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误 第55章

作者:绿皮卡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片刻后,他松开了苏意?凝,趴在她的肩头?深呼吸了几?次,气息不稳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像从前一样?,你明明知道?的。”

  在外人眼里,谢誉年少成名,前途无量,往后位极人臣封侯拜相是必然。他自少年时起,便是金陵城中人人称赞的存在,是世家子弟的楷模。

  且他这人品性?高洁,看似傲慢实则恪守礼节,待人接物皆是面面俱到。年少时,旁人还只知招猫逗狗时,谢誉已经拥有了不属于那个年龄的老成。

  可私底下,在苏意?凝眼里,谢誉是个十足的顽皮幼童,怎么也长不大似的。年少时几?人凑在一起,荒唐糊涂事一样?也没少干,但因为他们几?个都太善于伪装,大人们竟不觉得他们会做出任何跳脱之事。

  事实上,谁能想到,光风霁月恪守礼节的谢二郎谢小侯爷,夜伴三更?时常翻女娘的院墙?还爱耍无赖,装委屈。

  苏意?凝头?疼,叹气道?:“谢誉,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需要我哄?”

  说完,她又想起了另一桩事,跟着说道?:“你帮我立了女户的事情我知道?了。但你说要做我的上门女婿,我并不赞成。这事对?你不公平。”

  “咱们都不是十岁幼童了,该成熟些,别意?气用事。”

  谢誉皱了皱眉,扶住了苏意?凝的肩膀:“你怎知我不是斟酌再三才做的决定呢?”

  这事没法说对?错,陛下生气谢誉自毁前程,是应该的,但谢誉为了她甘愿舍弃侯府世子身份,也是情有可原。

  但苏意?凝不愿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永安侯府的爵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光凭谢誉一人,恐怕是做不到这个份上的。

  他便是再得圣宠,往后也不过是做个高官,封个伯爵。这有爵之家,吃穿用度都与?普通人不一样?。

  不论是衣物器皿,还是马车楼宇,与?普通人家都是不一样?的。

  再者说,没了爵位,他们的子嗣便是白?丁,若是读书不成科举不中,那便只能做个匹夫草草一生。可若是有爵之家,哪怕科举不成,还有其他路子。

  何必为了一时之气,放弃金尊玉贵的生活,放弃身份地位呢?况且,知晓了内情之后,她反而并不生气了。

  她甚至,觉得谢夫人是个十足的可怜人。可恨又可怜,是她的本色。

  而且,在大梁,赘婿是最不被人尊重的了。朝堂之上,没有一位五品以上的官员出身赘婿。

  或许这对?于她和谢誉而言,只是住在谁家的府院里的事。

  可对?于有心之人而言,便是攻击谢誉的利剑。她不想谢誉平白?受这份屈辱。

  她这几?日想了很多,谢誉一直没告诉她这事,恐怕是想临近大婚给她一个惊喜。可从她的角度来想,谢誉愿意?为了她舍弃身份,那她也能为了他,忍一忍。

  况且,又不是没有第三种?办法。

  “其实,我有想到另一条路。”

第53章

  苏意凝抿了抿唇, 将声音压低了些:“咱们可以搬出去,出?府别住,只在?必要时刻回?侯府。”

  “如此, 也不?必日日面对你母亲,她看我不?顺眼,我也不想受她的气。出府别住,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金陵城人多嘴杂, 难免会有人拿这事说三道四的。”

  这确实?是个法子,但也正如苏意凝所说,父母俱在?, 又?非赘婿, 出?府别住,自然是惹人闲话的。

  谢誉沉思片刻,点头道:“我们只管过我们的日子, 管他人说?什么?爱说?人是非的,本身就是是非之人。”

  他的性子向来如此,根本不?会在?意旁人怎么看怎么说?, 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出?让苏意凝独立女?户自己做赘婿的点子了。

  要想堵住旁人的嘴, 这事其实?也不?难办, 只要这事掺合上旁人不?敢多嘴的人, 就行了。苏意凝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思索再三说?道:“我记得前日底下人将我的嫁妆单子送来给我过目, 里头有几处宅子,都?挺不?错。其中?有一处, 在?城南,位置虽偏了点,但依山傍水地方也宽敞,更重要的,这处宅子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如今留给我了。”

  “那?咱们就去住此处。”谢誉想也没想便接了话。

  苏意凝朝他歪了歪头,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猜,这宅子我母亲从哪得来的?”

  这事谢誉从哪知道去,他摇了摇头。

  “是当年?我母亲大婚,镇国公府嫡小姐所赠。”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誉。

  谢誉不?明所以,将她这话重复了一遍:“当年?与?母亲有交情,甚至出?手阔绰的镇国公府嫡小姐?那?不?就是,贵妃娘娘?”

  苏意凝眨巴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

  “这宅子是贵妃娘娘赠予我母亲的,如今到了我手里,对外便可说?是贵妃所赐,不?住的话有怠慢之嫌,故此,不?得不?出?府别住。”

  反正,也没人真?的无聊到会去问贵妃娘娘,这宅子是什么时候赠予的。便是真?有那?么无聊的人,贵妃也不?见得会理会他。

  听到苏意凝这个主意,谢誉忽然凑近了些?,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你猜,类似于这样陛下或是贵妃所赐的宅子,我有几处?”

  说?完,不?待苏意凝答复,谢誉抬起眼皮在?她脸上扫了一遍,眸色深邃,眼神勾人,意有所指道:“一日换一处,能连着换四五次。”

  他神经病,学人精。

  谁要一日换一处!神经病!

  苏意凝恨不?得掐一把?自己的大腿,怎么次次他说?什么荤话,自己都?能立马明白过来。

  到底是她本身便是如此,还是同谢誉待久了,被他带的荤素不?忌了。

  她红着脸,猛地转过身,小跑着爬到了榻上,扯过锦被盖住了自己。

  “你走吧,我困了。”

  苏意凝像一个乌龟一般,窝在?了被子里,整张脸憋的通红。外头响起了打更声,已经是午夜子时了。

  “好吧,那?我改日再来同你细细分析。”谢誉嘴角噙着笑,看着窝在?被子里拱成一团的苏意凝,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隔了一会儿,苏意凝听见窗户被人打开的吱呀声,紧接着有一阵窸窸窣窣衣物摩擦声。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刚好看见谢誉跳出?窗外的身影,他站在?窗下也正转过头朝她这边看来。

  月色朦胧,光华流转,他站在?窗外朝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便是不?说?话,也像是说?过了千言万语。

  她坐起了身子,依依不?舍地朝窗外看了一眼,也跟谢誉点了点头。

  *

  日子过得飞快,两人的大婚之日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一日。因是赐婚,自然少了纳采问名请期这些?繁琐的程序,永安侯府派人来下聘后,大婚的日子便越来越近了。

  郑氏和苏典仍被关押在?牢中?,苏意凝也没再过问这事,毕竟如今唯一有可能拉他们一把?的六皇子都?自身难保,痛打落水狗这事,苏意境懒得做。

  直到临近她成婚的前半个月,廷尉府那?边来了个衙役说?,郑氏被判腰斩,但行刑前想见苏意凝一面。

  苏意凝应允了,她也想知道,郑氏这么多年?这么多恶事到底是为?什么。

  廷尉府的牢房阴暗潮湿,透着股腐败之味。郑氏被关进来也有两个月了,早已不?复往日神采,再加上之前被酷刑折磨,此刻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形容枯槁,人鬼不?分。

  若不?是她那?双恨毒了苏意凝的眼神实?在?太过刺眼,苏意凝一时半刻都?不?能将她认出?来。

  “你找我?”苏意凝站在?离郑氏的监牢几米开外的地方,蹙眉看她。

  这牢里的味道实?在?难闻,苏意凝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缩在?角落里阴狠地盯着苏意凝的郑氏听到这话,猛地站起了身,似是顾虑到自己此刻狼狈不?堪,她甚至在?起身时还拽了拽自己的衣摆,理了理。

  “是,有些?话,想同你说?。”郑氏的喉咙有些?哑,不?知在?狱中?都?经历了些?什么,竟让她看上去像苍老了三十多岁。

  苏意凝点头道:“嗯,你说?,我听着。”

  她对于郑氏,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和情感表达,从踏入监牢开始,苏意凝的神色几乎就没变过。

  冷静,理智,或者是说?,漠不?关心。

  “当年?是我,买通了江湖帮派的人,动手杀了你哥哥和谢家大郎。我想着,杀一个也是杀,不?如直接杀两个。”

  苏意凝没说?话,看向她的眼神毫无波澜。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郑氏粗着嗓子问她。

  苏意凝摇了摇头:“行善者,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因为?他们心善。可行恶者,会有千千万万个原因,因为?他们想狡辩,想为?自己的恶行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所以,我为?何要问?”

  她的冷静,刺痛了郑氏。郑氏恨恨地看着她,目眦欲裂。

  “因为?我见不?得你好,纵使你与?谢誉退了婚,我也不?想你嫁给金陵城任何一个高门显贵,你只配嫁于草莽匹夫,一辈子被我如儿踩在?脚下。”

  “只是弄死你哥哥那?多可惜,我得让他和谢家大郎死在?一起,这样谢家那?个蠢货才?会恨你恨的牙痒痒。不?必我动手,她就会先把?你的名声搞臭,让你在?金陵城抬不?起头。”

  “果然,那?个蠢货因为?谢家大郎的死恨极了你,恨极了苏家。但是我没想到,谢誉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苏家悔婚另嫁之事硬说?成是双方协商决定的。”

  “你一定很得意吧,能嫁入侯府,但那?又?如何,你婆母恨毒了你,你以为?你嫁过去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你哥哥也是她间接害死的,日日和仇人生活在?一起,还得侍奉她,你的日子该有多精彩啊!”

  郑氏说?到最后,甚至欢快地在?原地走动了起来。

  “你看看我这副样子,便是受尽了酷刑,我也只是说?,永安侯府夫人被我所骗,给了我钱财。我死也不?肯认下她与?我同谋,为?的就是,留着她,好好搓磨你。”

  其实?,这些?日子廷尉府迟迟未去永安侯府拿人,苏意凝便已经猜到了一二。郑氏只说?了一部分,恐怕并不?肯将实?情全部交代清楚,也定然不?会留下什么可以直接治谢夫人同犯罪的证据。

  估计就是为?了膈应她,既让她知道了仇人是谁,又?让她眼睁睁看着仇人在?跟前。

  早已经猜到了的事,此刻再听郑氏说?出?口,她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

  

  是以,苏意凝只是微微朝郑氏笑了笑,便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她想象之中?的愤怒和不?安。

  郑氏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攥住了监牢的围栏,诧异道:“你为?何不?怒?为?何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苏意凝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足尖,精致的鞋面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缕尘埃。

  她微微蹙眉,道:“再美好的东西,也会有旁人看不?到的隐晦之处。谁心中?没有几丝隐晦与?皎洁呢?”

  同谢誉的这一桩婚事,已是她心中?所想所愿。那?么这事背后的隐晦,她也该接受。

  况且,这郑氏的事还未盖棺定论,谁又?知道后面的事呢?

  她不?肯说?,廷尉府便不?知道查吗?

  苏意凝轻笑了一下,看向郑氏:“其实?我来,原是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为?何做了这么多恶事。”

  “但现在?想想,其实?没有必要问了。作恶之人,总是有很多理由的。”

  便是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正经答案,想要害人,什么小事都?能成为?害人的理由。

  郑氏垂着头,隔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说?道:“谁让你们姐妹三人与?我相冲,你们好,我的孩子便不?会好。”

  “你认识的那?个妖道同你说?的?”苏意凝问她。

  郑氏立刻抬高了声音:“闭嘴,不?准你侮辱法师。”

  冥顽不?灵,被妖道骗的脑子都?没了。苏意凝皱了皱眉:“那?妖道已经被斩了,你不?知道?他若真?有神通,怎么连自己也救不?了?”

  郑氏仍旧不?信:“你骗我!我不?信!法师肯定会想法子救我们母子的。”

  像是心中?一直信仰的神被人拉下了神坛,落在?了泥泞中?。郑氏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是现在?身处阴暗之中?,唯一能慰藉她的东西了。

  “你骗我,你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她垂下头,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