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 第91章

作者:抱空山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他冲下青石台阶,挡在小周氏面前。他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带着祈求的神情看向李青溦:“你要将她带去何处?此是咱们家中之事,爹爹知晓那抵押文书是你的算计,总而言之还是我们李家的宅子,也并未造成什么祸事,爹爹既往不咎,但也算爹爹求你将她留在家中处置如何?”

  李青溦听着他乞求的话语,只是觉着可笑,冷冷垂下一眼:“既然爹爹这般求我,女儿孝顺,便给爹爹两个选择。”

  李栖筠和小周氏的眼一寸寸地亮起来。

  李青溦冷冷道:“州府大狱同宗狱,爹爹挑一个吧。”

  州府大狱按罪论罚,会被黥面,判斩刑;可族狱也不遑多让,小周氏不仅要被李家除名,杖百,余下的时光也只能被关在宗狱里,此生不见人,不见光明。

  一死一生,却仍是等于没有选择。

  小周氏被堵着的嘴呜呜咽咽,泪如雨下,事到如今她满眼恐惧,再没有了往常的神气。

  李栖筠吸了一口气好言道:“溦溦,你这两个选择便是没有选择,你行行好,周氏她也是一条命啊!你想想你弟弟妹妹,没有了娘亲她们该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与我何干呢?”他不说这个还好,说了李青溦满脸冰凉,“爹爹怕是忘了,女儿也是这般过来的。”

  李栖筠见她不为所动,又以死要挟:“你既然决心如此,便是要我的命!我便同周氏一起死了算了。”

  “爹爹要去便去,女儿为爹爹备的祭品管厚。”

  李青溦知他不会,不由嗤笑出声,满面不耐不愿再听,“爹爹若是不选,女儿便替爹爹选了。”

  李栖筠见她软硬不吃,又怨又恨,当下火气压不住:“你!你……你!”

  “好,那便将周氏送去州府大狱。”

  她身边的人应了一声,扭着周氏的胳膊便走,刚走至门口,李栖筠嘶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送去宗狱!”

  小周氏的眼已经空了,未有一丝动静。

  众人停下脚步,看向李青溦。李青溦朝一旁的族老点点头:“以后,辛苦族老。”

  李老爷子本就不喜小周氏,听了李青溦这话满口应下,又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带了人出去了。

  ——

  脚步声渐远,李青溦屏退左右,众人俱走远一时未有人声。

  李青溦又进了祠堂,用干净的布巾擦净宋氏的排位,又捧香上完,烧了了纸帛。

  待她出了门,李栖筠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李青溦未多理他,正要走,李栖筠突重重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便是个祸害,你老子我将你养了这般大,你就是要叫这个家不成家!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东西!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为人子的样子!当年生下你便是个错误!”

  李青溦轻笑:“爹爹便有为人父的样子吗?今日,女儿本是想着待祭祀结束之后好好爹爹说一些事。但爹爹似乎并不想如此和风细雨,要当着李家列祖列宗还有我娘亲的牌位同我分辩。爹爹问我周氏如何不配?我就便叫爹爹瞧瞧,周氏是如何不配。

  爹爹说生下女儿是错,可女儿何错之有?错的是爹爹和周氏。当日爹爹有了我娘亲,如何还要去纳妾?当真三妻四妾便有那样好吗?我出生后,爹爹一直对我娘亲不闻不问,反而同周氏一副情深意切,致使我娘亲一直郁郁寡欢。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离,可是是爹爹舍不下荣华富贵,舍不下自己的脸面,一次次地跪下来求她,承诺自己会改,结果呢,周氏只要略施小计,你就会叫她失望。娘亲后来怀了后,身子不大好长日里卧着,爹爹去南苑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一日,娘亲惊了胎,爹爹明知和小周氏有关,却装聋做哑。直至最后,我去北苑求着爹爹去看娘亲一眼北苑周氏是如何说的?

  ‘郎君歇下了。’

  当时我便发誓,总有一日,你和周氏要为这一日,为这一句付出代价。”

  李青溦说到现在,一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不过也恰如小周氏不配抬正一般,你这样的人也不配做父亲,从某种意义来说,当真是天生一对。”

  李栖筠触及她这般的视线,只觉着通体生寒,怒不可遏:“你竟敢如此!莫说你是太子妃,便是你以后做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我生的种?你这样不孝不悌的东西,不如掐死了事!”

  李栖筠额角青筋崩紧,脸色黑红,他早就忘了身在何处何地,猛地走前几步便要掐她脖颈。只是人还未走到跟前,突一支竹箭破空钉在他腿上,他身子一歪,已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再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出着热气。

  李青溦动都未动,垂下 一眼,看向他,继续道:“如今女儿做到了。周氏被带去族祠,杖百,她不会死,却会变成一个残废被终生圈禁。

  女儿也不想叫她死,她也不会死,毕竟不体面又无能为力地活着要比死要难捱的多。而爹爹与周氏此生都不会再见面。

  你们便这样一南一北地以这种方式,为我娘亲,赎罪吧。”

  李青溦说完,突又莞尔轻笑,“倒是爹爹需得早做打算,省得无家可归,这屋契如今在女儿手上,待抵押日子一过我便会叫人收宅子。爹爹知道女儿为人,女儿说到做到。到时凭借爹爹的那点子银子,以防连一套像样的宅子都赁不到,是需早做打算。”

  李栖筠又气又怒,生生晕了过去。

  ——

  李青溦未管他,径直下了石阶,出了祠堂,便在祠堂前院,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一棵青松前,一身石青忍冬纹的圆领襕衫被映成阴色,一双黑玉似的眉宇却平和清澈,映着傍晚半青半橙的天幕和她的身影。

  陆珵走到她跟前,仔细打量她脸上的神情:“似是受了委屈,又似未受委屈。”

  李青溦垂眸:“刚才之事,想必你也听见,也看见了,会不会……”

  陆珵轻轻戳她额角,摇摇头:“对我,你永远不必想这样多,无论你如何,好或是坏,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后。”

  “而且,我可是听说有人在家祀开始时便寻法子,叫人将二妹和幼弟都送了出去。若当真是狠心之人,如何会想到这些。”

  李青溦抿了下唇,垂下眼睫,挡住眼中一片水光,朝他伸出手:“我累了。”

  陆珵会意,弯腰将她背了起来。

  暮色四合,天幕灰蓝,晚霞将院子染至微金,院中没有人,他走的他走的慢又稳健,李青溦将头埋在他肩上打量眼前的宅子。

  其实已是许多年了,这宅子许多地方也似泼了一杯隔夜茶一般,带着几分陈旧。

  二人近了北苑,那一丛高挺的玉兰树在眼前,只是出了花季,便都有些光秃秃的了。

  李青溦突然出声道:“其实我想起她的时候也常常是这样的黄昏,是二月的时候,我生辰那日。天光将尽未尽的时候,繁沉的玉兰花瓣有一股闷香,她会亲手做一盏长明灯给我,在太阳落下的时候点燃升起。

  ‘溦溦又大了一岁,望以后岁岁年年都如此年,人在花下,常斟春酒。’”

  她轻声哽咽了一声,“我想我娘了。”

  陆珵脖颈有一丝冰凉,是她的眼泪。他脚步未停,轻声道,“人不会死,只会消失在时间里。在你每次想念她的时候,她都会在的。而在时间中所有人终有一天仍会相遇,时间早晚罢了。”

  “而且,以后你有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什么都不会将我们分开,直至在时间里再次相遇。”

  “说到做到?”李青溦问道。

  “说到做到。”他的回答很坚定。

  李青溦埋在他肩上,眼中泪水涟涟,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陆珵脚步未停,又走了许久,四周静悄悄的,李青溦有几分犯困,没话找话地又想起今日之事:“对了,今日不是叫你不必来,你怎么又来了呢?”

  “你万事都可以应付,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只是我听说你叫了乔郎君来府上。”陆珵轻笑一声,“你知晓的,对他,我真的很介意。”

  李青溦今日只是叫乔二郎帮着送了箱子来,只远远见了一面,招呼都未打。却不知晓他介意哪门子呢?

  “你的心眼,想必只有针尖大小。”李青溦啧了一声,突又想起一个要紧的,“那你今日是如何进来的?并未听到通传,该不会……”

  “自然还是逾墙。”陆珵轻声叹息。

  李青溦扑哧一声,未忍住笑了出来,笑了片刻,又哈哈大笑起来:“想必日后,我家中的这个旧宅,会是太子殿下最不愿回忆的场地,未有之一。”

  陆珵只是笑。

  作者有话说:

  1,取材红楼梦。2是百度上一个黄家祠堂。

  再有一章大婚就完结了,写这章小周氏的下场大家可能会不满意哈。(下一章渣爹会中风,不能自理。)是我笔力问题写不太好,不是本人三观。

  错字完结再改。

  91、大婚1

  九月初一, 忠毅伯府李家突大门紧闭。

  上门拜会的无论如何也见不到李栖筠的面,退而求其次去见周氏,却也见不着面。更奇怪的是身为主客司员外郎的李栖筠日日连班房都不去了。

  过了几日突有几个郎中传开李栖筠突发急病, 半个身子动不了, 怕是此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到底是有些头脸的人的事, 众人听了这些茶余饭很是嚼口嚼舌了几天:“啧, 不是刚下了旨李家大姑娘做了太子妃,便发生了这个,嗐,李大人当真是没有享福的命啊。”

  “可不是?他不是还有个妾室周氏吗?这几日倒不见踪影了。许是见李大人这般样子, 下半生无望……便…”

  “还有这种事?啧啧。”

  “……”

  种种消息传到了信王妃耳中, 她并不相信。

  先前买扑之事已落下帷幕。

  当日州县衙门买扑时竞价者众, 信王妃本指望着周氏, 谁知晓当日遍寻不到周氏的身影。无可奈何,她又不好公开露面竞价, 最终只能铩羽而归, 眼睁睁地瞧着到手的肥肉飞走。

  只是说起来也是无语……那最后竞价成功的是徐家的。

  这便有几分耐人寻味了,毕竟铺子本来就是徐家的,只是后来划到了那李家大姑娘手底下。

  徐家此等操作,不就是自买自卖?

  或许先前传出的那李青溦要回并州,要将手里头的铺子低价折卖之事是假, 她的用意只是通过买扑的方式回笼产业。

  这是她设下的圈套,却不知这里头有没有那周氏左右逢源,故意设计。

  信王妃想到这里心头不虞。

  她向来做事妥帖有决断, 许多年来辅佐信王做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事, 没有一件不周到细致的。

  却因这周氏栽了这样大的两个跟头, 连累刘贵妃对她也颇有微词。更何况, 不日前周氏还给她递过那样一封意味不明的信

  ——以她知晓的她们的秘密交换,换她一条命还有她那女儿的亲事。

  她是个什么?命比蝼蚁还贱的东西,她那女儿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的威胁她?

  只是信王妃知晓她们所图甚大,做的事乃是抄家掉脑袋的事。

  尽管不愿意承认,她确实被周氏拿捏住。她原本是想着先答应稳住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她便是。

  谁曾想那周氏竟在她面前演了一手凭空消失,她派人在李家搜寻不到,又在京城搜寻了一番。

  外头的闲话传进信王妃耳中。

  信王妃对此不大相信,她对周氏有些了解,她定然无法放下自己伯府平妻的身份,也放不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有心探究,挑了个时辰,叫人将李毓秀给带了出来。

  见着李毓秀的一瞬,信王妃不住皱眉。

  以往这李毓秀也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这几日却不知经了什么,头发蓬乱,脸色枯黄,嘴唇干裂,瞧着是瘦了一大圈儿,一点样子也没了。

  李毓秀见了信王妃,眼睛一红扑通一声磕在信王妃脚边:“求王妃救救我娘亲!”

  信王妃用帕子轻捂唇鼻:“李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慢慢说。”

  李毓秀掉下几滴泪,将自己知晓的说了。

  那日她被那李青溦遣出祠堂,便和李曦被那些女官看在北苑里头。她也出不去,索性陪李曦玩了一会儿。到了傍晚二人困倦了小睡了一会儿。

  “待我醒来,一切就都变了。爹爹人事不醒,娘亲则当成罪犯被族中押进车中,远远地,我只看见她被五花大绑着,说是要去送去朔州宗狱。”

  从小到大,万事都有周氏抗在前头。李毓秀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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