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 第77章

作者:抱空山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陆珵取过饮尽。

  孟之焕眯眼笑:“今日燕射不够尽兴,后日的九射宴和马球会,下臣希望能继续与太子殿下较量一番。”

  他既说了,陆珵自然不会不答应,应了一声抬眼问他:“今日宴上,如何自求退亲?”

  “许是因殿下对公主的赤心,打动了下臣。”孟之焕坐于他身侧抱臂,“又或许是某心系心仪之人,实在心中惴惴,如芒在背,坐立难安,是以出口。”

  他似话中有话,陆珵只是瞥他一眼:“可你若另有所图,想必不能如愿。”

  孟之焕轻笑一声。

  未久刘贵妃的内侍召他远去,又与他耳语几句。

  待孟之焕回来,脸上笑意更甚:“乌云蔽日,瞧着待会儿似有一场小雨。也不知某心仪之人在做什么?”

  他走远了,陆珵坐于席中抬眼,灯中景物变幻,曲倦灯残。

  临近酉时,便有身边人说李青溦去了他的官舍。接下来的的晚宴,虽知有些不合时宜,但他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在做什么呢?

  ——

  陆珵不胜酒力,脚步虚浮。便叫了一旁的内侍扶他去正殿休息。

  信王正在殿前,与众人行酒令。听见陆珵的动静,回过一张酡红的脸,嬉笑道:“四弟当真是不近人情,过几日便要磨勘引对众官员效绩,今日行乐,当歌舞欢庆,鼓乐笙箫,通宵达旦主持大局才是,未想到四弟这样早便要歇着了。”

  “也好,孤便留席同众大人欢畅。”

  陆珵停下脚步,回身一眼,灯光下一双清冷的瞳被廊下灯映成绀青。

  信王话音一顿,他只是随口一说。天晓得他这般冷淡的一张脸坐于身侧,能叫他们少多少乐子。

  他呵呵一笑:“四弟还是歇息去吧,散席后,自有本殿下安排诸位大人。”

  陆珵似笑非笑,同内侍出了正殿。

  下了廊庑,陆珵便道:“孤想自己走走。”

  两个内侍应了一声,告退。

  陆珵脚步微轻,往官舍走。

  官舍在绿竹阴中,陆珵素日里不喜人伺候,四周倒也无人走动,在晚间路边几盏白石灯的映照下一片绿暗。

  陆珵踩过沙沙竹叶,近了三间正房。

  远远地便看见屋中无一点灯火,只有晚风袭来,带来空气中沉沉的草木气息,四下无人。

  许是她已经走了,内侍未来得及禀告也是有的。虽说二人定了今晚会面,他带她去见他母亲。可毕竟天色向晚。

  陆珵心中这般想,一时间脚步发沉地又走前几步。

  突,他看见自己那间书房,小窗半开,一线书灯在暗色中摇曳。

  方案前的青花瓷花瓶中插着几株滴露藕莲,一人伏在案前睡得正熟。

  点点银光曳动,在她黑玉般浓密发和玉白的脖颈出转颤,似一泓秋水沉着。

  作者有话说:

  1.234都出自张岱

第80章

  她是在等他。

  陆珵站在廊庑前看她。

  他想, 他确实有一层醉意,这点微醺醉意,叫他心中泛热, 麻麻盈盈。

  凉风过境, 几滴细雨浅浅落下, 一时细针乱窜, 落在地上。

  陆珵紧走几步,进了书房,探出胳膊关窗。他本想着不吵醒她,动作很轻。谁知她还是醒了, 长长的睫挑起来, 看见是他, 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陆珵问:“累了怎么不回去睡, 支人告诉我一声,左不来今日天色已不早, 等个闲空再带你去见我娘亲便是了。”

  “不累, 只是有些困了。”她一双眼乜乜斜斜着,半睁半阖,透出些许刚睡醒的娇慵,头肩微晃一下坐起来整了一下鬓发。

  冷风过境,小雨带进来一股潮气。

  李青溦打了个寒颤, 掖了下银纹的披帛,嗳了一声:“原来外头下雨了。”

  陆珵应了一声,伸手关了窗子。

  他忍冬纹的袖子微曳, 带过一股杂了莲花的酒气, 有些重, 倒也不难闻。

  “你喝酒了?”李青溦抬眼瞧他。

  她脸上的神情同平日里也没什么分别, 只一双清润的眼睛微微泛红,面上倒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陆珵应了一声,轻轻拂了下衣衫:“是不是有些熏着了?”

  李青溦摇头,捂唇轻笑,“只是少见,难得罢了。之前在庄子的时候,倒也见过你那些同僚,你同他们都是远远淡淡的,竟也愿意挨他们的灌呢?”

  陆珵下颌微点,淡色的唇勾起来:“许是因劝盏难却。”

  “劝盏?”

  “没有饮过吗?”

  李青溦摇头,想了片刻:“只是听我几个表兄吟过叶叶红衣做酒船的,有些酸溜溜的。还未见过是什么个情形呢。”

  陆珵倒一杯茶,放在盏上,又从一旁的青花瓷花花瓶中折下一朵荷来,将瓷杯放入,又将花苞合拢:“不向花前饮,花应解笑人。姑娘请饮。”

  他唇角带笑,躬身双手托着杯盏给她。

  “只是喝酒罢了,也整各式各样的由头,何苦来?难不成这般倒比一般的酒要好喝些?”李青溦捂着帕子哧地笑一声,低眼瞧托盘中的棱棱荷花,“只是可惜了荷花呢,瞧着开着还挺好着呢。”

  她接过盘盏,将那荷花取出来搁在镇纸旁。

  陆珵瞧见她手边摞着画纸,画纸半干,一旁的笔山上搁着沾着石色、靛青的狼毫。陆珵随意看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李青溦觉察到他的视线,嗳哟一声,倒有些着急忙慌地起身抬袖遮。只是动作有些大,她新换的衣衫也不大合身,一时拌了一下,脚下打跌打翻了一旁的滚凳。

  眼见她要摔倒,陆珵忙捞着她,揽着她腰将人抱了起来。

  李青溦险些摔倒,屋里又暗,她看不分明正提着心,突不知什么咕噜噜地过来,软软地撞到她脚面上,她当是什么东西,嗳哟了一声在他怀中跳脚,真真地‘吓了一跳。’

  “什么?”她语音带颤。

  “没事,香橼盘子被碰倒,佛手撞到你脚面上罢了。”

  李青溦用脚试了试,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草木皆兵,从他身上下来,一双漉漉的杏眼瞪大了眨巴着瞧他,很有几分羞郝。

  陆珵莫名想笑,忍了半天,胸腔震颤笑出了声。

  李青溦只觉着自己憨憨地,在他面前又犯了蠢,一时脸色绯红捂他的唇:“不就是吓了一跳麽,有什么可笑的呢!”

  陆珵笑够了,将画纸半卷又将镇纸放远,一臂将她抱到桌上:“那你又有什么好藏的呢,我不看便是了。”

  李青溦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还不怪你,什么都想要。”

  “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今日听你说了那日给章二郎君画的那副樱桃图,你也想要,下午闲来无事,便随便画了画,还未画完,是以不想给你看罢了。”

  她取过那画纸,摊了开。

  陆珵见画的乃是春景,点火樱桃,照一架,荼蘼如雪,映辉斗艳。墨色和谐,运笔方圆间施。画面清新雅致,靛青、靛蓝、花青、丹砂颜色精微,瞧着便是她下了很大的功夫。(2)

  她虽未听分明白日他话中的意思,却还是对他的话十分上心。

  陆珵心中熨帖,轻笑一声:“我很喜欢,只是呢,有一处不足。”

  李青溦一怔:“什么不足?”

  一灯如豆,她仰着一张润生生的小脸,一双黑亮的杏眼雨洗过一般,大得出奇,也亮得出奇,满满地装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陆珵轻笑一声,指了那樱桃:“颜色不对。”

  李青溦只当他有什么高见,听他只这四个字,一时有些不服气:“怎么就不对了呢,这丹砂的颜色是我亲自调的,这般细腻鲜亮,怎么就不对了呢?”

  陆珵摇摇头,手轻抬她的下巴突然挨近堵住她的唇。

  他窄腰平肩,身量却极高,李青溦坐在案上,都有些吃力地仰头。

  他重重地碾在她唇上,吮她的唇瓣,一寸一寸地,亲得极重。

  他当真是喝多了!惯会欺负人。李青溦脸上火烧,指尖发麻,推不动他,仰着头脖颈又实在是困,只得揽住他的脖颈任他索取。

  半晌,他松开她,凑近过来,喉头滚出的话轻而热:“这个颜色,才是。”

  李青溦有些气喘,喘着细气白他一眼:“什么?”

  陆珵垂眸敛目,指轻轻抚过她鲜红欲滴的唇:“这个颜色,才是点破樱桃的红。”

  今日见她便想亲她,此刻终于餍足。可叹她却还是不明白。瞧着一副聪明样,竟又这般单纯。

  教他想要的不是她送过那章二郎的樱桃图,是她罢了。

  李青溦脸色酡红,藏也藏不住,索性也不藏了,白他一眼不再理他。

  她继续画未画完的画,陆珵将烛火一盏盏点起来坐在一侧看她。

  灯火噼啪,外头的细雨淙淙琤琤滴在空廊之上,一室寂静。

  ——

  小雨蒙蒙地下了好一阵子,外头裹着一层密密的雾气。

  刘贵妃翘腿坐在明间胡床上,信王妃坐在一侧,一旁的亮格柜上,摆着一方博山炉和瓶花。

  外头候着的内侍已蹬蹬几步跑进来,凑耳道:“娘娘,孟大人来了。”

  沉香冉冉,刘贵妃转一下护甲:“叫他进来。”

  那内侍应了一声,未久,一道高大的身影打起珠帘走近,停在插屏后头见礼。

  刘贵妃瞧见人,啧了一声:“还从未有人叫本宫等这般久,你也当真是个人物,今日又在玉津园中那般窜上窜下的,倒险些坏了事。圣人以往便告诫过本宫,向来主意过大,怕是非池中之物啊。”

  她剪亮烛火,斜眼将一只飞蛾甩入火中。

  信王妃眼皮一跳,屏风后孟之焕高声道:“娘娘言重。”

  “但愿如此罢。”刘贵妃哼了一声,“叫你看的人,可看住了?”

上一篇:望烟娇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