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 第74章

作者:抱空山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李青溦未想到他家中人竟如此上心,一时心里热热地熨帖,半晌才点了点头。

  ——

  掀起绣线软帘,过一道门槛儿。这正房分为两间,左边乃是书房,右侧应当是卧居。

  陆珵将她带进书斋中,便去一旁的卧居去取东西。

  李青溦坐到一方绣墩上打量四周。

  高几上,博古炉升起冉冉一线香。窗牖洞开,盈帙满笥。一旁的落地黑漆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木色平案前一摆着佛手的香橼盘,一旁案盈几堆,应该是陆珵看得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李青溦瞧了一眼,见那案牍都用朱笔题了什么,一时有几分好奇,只是她也没有乱翻别人东西的癖好,只是轻轻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又对上对过挂壁上的一手书。

  上书写:“性静情逸,心动神疲。”

  瞧着是笔力劲健、力透绢素,瞧着当真是一手好字,李青溦还未见过他的手书,猜想是他写的,一时观摩了几眼,才又移开视线。

  西壁上也挂着两幅画,一幅是《圣人讲学图》,另一幅瞧着是一只小胖隼倒玉山清泉的图。看起来也没什么独到之处,只是那小隼瞧着有几分憨态可掬的,虽是看不出什么眉目来,但如何越看越有几分眼熟呢?

  李青溦皱眉,再多打量几眼一时嗳哟了一声。

  陆珵正端着个一尺见长的木匣子进来,听见她的动静,问了一句:“怎么了?”

  “上次柃妹妹问我要走的这幅图如何在你这里了呢?”

  陆珵应了一声:“上次呢,陆柃忘记带走,便一直在我这里了。怎么了?”

  “那你知道这是我画的吗?”李青溦满面郝然。

  陆珵笑着默认。

  李青溦忒他一声,一时站起身来,“你挂只是挂在自己床头便好了,你将我这个同《圣人讲学图》挂在一处不怕叫人瞧见了讥笑,还不快快摘下来。”

  “又不叫旁人来看,再言,睹物思人的东西自是要挂在明面上。”

  李青溦摇摇头,站起身自己便要去摘下来。陆珵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一边,走前几步,两条长臂按在墙面上阻止她的动作:“摘下来倒也是可以。”他一双清透的眸子映着她的身影,一双淡色的唇弯起来,“但是呢,我有个条件。”

  李青溦能听见彼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轻轻抿了下唇:“什么条件?”

  陆珵轻笑道:“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画舫上的事吗?你给那乔二郎作了那幅《猫戏樱桃图》,当时我只是站在一侧未说话,但其实我当时……”

  二人离得近,他的下颌似要抵在她的额角上。

  李青溦只觉着耳朵一痒,一时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那日的事,她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闻言倒是细细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是那天她用口脂作那个画的时候,闻言问了一声:“当时如何?”

  陆珵道“我当时,当真很介意。”

  “谁叫你当时和个木头一般的呢。该呢。”她红唇轻动,一时白了他一眼。

  陆珵看了一眼她鲜明的唇,轻声道:“所以,我也想要。”

  李青溦想起那日的事,仍有几分闲气,一时懒怠理他红唇微动:“谁要给你,再说罢。你不是说伯母为我备了礼吗?东西呢?”

  陆珵轻笑一声,十分知晓见好就收,掀开那盒子,李青溦看过去,便瞧见是一钧窑花盆,栽种着一株小花儿。

  那花儿瞧着鲜嫩,每一片叶子瞧着都青翠欲滴、姗姗可爱,中间几棱花瓣,润生生地招展着,仿佛要滴水一般的。

  李青溦细细打量两眼认了出来,一时满面惊喜:“这好似是素冠兰吧,听说此花的花瓣和叶子入药有奇效,只是培育起来甚是困难,我也只是在书中见过,还从未亲眼见过呢。”

  陆珵轻笑一声:“只是我娘亲她的一片心意,你喜欢便好。”

  李青溦确实很喜欢,他娘亲送她这般的东西,可见是真的上心。但她在并州时也莳弄花草,只这个育植很难,一时也有几分不好收,正待她要说什么,外头传来的陈内侍的话音:“陆郎君,李小娘子,光华楼上的钟鼓敲过几次,想是朝宴要开了。”

  陆珵应了一声,带李青溦出了这一方小院。

  正是正午,赤日当空,树荫合地,满耳蝉声。此地因是偏僻,静无人语,二人肩并肩停在不远处分开了。倒丝毫未见不远处小丘的一处闲亭上,一道着浅青金纹白鹤直裰的男子满面沉思地瞧下来。

  底下枝繁叶茂,李青溦一张清丽的脸被衬得瓷白润泽,倒是她身边的男子,因身量极高倒也看不清长相,只能瞧见他一身霁蓝色忍冬纹的襕衫和挺括的背影。

  他身侧跟着的随从也瞧了一眼,咿了一声:“都督,这不是先前信王妃所说李家大姑娘吗?如何同一男子走在一处?难不成是早有婚约?”

  孟之焕一时未语,一双狭长的眼只是直勾勾地往下多看几眼。

  他身边的亲信度他表情,犹豫片刻:“要不要同王妃说一声?若此女并非待字闺中,都督的婚事自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孟之焕收回视线,一双狭长的眼突瞥他一眼:“你究竟是我的人,还是我阿姐的人?”

  那人愣了一下,似不知道为何这般说,抱拳道:“小的跟都督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自是都督的人。”

  孟之焕抱臂哼笑:“那便闭了你的嘴。”

  ——

  百官饮宴都不是单人单席,乃是四人六人公用一八仙梨花木桌,男女不同席。

  坐具都是绣墩,只是正殿的比侧殿的略高一些,而走廊就坐的餐桌乃是矮几,坐具是跪坐的毡席。

  李栖筠带着脸上蒙着薄纱的小周氏母女进来,一眼瞧见自己几个同僚正在走廊的毡席前跪坐。他刚路过,倒又是轻咳又是挺腰的。

  他的几个同僚注意到几人,起身客套见礼:“原是李大人,这二位想必便是李大人的家眷罢。”

  李栖筠微微仰头,用鼻孔应答一声:“此乃爱姬。”

  若是往年,李栖筠与他们一起席地而坐,自是要好好客套一番。可今年不比往年,他可是能去侧殿的人,眼瞧着应当是升迁在望,如何将他们几个放在眼中?

  一时说完便带着小周氏母走了。

  他那几个同僚如何看不出他表情中的得意洋洋,一时面面相觑。

  一烈性男子当即不轻不重道:“忒,瞎子坐上席,倒好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老着脸皮带一小妾与人家正头的诰命夫人坐在一起,啧,真是不知人间有羞耻事。”

  他话音不轻不重。李栖筠走在前头是未听见,身后的小周氏听了个一五一十,挨了掴的脸一时青青红红的不成样子,只是她自知身份,总不能当面说什么,只得连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跟着李栖筠往偏殿走了。

  偏殿正厅坐的是文官武将,李栖筠进来此地,给小周氏母女指了侧厅方向,便自顾自地去应酬了。

  因男女不同席,一墙之隔的侧厅便是女眷所在的场地,小周氏母女未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的娇声笑语。

  进去之后,果真是衣香鬓影。

  虽说侧殿的官员具是次些品级的,但对于如今的小周氏而言,注水猪肉也是肉。只是今日受邀而来的,多的是诰命封身的女眷。即便有些不是,却也是官宦人家明媒正娶来的正妻。

  周氏这样出身的自然是少。二人刚进去便受了冷遇,基本无人同她坐在一起,也无人同她搭话。

  母女两个热脸贴了半晌的冷屁股,最后只得悻悻地在侧厅最边角的地方坐下。小周氏又想起刚才那个小官所言,又想起自己多年为了名正言顺的身份辛苦经营,一时自怜自艾,越想越气。

  正这时,门口传过来笑声。

  她侧眼看去,远远瞧见着一身白底绿萼梅的褙子的李青溦巧笑嫣然,娉娉婷婷地同一郎君进了侧厅。

  不远处,几个命妇见了他们,齐齐起身打招呼,与先前对她和李毓秀的态度是云泥之别。

  小周氏神色冷冷:总有一日,她也要叫他们刮目相看才是!

  李青溦同陆珵散了之后便往侧殿过来。宋曜正在侧殿候着她呢,因男女并不同席,宋曜将李青溦送来侧厅,恰遇见几人熟识的命妇,倒笑谈了几句。

  李毓秀也瞧见李青溦。

  因离得远,李毓秀只看见李青溦同一身量高大的男子过来。

  她也看不清那人的眉目,只见她言笑晏晏的一副浪荡样,一时断定那男子定是先前刘通所说那日晚间与李青溦私会的男子。

  她愤然地哼了一声:“当真是不知检点,之前在街上便也罢了,如今这种场合倒也是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小周氏听得她这话回过头,微微蹙眉:“之前街上是什么事?”

  当着小周氏的面,李毓秀自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一时撇了撇唇,将上次那刘通的事情夜晚瞧见李青溦同一男子私会的事情说了,又说了自己上次亲眼瞧见李青溦街上同一男子纠缠不清。

  “只是未叫我抓着把柄,不若定叫她好看呢。”说到这里,李毓秀哼了一声,“也许她这次回并州,便是与她那奸夫成亲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呢。”

  “你所说可是真的?”小周氏蹙眉问李毓秀。

  李毓秀哼了一声:“自然是真的,娘亲若是不信,不若去问那刘通便是了。”

  小周氏听了这话,一时满面思忖。

  倒不是她恪守继母的本分,只是她还记着上次信王妃来时,有打听过李青溦,还问起她婚配事宜。

  她本之前也还未懂何意,后自己反应了两日,倒是明白了信王妃的意思,想必是有意同李青溦结亲。她们孟家也是大族,适婚男子想必也多。

  这李青溦小周氏虽看不上,却耐不住人家有个手握兵权的外祖父,还有个富可敌国的外祖母,便连他们现在买扑的铺子,都是她外祖母的产业。

  与其捧着金碗讨吃食,不若背靠金山不是?

  但李毓秀既说得有理有据,想这李青溦与人有首尾之事怕是板上钉钉,若不久二人回并州结亲,那信王妃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若是她此刻提点信王妃,叫信王妃早日想法子,无论她们的亲事成与不成,她自然都有好处。

  只是此事若成,孟家虽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可也是袭侯爵的人家,这般的还叫那李青溦得了便宜。

  到底还是够郁闷的,只是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小周氏打定了主意,叹一口气,起身对李毓秀道:“你先在此地莫要走动,娘亲有事要先出去一趟。”

  李毓秀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见她行色匆匆的也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小周氏往正殿所在的廊庑去了。

  ——

  正殿。

  首座。庆帝戴朝天幞头,一身团龙金丝绛罗红袍,腰系通犀金玉带,面南背北仰坐在龙书案上,几个小黄门从外头进来,手里头抬着御茶床放到庆帝面前书案上。

  宴席初开自是祭天之礼,钦天监的几个小官一人取杯,一人洗杯子,一人捧酒递给庆帝,庆帝本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再走去龙书案南侧,带头叩天致辞。

  只是庆帝这几日,日日问丹炼药,蜡黄的脸上隐有红光,精神却瞧着是有几分萎靡不振的。

  内官在一旁敬酒,庆帝以手撑额,瞧着倒是睡着了的样。

  祭天吉时若要误了,问责的可是可是钦天监的内官。那捧杯的小官自也知道这些,他不敢出声,一时脸煞白,手抖地几近捧不住那小小的银杯。

  这一幕被坐在一侧的陆珵注意到,他起身几步走到他跟前,从他手中接过酒杯。

  酒杯微颤一滴落在庆帝手臂上,庆帝微蹙眉,睁开了眼睛。

  陆珵躬身道:“父皇,吉时已到,该赐酒祭天了。”

  庆帝揉了揉干涩的眼,举起那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他本要下台带领众人朝拜祭天,刚起身又有几分头晕目眩,脚步也有几分踉跄。

  见陆珵在一侧,他索性懒怠动了,轻揉额角,指他一下:“此次祭天,便由太子殿下带头朝拜。”

  太子殿下代圣人领文武百官祭天致辞,自没有什么不妥。

  皆起身跪拜行礼致辞,底下乌泱泱跪倒一堆人。离得远的后面之人自不知有何不妥之处,为首的信王神色却难看。

  他躬身跪下,隐去凤眼中的一抹恨意和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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