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清溪
可不管是当面顶撞皇上,还是当众上疏,都是一心为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温凝细柔的指间翻动那九连环,不费力的解开,又缓缓装了回去,她对着月光,晃了晃那九连环,精致的小玩意儿发出好听的响声。
也许是她的错觉……
她该怎么办?该信萧云辞吗?
翌日。
她梳妆完毕,永宁宫门前守卫便来通报,徐公公来传圣上口谕。
温凝立刻去门前迎接,晴月也一脸小心翼翼的跟在温凝的身后,刚看到徐公公,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
这徐公公正是昨日那位当众喊人行刑的徐京奇,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宫中近侍中可以算得上是一手遮天。
温凝急忙行礼,按照最高的规格行事,心中却绷紧了一根弦……徐公公亲自来,定是不简单,难道是关于和亲之事有了什么变化?
徐京奇昨日早已注意到她跟在太子身后,今日见她懂规矩的很,眼角流出笑纹,“姑娘不必客气,今日来呀,是为了传圣上口谕。”
“臣女听旨。”温凝依旧跪着,轻轻抿紧了唇。
徐京奇便道,“皇上口谕:朕思来想去,和亲之事,仍是照旧,必格勒王子身子不适着急回去,和亲之事不可再拖延。既是故去大将军之女,便是北明的女儿,待礼部准备完毕,便行册封大典,将温凝封为和宁公主出嫁,今日便安排嬷嬷教养皇室礼仪,吩咐下去,此事不再议。”
徐京奇每说一句,温凝的心便更沉一分,听完所有话,她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终究还是来了,终究还是定了。
“温姑娘请起。”徐京奇见她脸色,便明白她的心情,他叹了一声,劝道,“北明的百姓,定会记得温姑娘,感激温姑娘。”
温凝扯着嘴角淡淡笑了笑,心中却是发苦,“多谢徐公公劝慰。”
“温姑娘请吧,习礼之事安排在必格勒王子如今居住的殿内,姑娘不止要学北明皇室之礼,还要学鞑靼那边的礼数,去那儿方便些。”徐公公笑着说,“我呀,亲自带你去。”
温凝手指一颤,惊愕的抬起头,“必格勒王子……身子好了?”
“还是有些不适,不过必格勒王子身强体壮,小毛病总也好得快,温姑娘不必担忧。”徐公公笑着说,“温姑娘请吧。”
担忧,她当然担忧。
那日在御花园时被必格勒摁住时生不如死的感觉仿佛再次回到了她的周身,那日他未得逞,还被萧云辞当场阻止……今日若再见到他,还不知会出什么事。
他会继续那日没有做完的事吗?还是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她?
温凝手指冰凉,她知道今日躲不掉,开口轻声道,“徐公公,身上这件衣裳不合适,臣女想去换件衣裳。”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碎瓷片她一直戴在身上,可是……可是还不够,她还需要帮助。
以她自己的力气,绝不是必格勒的对手,即便他如今身子受损,对付她也是轻而易举。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只有一个人能救她。
“温姑娘天生丽质,这衣裳就不错,不必换了。”徐京奇立刻打断她的话,眯眼上下打量她几眼,“事已至此,奉劝您,可不要有别的傻念头。”
温凝被戳破心思,心跳飞快,缓缓起身,“多谢徐公公提醒……”
徐京奇见她听话,满意转身欲走,温凝则抓紧这个机会,迅速抓着晴月的手,指了指隔壁方向,朝她使了个眼色。
前面的徐京奇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侧眸,温凝赶紧松开手,迅速跟在了徐公公的身后。
晴月看着温凝离开的背影,心中焦急又无可奈何,方才姑娘的手凉得像冰,显然是吓得不轻……听闻那必格勒王子又强又壮,可怖得很……
姑娘被徐公公亲自带走……晴月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冒出四个字,凶多吉少。
等等!
晴月看了一眼隔壁,姑娘方才指的方向是……太子东宫?
第十八章
不过几日,御花园的牡丹已经尽数开放,多数花儿都开到了最盛时,而少数花瓣盛极而衰,近乎败落,凋零碎了一地,被人踩在脚下,碾作尘泥。
必格勒住在御花园附近的暖花阁,那本是皇后赏花小憩之处,必格勒来后,不愿住在宫外,自己挑了这宫中最美的一处庭院居住,皇帝碍于颜面,只得应允。
自从那日被萧云辞弄伤了经脉之后,必格勒便一直在暖花阁中闭门不出,调养休息。
温凝跟在徐公公的身后,略过御花园的花丛,走过假山石与赏花亭,便看到那大名鼎鼎的暖花阁伫立在花丛掩映之间,美若仙境。
讽刺的是,仙境之中,却住了一位恶鬼。
“温姑娘,请吧。”徐公公眼角笑纹流淌,伸手指引温凝往前去,“二位宫中的嬷嬷已经等在里头,为你挑的都是脾气最好的嬷嬷,鞑靼那边的教引应当也不会太苛待姑娘,温姑娘不必担忧。”
“多谢徐公公照顾。”温凝朝他行了个大礼,作为感谢。
“温姑娘沉稳懂事,自然懂得以大局为重……皇上还有要事需我去处理,告辞。”
温凝明白他这句话里暗含意思是让她好好配合必格勒和那些嬷嬷,莫要弄出别的事端来惹的皇上厌烦。
她颔首点头应声,表示明白了。
“去吧,莫让必格勒王子等久了。”徐京奇见她领悟得快,赞许笑道。
温凝心中沉沉,她跨入庭院之中,还未走进内院,大门便“砰”一声在她背后关上,温凝吓得浑身一震,看向门口的两个守卫,却见那都是鞑靼的人,膀大腰圆眼神凶悍,皱眉看着她。
温凝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晴月不笨,应当明白自己的意思,是让她去东宫求援。
她如今四面楚歌,稍稍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本该早已没有了希望与念想,可昨日萧云辞的那番话,却让她的心中重新点燃了一丝丝明亮的火苗。
不管是如林叔所言那般,萧云辞狼子野心是为了旧部图谋诓骗也好,还是他当真为了齐微明这个兄弟舍身取义也好,温凝觉得,都要给她时间去试一试才行 。
她终究是不想认命的,不管未来如何,她能否躲过这一劫,她都想试一试。
今日她必须要度过这个难关。
外头阳光正好,温凝磨磨蹭蹭往前走了几步,稍一转弯,便看到必格勒一身皮毛外袄,宽大袖口铺洒在地上,而他本人,却懒洋洋的躺在北明独有的软榻上,刀疤旁的一双锐眼缓缓抬眸,扎在温凝的周身。
“北明的天气不错。”必格勒面上并不见恼意,也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发怒报复她,反倒是看着心情不错,像是这几日被伺候得极为舒坦,洗去了些许他身上的些许戾气。
温凝僵硬的往前,却猛然发觉了不对劲之处……
若是如徐公公所说,进来便会有嬷嬷接引,不仅有北明的嬷嬷,还会有鞑靼的教引才对,可如今……偌大的一个庭院,居然只有必格勒王子一个人。
他便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侵略性极强的眼神烙在温凝身上打转。
“吃着北明最鲜甜的果子,喝着最香醇的美酒,等着北明最好的美人儿。”必格勒嘴角勾起,喝了口酒,舔了舔唇,“这让人怎么舍得走?温凝,你说,本王要不要把这北明的天下,都给夺了?”
明明满目阳光,庭院中花朵盛开,芳香四溢,温凝却觉得浑身发冷,半点温度也没有。
见她僵硬不说话,必格勒低声笑了笑,然后缓缓站起身。
温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色苍白。
“那皇帝会玩的,这几日送了好几个美人儿伺候。”必格勒缓缓靠近她,雄壮的身体宛若一座山一般朝她靠近,“可惜啊,都只能玩一夜。”
温凝又被他逼的退后半步,近乎要退到墙角的花丛之中。
背后芬芳馥郁,温凝却只觉得窒息,必格勒便如一个恐怖的恶鬼,吐出来的字眼一个个几乎能杀人。
“知道为什么只能一夜吗?”必格勒呵呵一笑,俯身捉住她的后脖颈,他手指粗粝有劲,铁爪一般死死抓着她,没有半点怜惜之意。
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便如被拧着后脖颈的猫,被迫仰起头看着他。
在她抗拒又带着些惊惧的目光之中,必格勒露出张狂的笑意,笑意倒映在她的瞳孔里,“血太多,把床榻都弄脏了。”
温凝呼吸一窒。
必格勒似乎很享受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恐惧,他细细的打量她,领口之下是雪白的脖颈,在阳光下几乎白的发光。
发觉必格勒的目光不怀好意的落在自己领口处,温凝赶忙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软弱与顺从,仿佛真的被他口中的所言吓到了,“王子殿下,上次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还请您千万莫要动怒。”
“您知道,北明女子注重贞洁,当日皇上还未降下圣旨确定由我和亲,我自然是不愿在这之前便……献、献身与您。”温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任何抗拒。
好在,这话似乎有些用处,必格勒勒着她后脖颈的手掌竟是稍稍松了些,看着她的目光也带了些玩味与耐心。
“哦?那现在呢?”必格勒似乎心情不错,咧开嘴问,“改主意了?愿意主动献身?”
温凝咽了口唾沫,赶紧道。
“现在皇上已经降下口谕,我已经是您……您的人,自然是愿意的。”
温凝说完这话,便觉得必格勒气息一凝,仿佛野兽扑向猎物前的准备,又好像提起了什么兴致,呼吸顿时变得沉重而急促。
下一瞬,他便凑上来,直接要撕扯她的衣衫。
“但是今日不行!”温凝单手抵着他的胸口,冷汗直冒。
他的动作也太快了,动作直接而充满兽性,两个“回合”下来,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几乎快要绷断了,却仍旧咬牙坚持着,坚持着拖延着时间。
晴月不笨,她一定会去找萧云辞的,上次便是萧云辞救她,这一次说不定也能等到……
她心中发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王子殿下,今日实在不巧,我来了癸水,自然对伺候王子殿下这些,也没有什么准备,实在是失礼。”
温凝见他没什么反应,接着说,“按皇上口谕,我今日是来找诸位嬷嬷和太子殿下这边的教引学礼仪的……殿下,不如、不如今日便先学礼仪,改日我再来专程伺候您……
“癸水?”必格勒打断了她的话,蹙眉看着她。
于鞑靼人而言癸水不洁,这期间确实不适合做那档子事。
温凝见他面容变幻,知道此事自己算是押对了,微微松了口气。她从前听过这些关于鞑靼的习俗,与北明相同,不过北明大多是为女子考虑,而于鞑靼人而言,却是一种不洁。
正常来说,他应当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正在这时,必格勒的眼神落在她身子的曲线上,又重新咧开了嘴。
只见他气焰嚣张,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癸水又怎么样?”
温凝一颗心顿时冰凉……
是了,照他所言,皇帝赏赐的那些女子,被他凌虐的浑身是血,他都能继续施虐,又何况她所言的区区癸水?
他本就残暴,这种小事怎么可能拦得住他?不洁又算什么?
还有什么办法?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昨日萧云辞的话仿佛依然在她的耳边,不管萧云辞有没有骗她,她现在都想相信萧云辞,相信他所说的,有办法帮自己一把。
即便是她天真也好,付出代价也好,任何她能承受的后果也好,她只想试试,试试在这满是荆棘的绝望的和亲之路上这找到一条活路。
温凝心中焦急,还想更多的拖延时间,便迅速的想了些别的借口,转而道,“王子殿下……”
可必格勒见她一再抵抗,终于明白她不是真心顺从,终于失去了耐心。
“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聪明,你觉得有用吗?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必格勒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她疼得眼前一黑,下一刻便被拖住手臂,被硬生生往不远处的厢房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