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夫君瞎了眼 第8章

作者: 鹊桥西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片刻后,江颂月从窘迫情绪中抽离,鼓足勇气,佯装沉静道:“今日狼狈,让五公子见笑了。”

  闻人惊阙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狼狈时,你也在笑话我吗?”

  江颂月懵了下,顺着他的话反问:“五公子何时在我面前狼狈了?”

  闻人惊阙神色微顿,道:“没有,说错了……县主觉得伏击的人是谁安排的?”

  他把那事简单略过,江颂月便真当他口误,没继续追问。

  她如实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可她最多猜的到对方是冲他二人之一来的,至于是谁,范围太广,她猜不出。

  闻人惊阙垂眸,缓声道:“县主可有想过这事是闻人一手操作的?”

  这话听得江颂月心口猛跳,她猝然看向闻人惊阙,见他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只看神色,谁能想到这话出自他口?

  江颂月觉得他怪怪的,镇定了下,否定道:“不会的,你没理由这样做……你与我流落山林,消息传回京中,只会于你名声有碍,没有好处的……”

  “没有好处……”闻人惊阙幽幽重复着她的话,低笑一声,再问,“那于县主而言呢?”

  “我……”江颂月面露窘迫,低声道,“大概会被骂上几天吧……”

  旁的一男一女独处,名誉受损的都是女方,到她这儿,反过来了。

  且只看结果,说这是她一手策划的,可比闻人惊阙策划的可信多了。

  ——要不怎么这么巧,她的腿受伤了呢?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赖上闻人惊阙?

  闻人惊阙不接话,在心底将前些日子听闻的流言过了一遍,又想起撞钟和尚说的那些话,眸光低转一周,道:“县主放心,回京后,闻人必将事情澄清,并把动手之人绳之以法。”

  江颂月点头,就在此时,马车忽地再次剧烈摇晃,闻人惊阙上前扶住她,接着“噗通”一声重物倒地声后,马车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破碎的纱帘外,奔波甚久的马儿终于力竭,卧倒在地。

  江颂月望着马儿身上凝固了的污血,心有不忍,转过脸道:“下去吧,咱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她不擅长辨认方向,但能看出两人处在深山。

  日头将落,天黑后路更难走,万一再碰上野猪之类的,一个伤了腿的姑娘,一个文弱书生……

  还是先离开马车,避开可能寻来的刺客,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吧。

  江颂月说完,闻人惊阙再次没了反应,只是望着马儿的方向,眉头微蹙,眸中浮现出一层迷茫。

  “五公子?”

  闻人惊阙转过脸,目光虚虚从她脸上扫过,道:“县主所言在理。”

  他扶着车壁向外探身,动作很慢,有些许的不自然。

  就在江颂月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伤时,他顺利落地,而后转过身,贴心地向着自己伸手。

  只不过这手离江颂月远了些,看着像是出于礼数来扶她,又没几分真心,敷衍了事一般。

  江颂月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前不久在马车上不是都几乎抱住她了吗?

  可人家现在不愿意扶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是喜欢闻人惊阙,但也谨记祖母的教诲,不论何时,都不能自轻自贱。

  江颂月用双臂撑着车板往外挪动,闻人惊阙的手这才向着她的方向递近。

  她抿抿嘴唇,主动递去台阶,“男女有别。五公子帮我寻根树枝,让我撑一下便可。”

  这要求足够简单了吧?举手之劳而已。

  可让江颂月没想到的是,闻人惊阙忽而一笑,语气无奈道:“闻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江颂月:“……”

  不会吧?他总不会也是贺笳生那种人,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要暴露本性了?

  “我的眼睛……”闻人惊阙似有所觉,缓慢开口,“实不相瞒,在下的眼睛出了问题,只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线,就连县主的方位,都是靠声音辨认的。”

  江颂月大惊,仓促间想起先前对话时,他的沉默与异常的反应。

  那些异样在这时全都得到合理的解释。

  江颂月连忙拖着疼痛的小腿往外挪动。

  到了闻人惊阙面前,她举起手晃了晃。

  “县主离得很近,稍微能看见一点影子。”

  江颂月再伸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闻人惊阙道:“看不清,不过我猜是二。大家似乎都爱比划两根手指头来试探别人。”

  江颂月本来有些慌乱无措的,听他平静中带着打趣的话,心头略松,跟着安定了几分。

  她重新比划起数字,再问闻人惊阙,他道:“看不清,也猜不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看不清的啊?”

  “浓雾入眼时,我就觉得双目刺痛,当时未放在心上,是马儿慢下来后,逐渐开始模糊的。”

  闻人惊阙边说,边摸索着车辙背过身去,道,“闻人这双眼,怕是过不了多时,就连光影也感知不到了。之后就要依靠县主了,所以,县主不必顾虑太多。”

  他用后背对着江颂月,江颂月怔愣了下,明白他的意思后,脸“蹭”的一下红透了。

  她喜欢闻人惊阙的,除了他英俊的相貌与翩然风度,还有这不急不躁的性情。

  骤然失去光明,寻常人就算没失去斗志,也会情绪失落。

  闻人惊阙不同,他早就发觉双目异常,但没露怯、没动怒,若非他主动开口,江颂月甚至都没发觉。

  他还能在这样大的打击下拿他自己打趣,再不顾身份的悬殊,主动来背她。

  江颂月既惊讶又羞赧,在闻人惊阙转头用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眸询问自己时,她郑重道:“京中名医圣手甚多,定能将公子双目治愈!”

  闻人惊阙笑道:“那是必然。”

  “嗯!”江颂月被他的情绪带动,重重点头,然后扶着车门,试探地将手搭在他肩头。

  闻人惊阙不仅没躲,还靠得更近,方便她攀上。

  江颂月努力压着不住向上翘的嘴角,红着脸趴伏了上去。

  被背起时,身子骤然腾空,她按在闻人惊阙肩头的手在慌乱中本能地往前,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柔软的胸口也因此贴上了宽阔的后背。

  闻人惊阙扭头。

  江颂月面红耳赤,含胸缩肩地收回手臂,正要出声道歉,听他道:“我看不清脚下,劳烦县主看看该往哪走。”

  江颂月羞臊地“嗯”了一下,指挥着他往前几步走向附近空旷的草地上。

  初配合,大概是因为江颂月的指引不太细致,或是闻人惊阙未能适应,这几步磕磕跘跘,两次险些摔倒。

  所幸最终顺利抵达。

  江颂月往四周眺望。

  林中虫鸣鸟啼遍地,目之所及,尽是参天大树与杂乱草丛,光线阴暗,唯有一个方向隐约可见几缕橘色夕阳,以及星点水光。

  “沿着河流走吧?”

  “听你的。”

  闻人惊阙将所有决定权都交给江颂月,顺着她的指引,一步一步向着河流方向走去。

  “当心,前面一尺处有块石头,要迈过去。”

  “向右手边绕一下。”

  “草丛太深,你别迈太大步子,当心踩到石块滑倒。”

  江颂月说什么,闻人惊阙都认真听着,就这样慢吞吞离开残破的马车,渐渐在河边摸索出一条还算平坦的绿草茵茵的小路。

  到了这里,江颂月只需要提醒闻人惊阙别偏了方向就够了。

  闲下来后,她开始乱想,一会儿偷偷观察闻人惊阙的神情、琢磨他的眼睛,一会儿控制不住地去感受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两人贴在一起,她才清楚地认知到,有些人外在看着文质彬彬,实则肩宽背阔,结实得很。

  江颂月不知道是所有男人都这样,还是只有闻人惊阙一人这样。

  她爹很早就随娘亲去了,祖父是迂腐书生,从来不去抱或者背孩子。

  只有祖母抱过她、背过她,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不记得那时的感受了。

  江颂月心里有着不知何故的欢喜,还有点小小的羞涩,见闻人惊阙走得稳当,没忍住小声问:“我是不是……很重啊?”

  闻人惊阙规律的脚步停住,偏头道:“县主不觉得这样问,有些冒犯了吗?”

  “啊?”他目光擦着江颂月的耳尖偏离,江颂月却仿若被他直视着质问,呆了一下。

  “闻人少说比县主高出半尺个头,不说多魁梧,怎么着也是习过几年骑射的……”说着,他话中带上了一丝怀疑,“我看着……就这样弱不禁风吗?”

  江颂月:“……”

  她赶忙道:“没有!你很、很……”

  看着是温润书生样,但是英挺俊秀,宽肩窄腰,背着她就跟披着件斗篷一样自然,脚步都没有摇晃,绝对不是她祖父那样瘦弱的无能书生。

  夸赞的话到了嘴边,江颂月没脸当着闻人惊阙的面说出去,即使依照他现在的眼力,根本看不出自己的表情。

  “很”了半天,她双颊红润道,“……很好……你很好的……”

  “那就好。”闻人惊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道,“说来惭愧,外人总说闻人家的公子如何清贵文雅,实际上,闻人不过是一个再庸俗不过的男人。方才乍听县主那样问,还当县主觉得我不像个男人。”

  “没有!”

  “县主没有小瞧在下便好……那就当是给闻人留点脸面,请县主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好。”江颂月忙不迭地答应,“我以后都不说了。”

  闻人惊阙点点头,终于转向前方。

  他将江颂月往背上颠了颠,又道:“县主放松些,搂紧了,否则像是背着块石头,有些不方便。”

  江颂月忙将双臂都环了上去,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身子。

  好面子嘛,人之常情。

  闻人惊阙能将这事坦荡与她明说,她很开心。

  江颂月也是好面子的,同样不想被闻人惊阙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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