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良缘 第116章

作者:刀上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古代言情

  陈适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白着脸道:“我会想办法,别给他吃这个。”

  说完他就走进屋去了,也不再说话。

  沈葭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骂:“疯子。”

  肉汤都泼在了地上,不能喝了,好在狗儿慢慢地止住了哭,沈葭轻轻给他拍着嗝,让二丫把地上的碗拾起来。

  二丫打了井水上来,蹲在地上将碗洗了,垂着脑袋,神情低落,不复往日的欢快。

  沈葭还是头一回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禁问了一句:“怎么了?”

  二丫打着手势:「阿才哥哥不见了。」

  沈葭一愣:“不见了?”

  她知道阿才是二丫的玩伴,其实年龄比她还小,是个孤儿,爹娘都给雷虎杀了,他不满十三岁,还打不了仗,也吃不上军粮,只能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

  像他这样的孤儿,在襄阳城中还有很多,大部分都是被拐来的,二丫虽然十四岁了,心智还是个小孩儿,正是渴望同龄伙伴的年纪,所以没有事的时候,就跟着这群少年去打鸟捉虫,天一黑就自己回来了,沈葭也没有管过她。

  这些人终日在城中游荡觅食,行踪不定,所以沈葭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说:“兴许是去别的地方找吃的了罢?过几天就出现了,别担心。”

  「可是好久了,翠翠也不见了。」

  二丫皱着眉头,一脸不安地比划。

  自从她爹娘逝世后,她就变得有些黏人,一开始是黏沈葭,后来有了小伙伴,就黏这些人。

  沈葭以为她是太无聊,想念伙伴,便摸了摸她的头说:“翠翠跟他们一起的,当然也不在啊,你要是没意思,就和小狗儿玩。”

  二丫这才露出点笑容,握着狗儿的手指,扮鬼脸逗他笑。

第103章 通缉

  襄阳虽然被包围了, 但并不是没有出城的办法,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逃出去,只不过雷虎宣布戒严后,城墙把守严密, 随时都有士兵巡视, 不仅是防外面的敌人,更是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

  入夜后, 陈适和蒋兴来到阳春门, 这是襄阳的东城门,是晋军特意留出来的空当, 所以敌人不多。

  他们坐在竹篮里,由墙头上的士兵拽着绳索, 一点一点地缒墙而下, 等双脚落地后,二人绕到北面, 偷渡汉水。

  晋军大营就在前方,一顶顶帐篷散落在空地上,篝火忽闪,如同一簇簇星火,已经是三更天时分, 士兵都睡了,营地静悄悄的,只剩巡夜将士走过时铠甲碰撞发出的叮当声。

  陈适和蒋兴潜伏在草丛里, 屏气敛声,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 城门口进出的人逐渐多了,他们才在清晨的雾气中随着缓慢的人流进了城。

  樊城是座小城, 与襄阳夹江相望,因为地势低平,无险可守,是四战之地,所以对于防守方来说,形同鸡肋,一般是守得住则守,守不住便退回襄阳固防,但对于攻方来讲,战略意义就比较重要了,襄阳城墙高大坚固,短时间内很难攻下,所以自古以来攻襄必先攻樊,进一步封锁汉江,使襄阳失去呼应,樊城可下,则襄阳必破,当年关羽北伐,水淹七军,淹的就是樊城。

  怀钰收复樊城后,这里变成了前线阵地,不仅大军在城外驻守,作战指挥部也设在此处。

  大量军民的涌入使得这座曾经被流贼占据的城市再度恢复生机,一大清早,小贩们就挑着担子在街上叫卖开了。

  陈适与蒋兴戴着斗笠,身穿粗布衣服,低调的打扮让他们混在人群中也不显眼,他们先找了家店用早点,然后去了一家杂货铺。

  出发前,雷虎曾叮嘱过蒋兴,不要管陈适去哪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行,要观察他与什么人接触,说了什么话,回去后一一汇报给他。

  蒋兴看见陈适拿起架子上一只布艺老虎,便知道他是想给儿子买玩具。

  不知为什么,这个军师平时看着阴阴沉沉,不大说话,但很喜欢自己的儿子,乞活军的人经常看见他抱着孩子出来溜达,在广场上晒太阳,神情温和得简直不像他。

  杂货铺地方不大,蒋兴一圈就逛完了,见陈适还不打算走的样子,他兴致缺缺,料想在这种地方,陈适也不能跟什么人交谈,便跟他说了一声,自己撩帘出去了。

  到底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蒋兴性子野,成日拘在襄阳城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想四处走走看看,他背着手一路溜达,这个摊子瞧瞧,那个摊子瞅瞅,还顺手牵羊了好几件小玩意儿,走到一处拐角时,看见一圈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他好奇地走过去,越过攒攒人头,看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

  蒋兴从小就是无赖,家里穷得读不上书,大字不识,那些墨字看得他眼晕,只盯着上面画的两张人脸瞧,越看越眼熟,扯了扯前面人的袖子问:“老哥,问你个事儿,这上面写的啥呢?”

  前面那人恰巧是个账房先生,粗通文墨,便给他解释:“这是官府贴的海捕文书,这个男人拐带了太子妃,朝廷正悬赏十万两寻找太子妃下落。”

  “十……十万两?”

  蒋兴震惊地瞪大眼,说话都结巴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们是私奔?”

  “不是私奔,这儿不写着吗?”账房指着告示道,“此犯拐带太子妃,行同谋逆,着令各地官府缉拿归案。”

  蒋兴盯着告示仔细看,上面的男人文质彬彬,看着像个书生,他不认识,只觉得眉眼略有些眼熟,但那个女人……

  蒋兴想起昨日看见的陈适妻子的模样,当时他只是惊讶她脸上的黑痣怎么不见了,但现在一看,除了面黄肌瘦一点,她的五官轮廓,简直与画像上这个女人一模一样。

  太子妃、悬赏、十万两。

  这几个词在蒋兴脑子一一闪过,他几乎是立刻做了决定,不顾别人的叫骂,挤进最里面,将那张告示撕了下来。

  陈适走出杂货铺,蒋兴刚好迎上来,眼神有些古怪,一个劲盯着他的脸打量。

  “怎么了?”

  “无先生,你一直留着胡子吗?”

  陈适摸了摸脸,他的胡子已经很长了,从来没打理过,挡住了大半张脸,他没太在意这个问题,淡淡道:“差不多。”

  蒋兴没有再问,换了个话题:“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陈适正要说话,城门口突然闯进一列黑甲骑兵,街上的百姓纷纷退避到两旁的廊檐下,跪了下去,陈适愣了愣,被身边人拉着跪下。

  蒋兴一脸不情愿地跪着,低声嘀咕:“这谁啊?比皇帝的排场还大。”

  他身后的人冷笑道:“狗眼不识泰山,这是太子殿下,日后的大晋天子,你说排场大不大?”

  蒋兴没在意那句“太子殿下”,反而因为那句“狗眼不识泰山”恼火至极,当即就要转身揍那人,却被陈适按住手腕,递给他一个制止的眼神。

  蒋兴很快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任他横行霸道的襄阳城,这是朝廷的地盘,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身后的人还在小声交谈。

  “太子这是去巡视工事了罢?”

  “什么时候攻城啊?围了四五个月了,我老娘还在襄阳城里呢,据说里面的人饿得不行了,都开始吃人了……”

  “放心罢,我有个表弟在太子手下当兵,听他说,就这几日的工夫了。”

  有人担心地问:“打得下吗?”

  那人语气肯定地道:“当然打得下!你们想想,这可是天子亲征!除了太祖爷与成祖爷,你什么时候见万岁爷出过紫禁城,咱们这位圣上,当年可是跟扶风王打过鞑子的!龙威一发,敌人望风自降,不战而溃!”

  “还有太子呢,”另一人也信心满满地附和道,“太子殿下是扶风王血脉,扶风王那可是咱们大晋的战神,我看咱们这位太子爷,不比他父亲差多少,一夜就将樊城收复了,英雄的血液一脉相承,只怕来日又是一个‘小战神’。”

  “别忘了陆大帅和他的小儿子也在,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猛将如云,还怕他雷虎一个坐困愁城的泥腿子?!”

  他们说到这里,余光看见骑兵们已经到来,便不约而同闭上嘴巴,恭敬地低伏下去。

  陈适也五体投地,与周围百姓没有任何不同。

  怀钰骑在白马上,他穿着沉重的锁子甲,头戴兜鍪,腰挎绣春刀,胸口的护心镜反射着粼粼太阳光,让他看上去高大而威严,英俊的眉眼如同覆上一层冰霜。

  

  战火的洗礼足以将一名少年郎锤炼成真正的男人,他不复往日的散漫,而变得沉默寡言,妻子的失踪更让他郁郁寡欢,眉宇总是显得心事重重。

  直到这列骑兵消失在长街尽头,陈适还久久地回不过神。

  蒋兴连唤了好几声,才唤回他的神思。

  “回去罢。”

  他从地上站起身,按了按头上斗笠,将帽檐压得更低。

  蒋兴愣了下,觑了觑四周,压低声音问:“不去找当官的了?”

  他知道此行陈适的主要任务是跟官府谈判,看能不能给襄阳留一线余地,他们进樊城后才去了趟杂货铺,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

  陈适摇摇头,道:“不必去了。”

  二人等到天黑,按原路返回,蒋兴发送信号后,城楼上的士兵降下竹篮,将他们拉了上去。

  雷虎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等他们回来,所以这么晚了还没睡,他先问了蒋兴情况,蒋兴将这一日的行程复述了一遍。

  雷虎沉吟一番,没察觉出问题,认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但他看蒋兴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疑心又起:“怎么了?”

  “没……没什么。”

  雷虎一脸狐疑,推了他脑门一下:“你小子,有事瞒着我呢?”

  “没有,”蒋兴干笑道,“就是觉得老大当了皇帝,和咱们这些兄弟疏远了。”

  雷虎道:“老子当皇帝,你们还不是王爷、将军?大家都是乡亲,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们?”

  蒋兴赔笑道:“是,一人得道,猪狗升天么,这个道理我懂。”

  “是鸡犬升天,什么猪狗升天,你小子没事多读点书!”

  雷虎没好气地笑骂一句,也懒得同他扯淡了,走进了寝殿。

  他刚进去,蒋兴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陈适正坐在寝殿饮茶,雷虎大步走过去,笑道:“无先生,不好意思,白日酒喝多了,让你久等了。”

  “陛下言重了。”

  陈适微微欠身,态度谦卑,他很清楚方才雷虎不是出恭,而是询问蒋兴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早知道雷虎对自己起了戒心,只是碍于找不到证据,目前还要倚赖他出主意,所以才没撕破脸皮。

  “坐,先生坐。”

  雷虎亲自扶他坐下,自己又坐在他对面,斟了两大缸酒,一缸推给陈适,一边道:“先生冒险出城,替朕打探消息,朕感激不尽,在此敬先生一杯。”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客套话,各自将酒喝光。

  雷虎引入正题:“先生,官府那边是个什么章程?”

  他本想问晋军答不答应撤围,但转念一想,这话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说出口,显得怕了他们一样。

  陈适放下酒觥,摇摇头。

  雷虎心里咯噔一蹦,身子不自觉凑近了点:“为什么?陈登不肯同意?”

  陈登是湖广巡抚,总理湖广军务、民政,驻所在武昌城,襄阳陷落后,下辖的谷城、光化、枣阳、宜城、襄阳、南漳六县都成了雷虎的地盘,陈登派兵去剿,屡屡失利,后来他转变了敌对态度,竟用金银珠宝贿赂雷虎,还与雷虎称兄道弟。

  雷虎杀襄王称帝,他派人送来礼物,双方也常有书信往来,陈登在信中暗示,他对朝廷早有积怨,将来雷虎沿江而下,攻打南京,他会在下游助他一臂之力,俨然有放弃襄阳府、扶植雷虎为帝的打算。

  雷虎当老百姓的时候,见惯了贪官污吏,竟丝毫不怀疑陈登的用心,只当他是不满朝廷,想捞个从龙之功,一个从二品的封疆大吏,都对自己卑躬屈膝,雷虎也更加自鸣得意起来,谁知正月十五的一场惊天巨变,彻底粉碎了他的帝王美梦,一支不知打哪儿来的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白河,只用一夜就攻破了樊城,此后谷城、宜城相继失守,等雷虎从醉生梦死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敌军包围,四面楚歌,但尽管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怀疑过陈登对他的“忠诚”,是以坐困孤城之际,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陈登,他希望通过陈登向朝廷谈判,争取划城自治。

  陈适道:“我没有找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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