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纨绔世子爷 第93章

作者:浅浅浅可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婚恋 古代言情

  凄厉之声,他们俩都听到了,楚引歌心头一颤,这是楚翎的声音。

  她以为是被发现了。

  歪头往下望去,楚引歌才看到楚翎冲进了火场,低头不断找着她。

  “欸,那是谁?”

  她注意到在楚翎的不远处,有个服饰同她一样的女子仰躺在地,可见的是,那白袍上已是火苗乱窜。

  “那是老家伙准备的,是从乱葬岗拖来的。我醒来时正听到他和川衍在密谋救你,你身上特制的衣裳,刑场大火,不远处的马车皆是他们的计划.....”

  楚引歌从他怀里起身,往边上望去,在一胡同处停着辆朴质素雅、毫不起眼的马车。

  她想到那个清晨,侯爷一身清霜,斥她死到临头怎能还笑得出来。

  其实.....其实从那会就已为她铺好求生的路了。

  楚引歌的长睫轻颤,喉咙哽塞。

  “不好.....”白川舟眸色一凛。

  他看着楚翎将那个女子抗在肩上,白川舟还真没想到这人会不顾性命之忧......他们计划中官吏定会清点死伤人数,届时“谢棠”早已烧得面目全非,这事也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谁曾想那人竟不要命地扑灭“谢棠”身上的火舌,要不了多久,他定会发现那女子是替身。

  这将他们的计划都打破了。

  白川舟沉吟片刻,动作迅疾,抱起楚引歌就往马车奔去。

  立冬一身素袍,满目含泪,她冲他点了点头。

  他将她塞进车厢内,眸色微沉:“棠棠,你先去天语阁,等我来找你,外面无论有何风吹雨动都不要出来。”

  楚引歌颔首,却发现他的前襟被大抔的血染透。

  她一把拉住了他,颤着音道:“牧之.....牧之,你流血了。”

  “老家伙的弓箭刺得太深,”白川舟低骂了几句。

  所幸现在是国丧,他和立冬穿得都是素衫,他钻进车厢内对调上了立冬的丧服。

  他胸口旁的纱布已被血润湿,她看他要自己换药,楚引歌挪过去按住了他的手,他一顿,漆眸望着她,放由她来。

  纱布被轻揭,那如铜板大小的箭伤剖于眼前,鲜血汩汩地往外冒,看着都疼,他定是从救她就扯动了伤口,想必忍了许久。

  楚引歌脑中的弦崩一下就断了,鼻息酸涩。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落泪,只会让他更放心不下。

  她的柔指为他止血缠布,声色低哑问道:“爷下一步打算如何?”

  “去刑场。”

  楚引歌一怔,抬眸对上他深沉的朗眸,四目相撞,微微一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能让楚翎和那些人发现那具女尸是替身,否则今日的计划都作废了。

  她虽不知白川舟会如何做,但她想他总是有办法的。

  楚引歌的动作加快了些,虽然,她是那么舍不得和他分开,可她不得不放他走。

  整衣束腰,她好像从未为他做过这些事,想不到第一回竟是理丧服。

  白衣黑发,没有一丝点缀,胡渣冒了茬,不在光下细看还瞧不出来,倒不显邋遢,更衬下颌的锋利张扬了几分,浊世独立,翩翩绝尘,郎艳独绝。

  她忍不住捧起白川舟的脸,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唇角,胡渣有些刺肤,却让她的身上轻颤,滚过一阵阵战栗。

  她有些迷恋他的气息:“保护好自己。”

  衣袖滑到了臂弯处,白川舟垂眸见就看到了她腕间因铁镣磨损的於伤。

  他的喉间一哽,眸似化不开的墨,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伤痕,想她在牢里定是吃了不少苦,他中箭这么些日都没轻嘶过一声,可一看到她受伤,那铁箭搅进皮.肉里的感知复苏,似划开的不是他的胸口,而是他的心。

  白川舟的眉一拧,心疼地难以言说。

  可时间不多,他知道自己该走了,来不及多语,只能尽数咽下。

  细细的吻落在她纤弱的皓腕上: “你也是,天语阁暗室的书架上有治疗於伤的药,等我。”

  话落,白川舟就掀帘没了影。

  马车在胡同里蹿奔,楚引歌的心也被颠簸得七零八落。

  窗帷被抖得翻飞,她往外望去,白幡高扬哀乐鸣奏,她的泪也无声地落了下来。

  -

  楚引歌在天语阁呆了两日。

  这里灯烛长明,不知昼夜,她只能通过每天水影和薛莺来送餐食,判断时辰。

  国丧期间,禁止宴乐,华思楼也停了,所有的暗桩暗报也没法正常出入,这两人倒闲了下来,天天陪楚引歌逗趣解闷。

  那面墙上的小抽屉装满了朝中百官的信息,系着小红绳的表示里藏贪官贿臣的凿凿之证,未系的,可能是清白,也可能是还未发现。

  她们就从墙的一端讲到墙的另一端,薛莺是个能说会道的,嗓音又如百灵圆转,含娇细语,那些秽事经她口中一绕,倒也妙趣横生。

  水影不擅说话,楚引歌刚开始接触还诧异这怎么和后门迎客时截然不同,直到每每到点,水影都会提醒她,该吃点水果,该睡觉了,声色冷漠疏离,但绝对能将主子交代的事丝毫不落地办妥。

  她也才明白为何会让水影在后门引客了。

  有她们在身侧,日子倒是不闷,可楚引歌心却愈来愈慌。

  她只要一问到白川舟之事,这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不是说消息递不进来,就是吹嘘阁主乃旷世逸才,让她放心,不会有事。

  可楚引歌太了解白牧之了,她的掌中小雀,若是无事,早扑腾飞过来了。

  她的心中惴惴难安,但又怕自己出去给他添麻烦,许是他好不容易摆平,她若被抓,那所有人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两日,整整二十四个时辰,他都没来。

  她决定再等上一日,明日除夕,那些当差巡逻的总会松懈许多了罢。

  可第三日白川舟没来,白歆——娴贵妃却来了。

  当时水影又来报点,声色颇冷:“世子夫人,该歇下了。”

  但她自己也发现态度过于寒漠,添了句:“可要听睡前话本?”

  楚引歌诧异,转脸看她,水影的眉心英气,面目清冷,黑沉沉的瞳仁冰凉,只是白皙的耳尖染了些红,倒是和她主子一个样。

  楚引歌浅笑:“你讲?”

  水影刚想说薛莺会讲,可抬眸间就见窗外的悬水瀑布走来一娉婷身姿,她作揖:“娴贵妃来了。”

  楚引歌转身看着那抹素白从水帘之中珊珊而来,虚空落泉千仞直,她这才知道天语阁竟还有暗道是通往宫中的。

  水影斟茶之后就退下了。

  娴贵妃依然端庄盛气,一身纨素也遮不住天生的华贵,楚引歌欠身行礼:“长姐。”

  她没有唤她娴太妃,而是一声阿姐,弦外之音不言而喻,她想知道她的弟弟——白川舟如何了。

  白歆握住她的纤纤素手,声色柔缓:“棠棠受苦了啊,你先别着急,容我同你慢慢说。”

  原来那日楚翎等人正在对“谢棠”灭火,火灭了大半,人群中就有一男子猛冲而上,抱住女尸,哭喊着夫人死得好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男子就拦腰抱起女尸直奔火势熊熊的刑台上,高呼要与世子夫人一同殉情。

  那男子就是世子爷,人群一阵唏嘘恸哭。

  楚翎醒过神来时,两人早已在火海之中了,火势比之更大,炽热的烈焰冲天而上,无人再敢上前。

  牧之还真是出奇制胜,楚引歌啜了口茶,幸好他的衣......不对,他的衣裳和立冬的换了啊。

  他又这些日子没来.....

  她的手猛不丁地一抖,瓷杯具裂,在地上四分五碎,水渍洇了满地。

  楚引歌瞬间面色苍白,嘴唇颤栗,喉中失桎,半天发不出声,膝行到娴贵妃身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神恳恳,艰难从口中吐出“牧之”二字。

  白歆一看楚引歌这般六神无主,轻叹了口气,这两人还真是孽缘。

  那人一睁眼,自己还动不了,非得让她来告知一声他无事。

  “你放心,他无大碍,不然我也不会来。”白歆拍着楚引歌的手说道,“就是呛了点浓烟昏昏沉沉。还好父亲和川衍及时赶到,将他救了出来。”

  “那个女尸.....”

  “被烧得面目全非,辨不得是谁了。”

  换言之,在世人眼中,谢棠已死。

  楚引歌瞬间就松下了气,双肩逐渐展平,一袭月白裙裾铺落在细缦方砖上,蛾眉螓首,仰颈爽气一笑,悬水倾泻之音在耳边滔滔。

  这个睡前话本,不算太差。

  她抬眸,见娴贵妃似还有话要说,便等了一等。

  半晌,楚引歌见她娇唇翕合,欲言又止,心里已猜到何事,但还是笑说道:“长姐有话但说无妨,只要牧之无事,我什么都承受得起。”

  “棠棠啊,”白歆也席地而坐,面色为难,“你也知如今依然奸臣当道,新帝昏庸桀纣,且贪欲美色,比先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朝堂还需要牧之,需要阁主和侯府。”

  她坐近了些,将话也说得更敞亮了:“但依牧之的性子,他若完全苏醒势必会将你接回蔷薇居,我信府上之人口风极紧,可就怕万一 .....”

  楚引歌岂会不明白,她若被发现,整个侯府上下几百口人会因私藏罪犯而丧命,甚至四皇子和娴贵妃都要跟着遭殃了。

  雁鱼灯烛辉煌夺目,抽屉墙上映现两绰约女子相对而坐的影子,袅娜生烟。

  少倾,其一娉影跪伏:“谢棠明白。谢棠能苟活于世已是大恩,虽不能给大宣盛世添砖加瓦,但也绝不能给你们再添麻烦,我......我会找一地隐姓埋名,安稳过日,遥祝,”

  她抬眸,目光坚韧且从容:“遥祝四皇子早日登位,还复大宣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白歆抹泪,将她双臂托起。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长姐没甚么好相送于你,这些银票给你做傍身之用,”她将厚沉的一沓塞进楚引歌手中,“长姐替你看着牧之,若有莺莺燕燕往他身上凑,长姐先除之。”

  楚引歌手中沉甸甸的,她确实需要银两,但她知道新帝执政,她们在宫中的日子必定步履维艰,更需要打点,便抽了其上两张放入怀中,其他的全数还给了她。

  “这么多银票放身上不安全,我尚有作画一技之长,应当能养活自己,莫担心。”

  两人一阵推诿,白歆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时间不早,她不好久留,起身离去时,她看着眼前这个通情达理到令人心疼的姑娘,喉中哽咽,忍不住抱了抱楚引歌:“长姐定早日接你回来。”

  墙上的身影少了一个,另一缕影垂立不动了许久。

  楚引歌缓缓伸出两手,做了个云雀的影,轻笑道:“小云雀,除夕了。”

  她看了良久,还是决定去跟他说一声“新岁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