,他像个木偶一样沉寂的时候……比如他静心看书的模样、闭目沉睡的模样,还有前一刻闭目养神?的样子,都是最让江颂月动心的。
反之,但凡他有一点主?动的亲近行为,暴露自己的目的、试图掌控主?动权时,江颂月对他的喜爱就会迅速降低,瞬间转变为防备,对他避之不及。
“你也好看。”闻人惊阙柔声说着。
他睁开眼缝,目光从江颂月发顶掠过,好似看到了?望不见尽头的曲折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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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爱设酒席宴请群臣家眷,没人敢在宫宴上触太后与?皇帝的霉头,她也就从不设什么古板的规矩,向?来是坐在高处,由着年轻人们尽情吃喝谈笑的。
宴席没有过多约束,不过入宴席前,世家权宦的男眷要去前面见皇帝,女眷则是直接去长?岁宫给太后请安。
分?别前,江颂月特意给闻人惊阙拢了?拢衣裳,在他耳边叮咛:“不要随意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和茶水,不能与?不熟悉的人走了?,身边别离了?侍卫,最好紧跟着三哥……见完圣上立刻就让人来长?岁宫传信,我好过去接你……”
闻人惊阙温声应着,也叮嘱她:“若是有人胆敢欺负你……”
“除了?你六妹,还有谁敢在这场合欺负我?”
闻人惊阙失笑。
这是江颂月成亲后第一次以国公?府五少夫人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过往最爱给她难堪的闻人雨棠成了?她小姑子,再在人前找她的茬,败坏的是她自己与?国公?府双重名?誉,大夫人与?辅国公?都饶不了?她。
所以,闻人惊阙的忧虑是不需要的。
让江颂月不放心的,是离了?她视野的闻人惊阙。
嘱咐过闻人惊阙,她又与?闻人慕松道:“三哥,辛苦你多照看着些玉镜。”
闻人慕松用?他一贯覆着霜雪的眸色看了?江颂月一眼,未置可否。
江颂月与?他不熟,不好一定要得到他的承诺,转而叮嘱起跟着闻人惊阙的侍卫。
好了?一会儿,才不舍地放手。
江颂月遥看着闻人惊阙离去的背影,出神?时,听见一道不屑的哼声,扭头,看见满脸写着不耐的闻人雨棠。
她只哼了?一声,没表明是冲着谁的,大夫人就不好责备她,遮掩地掐了?下她的手背,打?圆场道:“县主?与?玉镜感情真好。放心吧,没人敢不长?眼地欺负咱们府上的公?子。”
有了?之前的事?,江颂月现在对闻人雨棠是可怜居多,不与?她计较,顺着大夫人的话道:“那我便放心了?。”
闻人听榆立刻上来挽着她,笑着岔开了?话题。
到了?长?岁宫,太后与?早到的贵妇千金皆被?闻人家姐妹俩这身穿着吸引了?注意力,觉得古怪的、稀奇的、看顺眼或是不喜的,都忍不住盯着多看几眼,在得知是海外来的新东西后,兴趣又翻了?一倍。
江颂月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这边这样,料想男眷那边也是差不了?的。
开席还早,众人散开寒暄,袁书屏因为大着肚子不便,坐着没动,江颂月与?她人不熟络,也没走开。
待身边空了?些,妯娌二人说起了?话。
“依照三哥清冷的性?子,我想不通他怎么会愿意穿上那身……”说起来,江颂月暗觉心虚,停顿稍许,道,“……那身鲛鱼锦的衣裳。三嫂是如何说服他的?”
袁书屏因隆起的小腹往后靠着,手习惯性?地放在肚子上,看她一眼,转开脸,语气平淡道:“我是他妻子,他自该事?事?依从我。一件衣裳而已,让他穿,他就穿了?。”
言罢,她反问?:“你是如何说服五弟的?”
江颂月哪里有说服,全是仗着闻人惊阙看不见,把他当做木偶人摆弄的。
这事?可不能让外人知晓了?。
“玉镜也听我的。”她也转开脸,加重语气强调,“他是自己愿意的。”
妯娌间静默了?片刻。
没多久,有宫婢送来了?热乎乎的燕窝粥与?加了?参片的小吊梨汤,道:“夫人,太后怕您腹中胎儿不耐饿,特让奴婢送些热食过来,让您先垫垫肚子。”
与?袁书屏说完,宫婢转向?江颂月,道:“县主?也是,天越发的寒冷,太后让您多用?些热饮,切莫如去岁那般受了?风寒。”
妯娌二人看向?高处,齐齐欠身答谢满脸慈爱的太后。
被?宫婢打?断后,两人都自在了?些,重新交谈起来。
“上回六妹出言不逊,被?我打?了?一巴掌,后来又被?父亲母亲严加训斥,本是已有收敛的。弟妹可知她为何今日故态复萌,针对起你?”
江颂月摇头。
她才不信几句教训就能让闻人雨棠改变对她的态度,针对自己,才是正常的。
她奇怪的是,袁书屏是如何让骄纵的闻人雨棠穿上那身衣裳的。
袁书屏抚着肚子,挑了?挑眉梢,道:“因为她觉得你嫁进来之后,就联合我与?八妹、她的两个兄长?排挤她。”
江颂月疑惑。
“你想想看。”袁书屏点到即止,说完这句,传唤宫婢上前为她舀燕窝粥。
而江颂月由着她的提点回忆昨日种种,终于想明白了?。
入宫的小辈共有他们六人,在闻人雨棠看来,是他们五人瞒着她约好穿着鲛鱼锦的新衣赴宴,届时众人一看,只有她不合群,难免会揣测其?中缘故。
闻人雨棠如此要面子的姑娘,绝不允许这事?发生,于是纵有再多不满,也还是穿上了?这件丑衣裳。
想通其?中曲折的江颂月,看着在殿外与?小姐妹聊天的闻人雨棠,神?情从复杂,慢慢变成不忍。
最初她觉得闻人雨棠性?情骄纵,三番五次欺辱她,很惹人讨厌。
知晓国公?府众人是如何待她的,觉得她有些许的可怜。
如今再看,觉得这姑娘浑身透着傻气。
从前将她的针对放在心上的自己,多半也是个傻的。
第44章 假装
江颂月心底忏悔着, 不?巧,闻人雨棠在这时转脸,正对上她不忍的眼神。
见闻人雨棠拉起脸, 不?悦地走来,江颂月默默转回?来,欲言又止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三嫂……所以你一开始问我讨要布匹,就是为?六妹准备的?”
袁书屏咽下燕窝,指尖掖着帕子拭了拭唇角,微微一笑, 没有回?答。
江颂月以前对门阀世家的姑娘的印象是,这些?人要么知书识礼、婉约温柔, 要么长袖善舞,有着玲珑心思。
不?管怎么样, 成亲之后, 都是要做执掌内宅、游走于?权贵夫人间的当家主母的。
嫁入国公府后, 她接触最多的女眷是闻人八与袁书屏,从?二人身上感受到的是春风拂面的友善,并未得?见能做当家主母的那一面。
这个认知在此时改变。
得?知这一切都是袁书屏昨日就计划好的后, 江颂月不?禁对她肃然?生敬。
她不?该被闻人雨棠带偏的,真正精心培养出来的高门贵女, 就该是袁书屏这个样子,二者?兼备的。
“多谢三嫂。”她连忙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