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46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一语未落,忽见三五个金吾卫齐刷刷上前,将自己五花大绑。

  刑部尚书大惊:“你们这是做什么,松开!还不快给我松开!大胆!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们竟然目无王法!”

  岳栩面无表情:“刑部尚书玩忽职守……”

  刑部尚书大喊冤枉:“污蔑!你们这是污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满园哀嚎惨叫连连,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人,此刻却沦落成阶下囚。

  宋令枝瞠目结舌。

  岳栩命人将刑部尚书的嘴堵住,又朝宋令枝拱手:“今日冒犯宋姑娘了。”

  他转首侧目,立刻有金吾卫上前,将刑部尚书方才查抄的物什一一归还。

  除了贺鸣往日的手稿,其他不相干的都完璧归赵。

  “这是账册清单,宋姑娘请过目。院中所毁坏的财物,下官也会上报……”

  宋令枝厉声打断:“贺鸣呢,他如今在哪?”

  岳栩稍顿,欲言又止。

  少顷,岳栩垂手:“贺大人的案子,自有大理寺断案。宋姑娘放心,若贺大人真与谋逆案无关,定会安然无恙。”

  “……谋逆案,就凭区区一首无中生有的反诗?且那诗根本不是贺鸣所作!”

  宋令枝扬声。

  院中杳无声息,日光洒落一地,树影婆娑,空中不知名的花香弥漫。

  宋令枝站在台矶之下,心口剧烈起伏。

  她今日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缎锦袍,鬓间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衬着日光,脚上一双乳缎珍珠金缕鞋。

  面若凝脂,点染曲眉,处处透着精心。

  若无适才这一出,她本今夜要同贺鸣一起上街游玩的。

  宋令枝眼角泛红,却迟迟不见泪珠滚落。

  岳栩低垂着脑袋,二人之间,唯有日光停留。

  书房一切恢复如初,地上也不见半分狼藉,先前刑部尚书擅自查封的金玉宝器,也悉数归还。

  金吾卫悄无声息离开院中,霎时,廊檐下只剩下宋令枝和岳栩二人。

  她强咽下喉中的惧怕:“贺鸣,他被带走了吗?”

  岳栩低声:“是。”

  宋令枝轻声:“是在……诏狱吗?”

  岳栩毕恭毕敬:“大理寺办案公正,若贺大人与反诗无关,大理寺定会还他一个清白。”

  宋令枝低笑两三声:“反诗不反诗,不还是陛下说了算。”

  她眉眼间笼罩着浓浓愁绪,如烟如雾。

  岳栩低眉,一声“慎言”本要脱口而出,又直直咽了下去。

  宋令枝终究和旁人是不一样的,有的话她能说,旁人却说不得。

  若非如此,岳栩今日也不会自作主张,先斩后奏,私自带走刑部尚书。

  沈砚卧病在榻半月有余,不曾上过一日朝。

  前朝诡谲多变,猜忌纷纷。也有传言称,沈砚身中剧毒,如今药石无医。

  还有人说是沈砚弑父杀君,囚禁长兄生母,所以今日才遭了天谴。

  那反诗上所言,正是如此。

  贺鸣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侍读学士,谋逆与否,量刑轻重,全由沈砚一句话。

  宋令枝声音轻轻:“他如今……可在宫中?”

  宋令枝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沈砚。

  岳栩身影一顿,并未直言:“宋姑娘,恕臣多嘴一句,陛下想见的,是宋府大姑娘,而非贺家少夫人。”

  宋令枝转眸凝视,她声音冷冽:“可天下人都知,我是贺家少夫人。”

  岳栩不卑不亢,坚持己见:“宋姑娘,天下人是天下人,陛下……是陛下。”

  沈砚这人,独断专行我行我素,何曾将世人放在眼中。

  世俗更不必说了。

  岳栩躬身告辞:“下官还有事,就不叨扰宋姑娘了。今日之事是意外,刑部那自会还宋府一个交待。至于贺大人,自有大理寺裁决。”

  宋府是宋府,贺鸣是贺鸣。岳栩此刻待宋令枝毕恭毕敬礼让有加,可对贺鸣,却只剩公事公办。

  虚惊一场,院中重回平静。

  盛夏炎炎,蝉鸣渐起。

  白芷和秋雁一左一右搀扶着宋令枝,书照旧,博古架上一应古玩齐全,案上供着一方鎏金珐琅铜钟。

  紫檀嵌玉理石书案上设着笔墨纸砚,却不见身后那抹青色影子。

  纤纤素手轻抚抚上太师椅,这椅子,是往日贺鸣处理公务所坐的。

  宋令枝轻倚在太师椅上,一手揉着眉心,禁拢的双眉得不到半点的舒展。

  秋雁沏上一壶热茶,轻手轻脚端至宋令枝眼前:“少夫人,您喝口茶润润嗓子罢。奴婢刚刚去宋老夫人那打听了一圈……”

  宋令枝猛地扬起头:“我祖母如何了,可有受到惊吓?”

  她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秋雁福身,温声宽慰:“少夫人放心,老夫人那有老爷在,先前刑部闹那般大的动静,也只是惊动了前院,老夫人那如今还瞒着。”

  宋令枝长松口气,又一次滑坐回太师椅中:“还好,还好。”

  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再怎么瞒着,宋老夫人也会知晓。

  宋令枝扶着眉心,一筹莫展。

  书房落针可闻,案几上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燃着熏香,青烟未尽。

  院落悄无声息,秋雁轻轻踱步至楹花窗边,左右张望一眼。

  悄声掩下窗子,行至宋令枝身侧,俯身凑至宋令枝耳边低语。

  “少夫人,姑爷的事,会不会是……”

  秋雁收住声,目光同宋令枝对上。

  二人心知肚明。

  秋雁疑心贺鸣出事,是沈砚背后所为。

  宋令枝不假思索:“不是。”

  秋雁一怔:“可是姑爷才来京不久,又不曾得罪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遭遇这种无妄之灾?且那日赴宴的宾客那般多,就只有姑爷……”

  秋雁声音渐低。

  宋令枝声音缓缓:“他不是这种人。”

  秋雁双目圆睁,只当宋令枝是被沈砚蒙蔽双眼:“少夫人,那可是……”

  宋令枝面不改色:“你何曾见过他这般讲理了?”

  沈砚这样心狠手辣之人,若真想要贺鸣性命,大可一剑杀之,怎会这般费尽心思,迂回委婉。

  实在不像沈砚的手笔。

  秋雁愣愣张唇,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言语,讪讪闭上嘴。

  ……

  “……她真是这般说的?”

  乾清宫内,地龙烧得滚烫,书案旁置着一方熏笼,热气蒸腾。

  沈砚一身金丝滚边象牙白龙纹长袍,指尖泛着冰冷,唯有唇角比之方才多了几分笑意。

  心口又一阵疼,沈砚握拳掩唇,轻咳两三声。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首,他低声:“属下不敢妄言,宋姑娘的原话便是如此。”

  秋雁自以为院中无人,便无人知晓她和宋令枝的话,殊不知宋府上下从始至终都在沈砚的眼皮底下,暗卫无处不在。

  雪浪纸铺陈在案上,沈砚握着白玉套青金石螭龙纹毛笔,漫不经心在纸上作画。

  “她倒还算有几分机灵。”

  岳栩垂首敛眸,暗松口气。沈砚果真待宋令枝与旁人不同,听见宋令枝说他不讲理,竟还能笑出来。

  沈砚缓慢抬眸,深色的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平静似秋波,分不清喜怒哀乐。

  “只是,你何时也学会先斩后奏了?”

  岳栩急急跪在地上:“陛下恕罪,事发突然,属下收到消息的时候,刑部尚书已到了宋府,属下担心他伤到宋姑娘……”

  沈砚眸色一沉:“他们碰上了?”

  青玉扳指在指尖轻轻拨动,沈砚一双眸子沉沉晦暗:“暗卫就是这么做事的?”

  岳栩伏首跪地:“陛下息怒,此番刑部尚书自作主张,且当时宋姑娘并不在府上。刑部尚书玩忽职守,属下如今已将人扣下。”

  沈砚轻描淡写:“一个酒囊饭袋罢了,死不足惜。”

  贺鸣前脚出事,刑部尚书后脚就上门落井下石,简直愚不可及。

  眼眸低低垂着,沈砚目光落在案上未完的丹青上,忽而道。

  “……他同宋令枝说什么了?”

  ……

  一连多日,宋府上下愁云惨淡。

  宋瀚远愁容满面,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

  京城上下,能找的人宋瀚远都找了一遍,可无一人敢收他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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