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皮卡
郑氏的脸色骤变,眼底尽是惶恐,她猛地站起身,向往苏意凝这边扑来,立刻便又被小厮。
“哦,听闻廷尉府甚至在他的道观里发现了十几名妙龄少女,盘问起来,妖道说?这些都是他的妻妾。这是哪门子修道之人呢?”
“恐怕,就是坑蒙拐骗之徒。”
这下子,郑氏彻底慌了神,她还指望着?法师能来救她,救苏典,帮他们母子俩平步青云,做人上?人呢!
但苏意凝居然说?他是妖道。法师往日?里同她说?的那?些道义经文,怎么可能是假的!郑氏不信。
郑氏被妖道诓骗了十几年,腐朽的思想?早已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了。
她根本不信苏意凝说?的。
“你休要胡言!”
苏意凝的眼眸亮了一下,她飞快地朝着?苏意韵点了点头。
原本,昨夜跟着?郑氏的两?名女使找到那?名妖道时,苏意凝还心存疑虑,不敢私自行?事,便去向廷尉府那?边报了案。结果可真是不凑巧,原来廷尉府的人也早就盯上?了这个?名妖道。
他盘踞金陵二十多年,坑蒙拐骗,将达官贵人们骗的团团转。听说?,昨晚光是从他屋子里翻出来的账簿便有三十多本。
眼下再看?看?郑氏的反应,不用问,这么多年来忠勤伯府的亏空,恐怕都落入了那?名妖道的口袋里。
“父亲,女儿有事要禀。”苏意韵忽然跪下了身,她的女使从外?头带进来几个?人,也跟着?她跪在了一旁。
“郑氏三年前,□□,害死了兄长和谢家大郎。当初知晓内情的人证都已经被她害死了,物证我也没有,但昨夜我连夜审问了她的贴身女使,这是他们的证词。”
“这两?名女使不仅说?出了这一桩事,还有很多,郑氏偷偷转移账上?的钱财去孝敬妖道,郑氏长年累月派人在祖母的饮食上?动手脚,还有郑氏迫害有孕的姨娘。甚至是我,她甚至在我的饮食起居上?做文章,致使我成婚多年不曾有孕。”
苏意韵气得双拳紧握,恨不能立刻将郑氏捶死。但她忍住了,苏意凝来时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千万要按捺住性子,绝不能亲自动手。
大梁律法严苛,郑氏虽然有罪,但他们不能动私刑。
“父亲,女儿求请您将郑氏交由廷尉府。”
她们是女儿,以子之身状告父母,是大罪。虽然郑氏如今已被休弃,可毕竟做了她们十几年继母,她们若是执意要亲自送她去衙门,恐怕会?落人口实,日?后?少不了被人拿来编排,说?他们姐妹俩薄情寡义。
若不然,根本轮不着?过问苏澈,她们已经将郑氏送去衙门了。
“不行?,我不同意,”苏澈喘着?气,像没听懂苏意韵所说?之话一般,“这些事,传扬出去,岂不是丢了苏家的脸。”
他苏澈的枕边人竟是如此蛇蝎心肠,这不是让他日?后?在金陵城都抬不起头做人吗?
况且,若真是她□□,牵连了谢家大郎,永安侯府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们忠勤伯府。
苏澈躺在床上?,很快就将一切想?了一遍。
他根本不在乎旁人死活,也不在乎郑氏究竟做了什么,他只在乎自己。况且,此刻苏澈对郑氏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轻易让她死去,难解他心头之恨。
“父亲,您就这么不在意兄长吗?”
“也不在意祖母吗?”
苏意韵难以置信,她没想?到,苏澈的反应,竟跟苏意凝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果然,她们的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可靠。
甚至,荒唐可笑。
“这事,”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苏意凝轻抬眼皮,慢慢开口,“恐怕由不得父亲不许。”
第50章
院子里女使随从跪了一地, 此刻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
二房那边的人也早就走了,现下屋子里只剩下苏澈和苏意凝姐妹二人了。郑氏被人押到了院子外头, 正?值酷暑,烈日当头,她被迫跪在日头底下暴晒着,没?一会儿, 便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这若是放到往日里, 见到郑氏晕厥,苏澈定然第一个暴怒,少不得又要责骂苏意凝一番, 再派人去请大夫, 忙前忙后的照料。在外人看来,苏澈倒是对郑氏关怀备至。
甚至一度,因?为郑氏与苏老太太发生争执, 几次将老太太气昏。
可此刻,彼此之间的面具都被摘下,脸皮撕破, 那些丑陋的嘴脸暴露在阳光下, 再没?了半点伪装。苏澈看向?郑氏的眼神里, 满是恶毒。
他伤得很重, 几乎连呼吸都会牵连到伤口?,叫他疼得头皮发麻。可苏澈却?撑着身子,命人将他扶起,颤颤巍巍, 一步一顿地?,走到了屋檐下, 目光阴冷地?看着晕倒在地?的郑氏。
他声音都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苍老:“来人,将这贱人用水泼醒。”
很快,郑氏便被人泼醒了。她应当是疲惫极了,人虽醒着,脑袋却?有气无力地?搭在肩头,眼神涣散目光空洞,看上去像个脱了线的木偶。
“来人,去给我将这毒妇的十根手指甲拔下来,再将她的舌头拔了。”苏澈阴毒地?看着郑氏,全然忘记了自己前些日是怎么在苏老太太面前维护她的。
当时他说,郑氏这个大娘子做的,满金陵城都找不出错处。
如今,他又想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下人们很快便拿来了工具,随着一颗颗指甲拔出,献血四溅,郑氏的惨叫声回?荡在院子里。
苏意如刚巧走到了院子门?口?,正?要往里进,听到这样的惨叫声,她猛地?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地?扶着墙,干呕了起来,停下来的脚再也不敢往前挪一步了。
“满意吗?”苏澈忽然阴森森地?回?过头,看向?苏意凝。
下人们拔到第七颗指甲时,郑氏下一次晕厥,又再一次被人泼醒。
“停下吧,留着她的舌头吧,廷尉府还?得问话呢,”苏意凝皱了皱眉头,拦住了还?要继续的下人,回?望苏澈,“父亲这是何意?”
苏澈终于撑不住了,跌坐在了一旁的罗汉椅上,他刚刚站过的地?方,落下了一片鲜血。
“我问你,你们两?姐妹,对于郑氏这样的下场满意了吗?解气了吗?”
“若是不够,还?能更惨一点,拔了舌头,还?能挖眼,还?能砍掉手足装在瓮中。”
他越说,脸上的表情越阴毒,苏意凝别过了头,不想再看他:“父亲,我喊停,并非我觉得够了,我在这看着,也并非是觉得郑氏受刑我便解气了。”
“父亲好?像没?有弄清楚主次关系,并非我们两?姐妹不放过郑氏,轮不着我们两?姐妹满不满意。是郑氏恶事做绝,咎由自取,父亲不愿送她去衙门?,父亲在意脸面,便用私刑,以为做了这些便能让我们两?姐妹消气,好?堵住我们的嘴?”
“大梁并非法外之地?,凡事都要讲律法的。郑氏犯了罪,自会有廷尉府处置,父亲不该滥用私刑的,这事传出去,才?真?的会丢了忠勤伯府的脸面。”
苏澈猛地?咳了几声,抬起手指向?苏意凝,恨恨道:“你就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吗?当初生你,真?该直接掐死。”
苏意凝听到这话,内心毫无波澜,面色未改,毫不畏惧地?看向?苏澈:“这事还?牵扯着谢家兄长,便是父亲不愿,女儿也一定要告上衙门?的。”
“你闭嘴!”苏澈抬高了声音,凶神恶煞道。
“伯爷,既然病了,就安心养病。”一道声音自院门?口?传来,苏澈循声望去,便看见了一名廷尉府官吏带着几个官差朝着他走来。
他们身后,正?跟着谢誉,也不紧不慢地?朝他这边走来。
没?想到这事居然还?是让谢家人知道了。
苏澈愣住了,指着苏意凝好?久好?久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烈日暴晒,他重伤未愈,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等次日苏澈再醒来,郑氏已经被廷尉府的人带走了,连带着她的两?名女使,一并移交了廷尉府。郑氏从前住的院子也被廷尉府查封了,院子里的东西被衙役们里三?层外三?层翻了个遍。
她手里毕竟握着几条人命,除却?两?位兄长,还?有当初受她雇佣的杀人,还?有其他知情人。买凶/杀人,草菅人命,毒害婆母,这些罪名压下来,郑氏绝无活命的可能了。
颍阳那边派来接郑氏回?郑家的人刚到金陵,便听到了这事,立刻又调转马头回?去了。没?过几日,颍阳郑氏便上禀户部,说郑氏乃府中妾室与人私通所生,并非郑家人,与郑家毫无干系。
不论是郑家还?是苏家,都在极力撇清与郑氏的关系。一时之间,金陵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全是郑氏和苏典。
苏澈自那日晕倒后,便高烧不退,时醒时睡。他毕竟是老太太亲生儿子,便是往日里是个不孝子,但老太太总归是担心的,接连几日守在苏澈床前,最终也跟着病倒了。
一时之间,整个忠勤伯府,死气沉沉,愁容满面。
苏意凝担忧祖母,也跟着愁了几日没?睡好?,眼底乌青一片。这几日倒是奇怪,往日里夜夜都要来她窗下陪她说会话的谢誉,也不知去了何处,忙得人影不见。
苏意凝沐浴完,换了身寢衣,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百无聊赖地?用罗扇扇着窗边时而飞来的几只萤火虫。
她这几日没?休息好?,食不知味,人也跟着轻减了不少。
月华如练,柔和的月色之下,苏意凝半趴在罗汉榻上,勾着赤足,又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
夏衫轻薄,屋里的油灯随风摇曳,将她的身影投射到墙上。玲珑有致,曲线婀娜。
谢誉早就来了,却?一直坐在墙头,只是看着屋里,没?有进去。不知过了多久,苏意凝翻了个身子,整个人趴在了罗汉榻上,双腿勾起,寝裤滑落,露出两?只洁白的小腿,她应当是有些无聊,一面看着窗外,一面摇晃着两?条腿。
谢誉垂眸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喉结滚动,跳下了墙。
“嘘……”他走到了窗边,忽然出现,吓得苏意凝差点尖叫出声。
苏意凝猛地?顿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声引来了人。
过了一会儿,看着轻车熟路翻窗而进的谢誉,苏意凝坐起了身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这几日不是在忙吗?”
前些日子都没?来,应当是忙极了,无法抽身吧。苏意凝也没?恼,也没?怀疑他究竟去做了什么,他们彼此信任彼此理解,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了。
“嗯,想你了,所以就来了。”谢誉走近了些,也跟着坐到了罗汉榻上,从后面环住了苏意凝,像是累极了,将脑袋撂在了苏意凝的肩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马上便要大婚了,咱们可以日日见。”苏意凝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忽然,谢誉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道:“其实我早就已经来了,只是一直在外头,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环着苏意凝的手臂也收紧了些。
“这几日廷尉府盘问郑氏,从她嘴里挖出了不少事情。你非朝廷之人,他们不会立刻将审讯结果告诉你。你或许还?不知道,当年害死两?位兄长的人,除了郑氏,还?有我母亲。”
谢誉说完这话,整个人都像是泄了气,靠着苏意凝才?支撑住身子。
“这几日,我连家都不敢回?……”他哽咽了一下,将脑袋往苏意凝的脖颈处又埋了几分。
苏意凝也被这一消息震惊住了,她往日里虽然次次见到谢夫人,后者对她总是一副不屑又厌恶的模样。可她心里知道,那都是因?为谢夫人不喜欢她,觉得她配不上永安侯府世子,所以才?如此的。
永安侯夫人,毕竟还?是个爱护孩子的母亲。她虽然偏执,虽然强势,但怎么可能,买凶杀自己的儿子?
苏意凝摇了摇头:“是不是郑氏有意栽脏?”
谢誉沉默片刻,闭上的眼睛动了动:“不会。郑氏没?说母亲是主谋,她说原本她就想要动手的,但她并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多门?路,更没?有那么强烈的决心。但有一日,碰上了母亲,察觉到母亲对苏家大郎的厌恶,她便利用这一点,骗母亲上钩,找母亲要了一大笔钱,请了杀手。”
“我母亲虽不是主谋,但确实动了杀心,也确实出了一大笔钱。也正?是我母亲的参与,才?更加坚定了郑氏要害人的决心,让她毫无后顾之忧地?买凶杀/人,反正?出了事,还?有永安侯府的夫人替她周旋。”
他说完这些话,又沉默了很久,松开了苏意凝,整个人失力地?靠向?墙壁,将他这些日子了解到的事情真?相,慢慢说给苏意凝听。
“可我母亲,最初之所以厌恶你们兄妹俩,竟是因?为父亲。”
“我父亲是个断袖,他年少时的爱人,是你的小舅舅。他骗了我母亲,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所以我母亲疯魔了,憎恶你们。”
苏意凝转过身,震惊地?看向?谢誉,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小舅舅,怎么会?”她太震惊了,在她印象中,她的小舅舅是个不善言辞不苟言笑?的人,喜爱诗书却?又科举不成?,总是抑郁不得志的样子,不到二十五岁,便离世了。
小舅舅终生未娶,家里人都说,他是读书读魔怔了,不愿娶妻生子,一心求取功名。
怎么会,和谢誉的父亲,有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