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清溪
她将那摔碎的玉佩收好,坐在早就准备好的轿撵上,心情极为平静。
玉佩确实是太后赏的,摔碎了她却没有半点可惜,都是身外之物,这玉佩一摔,她倒是有理由去找太后娘娘诉苦。
出了这事,那两个嬷嬷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也能清净几日。
关于那位要故意害自己的,她也有了些主意,可温凝现下没空想这些,她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该如何应付那必格勒王子。
青天白日的,寻常人做不出什么污糟事情,可那是鞑靼王子何等猖狂,又得皇帝应允,做什么都不稀奇。
温凝手指轻轻抚了抚腰间,那儿藏着一块玉佩,方才摔得很好,很尖锐。
刚刚在嬷嬷那儿说的话,确实是发自她真心——事已至此,若真的躲不过这个劫难,大不了鱼死网破。
御花园依旧如之前那般艳丽旖旎,景色绝佳,牡丹似乎开的更好了,赏花宴那日的花骨朵,如今都正盛开,满目皆是纷繁景致,光彩夺目。
温凝来到御花园的赏花亭,还未抵达,便看到有一人高马大的男子朝自己快步走来。
她不由得心惊,之前赏花宴远看那人已觉得魁梧,如今一看,必格勒身影宛如棕熊,一巴掌都能将她拍晕过去似的。
若是发生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
温凝心中默默否定了与他鱼死网破的想法,看这情形,她能成功自尽,便已经是不错的结局。
必格勒看见她绝色的身姿,眸光发亮,带着刀疤的脸上裂开一个夸张的笑来,“让本王等这么久! 可我见着你却不生气,也实在是怪事。”
说着必格勒便伸出手来,作势要搂她。
温凝立刻退后躲开,“温凝见过必格勒王子!”
她像模像样的朝他行了个礼,心中发紧,口中娇弱求情道,“小女子身子不适,还有些虚弱,王子殿下,实在抱歉……”
必格勒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显现出几分暴躁与戾气,“怎么,不愿让我碰?”
“当我傻的?编这些理由诓我?”
温凝呼吸一窒……这人反应好快,翻脸更快,看起来被美色所诱,实则头脑清醒狠戾,好难对付。
必格勒声音透出一股狠劲,“陪赏花,就好好陪! 别坏了本王的好心情,给脸不要脸!”
话音刚落,温凝便感觉到必格勒再次靠近自己,是要搂自己的腰,她一惊,手指迅速捏在那碎玉上。
可随即,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远处何人,敢在御花园喧哗!”
温凝仿佛听到了救命的声响,立刻躲开了必格勒的大手掌,赶紧往旁边跑远了几步。
必格勒直接发怒,“怎么,喧哗怎么样!什么东西乱吠!”
不远处,牡丹花掩映间,一个小太监率先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温凝一看,是个面容清秀的太监,他看到必格勒,居然一点也不怕,脸上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却见他转身,恭恭敬敬的迎着后头的主子,“殿下,是小的搞错啦,前边是必格勒王子和温凝姑娘赏花呢。”
第七章
碧空漂浮丝缕云屑,朝霞还未褪去,天边已是光亮如洗。
日暖风和,晨曦的阳光照射娇嫩的牡丹花瓣,露水垂坠,“啪”的一声落在微润的土壤上。
小太监话音刚落,一双靴子踩在那湿润的泥土边沿。
花丛处缓缓出现一男子身影,玉带束腰,盘领窄袖,着赤色衣袍,上绣暗金团龙,尊贵非凡。
温凝抬头往前看,只见视线里的男子手执一青玉净瓶,玉白面容含笑,竟有种男菩萨般的气度与翩然——远远地、粗略一看是如此。
可只待萧云辞一走近,温凝便能感觉到他周身便流露出凌厉的压迫感与无形的气度。
那是居高临下的,令人无法抵抗的高位者的气势,即便必格勒比他高大壮实,在他面前,却也稍稍收敛了几分,没有如方才一般破口骂人。
必格勒皱起眉头,十分不满的看向这位忽然出现在御花园内的太子殿下,却因为对方身份不好发作,只将恼怒之气大口呼出,压抑着嗓音问,“太子殿下为什么这么早出现在御花园内?”
萧云辞微微挑眉,似乎惊异于他的不客气,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数,“怎么,孤这是……打扰到尊贵的必格勒王子了?”
话语间带着微讽,可他表现得完美令人挑不出错处,倒是让屡屡想要发作的必格勒找不到理由。
“也没有。”必格勒扬起下巴,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温凝,“皇帝答应的,让美人儿陪我赏花,我们一族,最讲信用,说要赏,便是赏,谁也拦不住。”
温凝听到这里,心中一沉。
必格勒这话……对自己势在必得,张狂到了极致。
正想着,温凝便听到必格勒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要伸手来搂住她,她心中一惊,立刻上前两步,朝着萧云辞行了个礼,堪堪躲过了必格勒的手。
“太子殿下千岁。”她声音控制不住的微颤。
“免礼。”萧云辞扫了温凝一眼,见她面容隐忍,手指时不时遮住腰带的某处,细细一看,倒像是某种小而突兀的物品。
温凝感觉到了萧云辞的视线,却弄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只垂眸看着地面,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求他帮忙。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萧云辞道。
“孤也是来赏花的。”
温凝心中一动,这句话着实有多层含义,可她却不敢多想,怕自己会错了意。
必格勒如此凶残,且朝廷要和亲,萧云辞不会与他作对。
一旁的必格勒却感觉到不对,顿时眼神凌厉,觉得这萧云辞是来挑衅的。
他立刻看了温凝一眼,似乎在盘算这太子故意来此的意图是不是她。
难道故意来抢人的?
可这温凝也并没有如何朝萧云辞求救的意思,二人看起来各论各的,半点干系也没有。
必格勒也疑惑起来,难道真是巧遇?
“却不单纯是赏花。”萧云辞眸光扫过沉默不语的温凝,话锋一转,两指捏着净瓶,轻轻垫了垫,仿佛这是什么伤脑筋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偏爱花露煮茶,孤平日里去的少,如今牡丹开得正盛,弄些花露去讨她欢心。”
必格勒闻言,却张狂笑了起来,“你们中原男人就是小气,在我们那儿,直接去猎一头老鹿,将鹿角奉上,做鹿肉宴席才是最好!”
萧云辞听到他这样的话也半点不恼,只语气幽凉,“谁乐意做这拈花之事。”
温凝看到那净瓶,心中一动,这正是个好借口,她若能去收集花露,今日便能逃脱这位必格勒王子的掌控。
她心口狂跳,刚想说自己可以代劳,可话还未出口,便听到萧云辞无奈道,“可这终究是一片孝心,不好让旁人代劳。”
温凝原本心中升起的希冀顿时被扯了粉碎,她缓缓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
“殿下说的是。”必格勒见他并没有要管自己这边闲事的意思,脸上重新咧开了笑意,“那殿下自便,我与美人儿继续赏花。”
“请。”萧云辞面容平静,不见半点情绪。
必格勒却仿佛得了某种暗示,再不客气,单手捉住了温凝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跟前。
“……放手,疼!”温凝没想到情况陡转之下反而更加恶劣,在萧云辞面前这必格勒都敢如此,自己恐怕真的要清白全无,光天化日被异族侮辱。
她努力挣扎,眼角的余光却见萧云辞的身影逐渐远去,仿佛默许这一切发生。
原本生出的希冀瞬间失去了踪影,温凝终究是没忍住,眼眶瞬间红了,咬牙反抗道,“必格勒王子,和亲人选还未定下,您不能这么做!”
“还未定?”必格勒朝她笑了笑,笑容中透出一股阴狠,仿佛以折辱她为乐,“未定下又如何,皇帝将你留在宫里,便是让我这样用的。”
“只是赏花……”温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压制的厉害,连话也说不清了。
“赏花哪有不疼的?”必格勒搂住她的腰,作势便要将她压在身下,“温元徽的女儿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香甜,我今日就要在北明的皇宫办你!”
听到父亲的名字,温凝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一片空白。
那人的手宛如熊掌,掐着她的腰便带来一阵剧痛,她感觉到那手一下便扯碎了她的腰带,下一刻便要往她的身上钻。
“不要——”温凝的恐惧达到了极致,她伸手想要拿出那玉佩碎片,可两只手已经被必格勒桎梏在头顶,手腕被攥得巨疼,动弹不得。
正在绝望时,却听必格勒发出一声闷哼。
温凝只觉得身子一松,一只滚烫的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她撞进了满是玉檀香气的胸膛里。
而身后,棕熊一样的人发出痛苦的吼声。
温凝抬头,看到面前近在咫尺的脸。
不知何时回来的萧云辞脸上凝着寒霜,他没有看她,一双黑棕色的眼杀气蓬勃的看着必格勒,面上满是令人无法径直对视的冷厉情绪。
萧云辞……
温凝身子微颤,却感觉一股力道袭来,萧云辞竟是忽然施力,将她整个人甩了出去。
她顿时跌坐在地上,在牡丹花丛中捂住了散乱的衣裳,情绪有些凌乱且迷茫。
浑身都在疼,可她却知道,今日的劫难,她算是堪堪躲过了。
温凝再也控制不住,想到方才必格勒提到的父亲,她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敢偷袭我!”必格勒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反身回击,却见萧云辞后仰躲开他的一掌,然后轻飘飘的抓住了他的喉咙。
必格勒棕熊般的巨大身体瞬间僵住,温凝看着萧云辞的手指似乎在施力,他指尖掐在必格勒脖颈处的穴道上,手背上冒出青筋,修长的手指力道十足,几乎要将必格勒的脖颈瞬间掐断。
温凝呼吸急促,心底里甚至默默地希望萧云辞能够真的动手,帮她把麻烦解决。
可她却明白,萧云辞不可能这么做,若是必格勒死了,北明无力抵挡鞑靼铁骑,会有无数黎明百姓遭殃。
而萧云辞也会因此成为罪人,因为自己的缘故,成为北明灾难的源头。
“殿下……”温凝轻声开口。
萧云辞睨了她一眼,目光冷冷落在她凌乱衣衫和露出的白皙肩膀上,似乎在说……先管好你自己。
温凝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转过身去整理衣衫。
萧云辞便凝眸看向必格勒,见他脸色青紫,嘴角终于淡淡勾起几分弧度,眼眸却半点笑意也没有,“必格勒王子,知道一个道理吗?”
必格勒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想挣扎,可他稍稍一有挣扎的心思,萧云辞那铜铁铸成般的手便往他命门掐,他哪里敢动!
“北明能将人给你,要的便是一个体面。”萧云辞虽在笑,可眸中含着警告与威逼,“坏了皇家的体面,此事恐怕不好收场。”
必格勒原本眸子里满是愤怒,听到这一句,眉头却微微一动。
道理是这样,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才一开始遇到萧云辞的时候,若是直接这样提醒,他定会有所忌惮,不会直接动手。
再者说,刚才若不是见萧云辞对自己这么客气,说了几句之后转身就走,半点也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助长他的意图,他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对温凝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