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阿枝垂着眉头,羞愤欲死。
当时的燕珝只觉得心烦,说了声,够了,便离开?了。
……
梦境到这里结束。燕珝醒来,掌心的同心结湿透,可怜地蔫儿在手中。
天亮了。
她走后?,他第一次睡到天明。
他摸了摸眼?角,触手可感受到的一点湿润像把剑刀,割开?了他的皮肤,钻入他的皮肉,让他无力招架。
可那又如何,他到底是,见到她了。
第47章 天涯占梦数(3)
云烟又一次从梦中醒来,看?着身边空荡的床榻,心里?一阵阵发沉。
天光大亮,七八月间的夏日晨间已然有了暑热,云烟有些喘不过气来,看?着窗外?的天色,愣愣出神。
从发热那晚梦到一些模糊不堪的场景后,最近总是?能梦到些奇怪的情境。她看?不清脸,听不清声音,醒来没过多久便忘了这事。起初还只是各几日梦见,如今竟然夜夜多梦。
她都有些恍惚,自己究竟是活在梦中,还是?何处。
回过神来,云烟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真实?的痛感传来,还是?忍不住哼了出声。
门?外?的小菊听到声音,进?门?给她端了水。
小菊话少?,这让云烟有些不太适应,她总觉得自己身边似乎没怎么安静过。但话少?肯干并不是?缺点,只是?偶尔觉得,还是?有些孤寂。
隔壁刘婶子倒和小菊完全相反,简直是?两个极端。
想到这里?,云烟长呼出一口气,将自己心里?淡淡的烦躁全都吐出去,梦就是?梦,醒来就忘得差不多了,虽然偶尔会头晕,但不影响生活。
昨日刘婶子找到她,说她的酸菜做好了,请她尝尝。
云烟不好推辞说自己尝不到味道,她不是?多事的性格,盛情难却之下便尝了尝。
口中味道自是?苦涩,但口感清爽,有着脆脆的嚼劲,云烟一尝便知道,这东西很?好。
给小菊尝过,小菊也道味道滋味极好。
她大力夸赞过后,刘婶子才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刘婶子少?见有些扭捏,道:“你和你家郎君看?起来是?个富贵的,应该算是?见过世面,你说我这种要出去卖,有人吃不?”
云烟犹豫了下,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但就她现在尝的来看?,刘婶子的酸菜定能满足大部分人的胃口。
“婶子只卖酸菜?”
云烟想了想,若是?只卖酸菜,或许路子还是?少?了些。
刘婶子道:“你尝过我做的菜,我倒是?想做点生意?,但年纪也大了实?在做不动,也没那个本钱。多腌点咸菜能卖一点是?一点。”
听这话,云烟倒有几分熟悉,像是?许久以前,自己也思索过这个问题。
她道:“不成的话,婶子去京中酒楼,问问他们后厨要不要呢?若是?喜欢婶子做的,日后稳定供给他们呢?”
“总比自己独自吆喝宣传方便些,咱们离京城有些距离,总不能日日将酸菜坛子都带着上京中去罢。”
云烟声音轻柔,说的话倒是?解决了刘婶子的顾虑。
“好好,你说的有理?,过几日我多做些了,带上些去酒楼后厨尝,大不了便宜些,多少?稳定也是?好的。”
刘婶子高兴了,将自己新腌出来的一坛给了云烟。
“留着,你这娘子说话我总是?爱听,与你家郎君吃,不够再找我便是?。”
云烟也没推辞,笑眯眯收下。
刘婶子走的时?候还道:“我见你出门?不多,过几日我进?京的时?候你再陪我去罢,咱们结个伴,路上也好说话。”
云烟点头,“成!”
她不喜欢主动结交认识人,但对别?人的好意?来者不拒,好在刘婶子是?个热情的,不介意?她话不多。想到过几日要去京城,她翻了翻自己的东西,找了些季长川给她的布匹针线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方面有些天赋,手工一类的东西上手都快。那日在村口瞧见小孩玩草编的蛐蛐儿,她还动手折了折。
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只比那小孩折腾半天做出来精致可?爱许多的蛐蛐已然摆在了手心,她都不知自己竟然会做这些。
在稚童的欢笑声中,她被好几个孩子围绕起来,看?着她手指翻飞,蝴蝶、兔子、蚂蚱……只要孩子想要,她略一思索,都能编出来。
回屋后,她将自己大致会的一些东西凭着不深的印象做了出来,意?外?发现自己竟然会不少?东西。
她找村里?的老人买来些竹条,自己学着季长川送来的一些书籍中,比照着做出了一盏不算好看?的灯笼。
虽然不好看?,但她加入了些巧思,用干净的纸糊住提上字,又将字迹处都挖了空。
等到了夜里?,烛火悠悠将字迹的影子投射出来,旋转着很?是?漂亮。
云烟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天赋的,说不定在失忆之前,她也很?会做手工呢。
知晓季长川的身份后,云烟也没有日日询问他做什么了,知晓他忙,便自己也在思索是?否要做些什么。
正?好趁着刘婶子去京城,她也去京中商铺里?转转,想想赚钱的法子。
打定了注意?,云烟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当即便叫上小菊,让她将自己的东西理?了出来。
等季长川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缝制帕子了。
季长川见她认真的模样,看?了看?天色,忍不住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近日不知为何,睡觉总是?多梦,睡不安稳。”
云烟皱了皱眉头,“既如此还不如不睡了,做点事情也不错。”
季长川了然,他知道这件事。
他们未曾同榻而眠,他很?少?在这里?过夜,即使过夜,也发乎情止乎礼,未曾有过逾矩之举。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近日云烟夜里?总是?睡不好。
她眼下都有了淡淡乌青,眉眼之间也有了愁绪。
“白日莫要多思了,想得太多便容易多梦,”季长川道:“可?还记得梦到些什么?”
“……其实?想要记住的,但每每醒来出个神便又忘了。”
云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梦中,总是?看?不清脸,也听不清声音。想来就算记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我只记得……有些是?我很?熟悉的东西,像是?,宫墙?”
奇怪,她这样的人应当是?从未见过宫墙才对,可?这个词就这样不经?意?地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她好像明白梦到的是?何处。
没有去看?季长川稍显僵硬的眼神,她垂下头做自己的帕子,道:“哎呀,你别?笑我一个外?邦人痴人说梦便好,我怎么会见过那些。”
“无妨,我怎会笑你。”
季长川声音仍旧柔和,像是?毫不介怀她口中所说。
云烟笑了笑,“我看?别?家娘子都给郎君缝帕子,你待我这样好,我也该给你缝几条。”
她本意?是?想小小卖个好,谁知半晌都未曾得到六郎回应,她忍不住抬头,隔着烛光,瞧见六郎神色淡淡,看?起来并未因为她的话而开心,心里?有些不安,“六郎怎的,不开心?”
“不是?,”仿佛听到了声淡淡叹气,季长川看?着她的容颜,道:“别?家娘子都是?心悦自家郎君,缝制这些帕子也是?赠给心上人。偏生我家娘子是?因为看?到他人做,又因为我待你好才缝制于我。”
云烟穿针引线的手渐渐停住,她起初还能笑开,道:“你这样的大家公子,怎就缺我几条帕子。”
见季长川神色不似做伪,云烟才收了笑。
她仔细回味了下季长川的话语,思索再三。
季长川待她好,确实?不假,心里?像是?从未这样熨帖过一般。看?见他少?有烦恼,只有畅快。
可?心里?开心,并不代表她……心动。
她可?以和季长川就这样一直将日子过下去,可?扪心自问,云烟待他好,确实?是?因为他对她更好。
她喜欢季长川这个人,可?爱慕一事……她不懂自己究竟有没有,确实?是?,未曾感觉到的。
云烟落下眼眸,看?向自己的帕子。
旁人绣的,都是?交颈鸳鸯,或是?些连理?枝一类情爱缠绵之物送与郎君。
但她看?着那些,总觉得不太合适,一点点挑了花纹图样,将青竹绣了上去。
云烟试探着张口,看?了看?摇曳的灯烛,将手中的帕子放下,嗫嚅着唇。
“六郎,我有一事,一直未曾问你。”
季长川隔着桌,看?向她,好像知道她要问些什么。
云烟沉思一瞬,道:“六郎,你我当初……当真是?,两情相悦……”
“罢了。”
话还未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过不对。
她们已是?夫妻,便要携手共度一生的,季长川人这样好,他的一片真心不能被她这样怀疑践踏。
但心中的隐忧仍在叫嚣。六郎亲口说过,他们二人都心悦彼此,彼此钟情,才私定了终身。云烟也觉得自己不是?轻浮之人,若单单因为对方有钱,富贵,或者单纯对自己好,她不觉得自己会同对方成亲。
况且,虽然她失忆记不得从前往事,但她心里?仍旧感觉,失忆之前,她是?很?爱她夫君的。
那种动心的感觉不可?能做伪,她醒来后第一时?间无措着想要找夫君的依赖也是?真的。
云烟看?着季长川,心里?有些平静。
季长川是?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可?她还没喜欢上他。云烟因为自己的心,又忍不住想要谴责自己。
眼前的男人放于桌上的指尖渐渐蜷起,云烟心中愧疚更甚,道:“六郎,是?我不好,我忘了从前之事,心里?……总觉得,咱们少?了些什么。”
季长川看?着她,温润的眼眸并未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瞧着她,未曾吭声。
云烟还想说些什么补救,却见季长川摇了摇头。
“无妨,”季长川轻声道:“人心总是?在变化的,你待我如何,我并不在意?。但我待你的心,你也能看?见。天长地久,日积月累,你总有被我打动的一日。”
云烟有些愣神,不知何时?,自己缩在桌下的手竟然也忍不住抬起,靠近他。
“六郎……”
云烟心中有些酸涩,可?她这会儿也明白,这不算心动,这是?感动。
能够如此,也不错了。世上多少?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从未有过夫妻感情。二人之间没有爱情,有恩情也同样可?以天长地久。
她点点头:“六郎珍重我,我自也会珍重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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