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105章

作者:青铜穗 标签: 古代言情

  “皖南?!”苏婼目露凛色:“谢家也在皖南,这可真就是巧了!”

  “没错!”苏祈上前,“您之前不是总觉得鲍嬷嬷与谢家奇怪来着?看来是真有问题!”

  苏婼垂眼看他:“这个老冯,他在哪儿?”

  “如今就在后花园,他住在咱们后巷的杂院里。”

  苏婼望着门外,抬腿走了出去。

  苏家花园里修建得精巧雅致,花木高低错落,颇有南方园林的风韵。

  春上杂草长得快,花匠们必须勤快打理。

  专管园子的管事何福盯着花匠干活,不时的吆喝几句。天气暖和了,主子们往园子里来的也勤了,要是被逮住哪里有所懈怠,吴管家那边肯定交代不过去,到时候他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冯,你今儿怎么无精打采的?赶紧干啊,不想早收工了?”

  今日负责锄花的是府里前两年请进来的花匠,不是家生子,种花的手艺也不见得特别出色,但办事牢靠,在园子里还挺吃得开,有些栽种任务,吴管家还特地指定他来做。

第210章 你倒是奸滑!

  “好勒,马上就好。”

  老冯从花丛后面抬起头,露出来一张陪笑的脸。

  “快点快点!”

  何福催了他几句,又走到了别处去。

  老冯加快了速度,埋头耕耘的模样,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

  花圃只占了两畦地。不多时,老冯把它给收拾完了。何福走过来,检验过后说道:“不愧是老伙计,行了,先歇着去吧。”

  老冯呵腰称是,拎着工具走到角落里放下,然后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勾着身子走向后角门。

  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还正是体力精神都不错的时候。但是他的背却勾的有些明显。就像是一个时刻想要埋藏起自己的人。

  苏家后花园与后巷里那些下人住的杂院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巷子。老冯穿过巷子进入了其中一间杂院。

  这里一大片都是苏家产业。如今都在给下人们使用。老冯住的是一座与另外八个人合住的两进院子。每两个人一间房,摆两个床铺,但床铺的中间会有一道竹帘遮挡。

  老冯在靠里的那张床。与他合住的是前院做清扫的家丁阿荣。清扫这种活儿是不能离人的,每天白天阿荣都在苏府里当差,从早到晚上上门栓为止。

  进屋之后老冯如常洗手擦脸。然后就坐在了床沿上。四周寂静。墙角鸣虫的声音清晰可辨。他忽然缓缓站起来,目光扫视着四周。随后转身掀开了自己的床席,掀开床板。在床板的背面,抠下来一只铁皮夹子。

  那夹子是可以打开的,里面有本两寸见方的小簿子。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条,小心地在桌子上展开。然后拉开床头抽屉,取出来一只小碗,放入面粉,调了点面糊,将纸条仔细的粘在簿子里面。

  顺手翻了翻,正打算把它放回去,身后却突然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

  他猛然一惊,从竹帘后探出了头。这一看他更加惊了,瞠目结舌,身子都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很吃惊是吗?”

  苏婼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目光不带一丝温度的投了过去。

  旁边的苏祈和洗墨已是同一时间蹿了上去,分左右把他手上的小簿子夺下来。

  苏祈把它翻了一下之后呈给苏婼:“里面全部都是粘贴的纸条!”

  然后又喝令道:“把他给我摁趴下!”

  苏婼垂头看了几眼这小簿子,看向被押着跪下来的老冯:“谁派你来的?”

  老冯抬起眼皮觑了她一眼,又飞快把头垂下。

  苏婼冷笑:“你以为你不吭声,就有用?要不你想一想,我为什么能刚好出现在这里?”

  老冯情不自禁的一抖,神情已经变得恍惚。

  苏祈推搡着他:“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老冯却像是被他提醒了似的,反而把嘴巴闭得更紧了。

  苏婼脸色寒下来:“谢家派你到苏家来,跟鲍嬷嬷一起联手,是要一步步摧垮苏家是吗?这个簿子,就是你们用来和谢家联络的。这一张——”

  她把他刚刚装上去的那一页扯下来:“我要是没猜错,这是想跟谢家的人报告,你们的行迹已经暴露了吧?因为在这之前还有一张纸条,你们丢失了!”

  说到这儿,他从袖子里也取出了一张纸条,正是她从祠堂里取回来的那一张。

  老冯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身子,下一瞬他目光与苏婼对上:“原来是姑娘!”

  “是我。如果不是我,你觉得此时此刻等待你们的是什么?”

  老冯咬了咬牙。“既然是姑娘,那我便不需怕了。谢家是姑娘的外祖家,姑娘的母亲乃是谢家的大小姐,从这个道理上讲,姑娘与我们乃是一路的。难道姑娘还会站在苏家的立场上对付谢家不成?”

  苏祈听不得这话:“那你这意思是承认了,你进入苏家是图谋不轨?!”

  苏婼反而不急不躁。她蹲下来:“能够被谢家指派过来,并且还潜伏了三年的人,果然不是三两下就能对付的。既然你让我跟谢家站在一处,那你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老冯看着地下,没有言语。

  苏婼再度冷笑:“你压根就不相信我,所以还说什么不怕?祈哥儿,你让人去把父亲请来。”

  “是!”

  苏祈瞪着老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等着受死吧!”

  说完他给了门口洗墨一个手势。

  老冯脱口道:“姑娘在苏家从未受过老爷关爱,谢家才是您的依靠,孰亲孰疏,姑娘难道分不清么?如何非得如此呢?”

  “你倒是奸滑!我问你话,你半字不答,倒句句话拿来约束我,——行了!”

  苏婼站起来,接过身后木槿手上一只银酒樽丢到地上:“苏祈把他捆起来,就说他偷东西了,去禀吴淳。等他被逐出门,就即刻逮住他,等我发落!”

  老冯看到地上的银酒樽,已经坐不住了:“姑娘!”

  “现在叫姑娘还有个屁用!”苏祈踹到他后背上,“敢对我姐不敬,我管你是谢家来的还是哪家来的,我打不死你!”

  说完他就扭着老冯走出去。

  老冯还在死命的往后扭头:“姑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也是为你好!……”

  苏婼哪里还难还耐烦听他。示意木槿:“去问扶桑,鲍嬷嬷现在何处?我们现在去找她!”

  说完就走出了门槛。

  苏婼带着木槿出门之前,已经同时交代扶桑,让她看住鲍嬷嬷。好在鲍嬷嬷没走远,就在绮玉院与出院里来回了两趟。

  鲍嬷嬷往返都看到她,中途还停下来问了她一句,好在她沉着,不慌不忙地应付了过去。

  苏婼回到绮玉院,恰好就在门下看到了她。

  扶桑往门内一呶嘴,苏婼就直接走了进去。

  鲍嬷嬷在交代小丫鬟收拾苏婼撒落在炕上的书本,言语不紧不慢。

  苏婼走进来,鲍嬷嬷立刻迎上:“正要问姑娘晚上吃什么,可巧就回来了。厨房今日有新鲜的羊肉,不如炖锅烂烂的羊肋来吃可好?”

  苏婼给了眼色给扶桑,等她把丫鬟们全带了出去,然后道:“嬷嬷不必操心了,坐下吧,好久没和嬷嬷好好说话,咱们来叙一叙。”

第211章 你是凶手!

  房门关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光线也暗下去了些。

  鲍嬷嬷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地黯下去。她走到榻前,在苏婼指着的椅子上挨边坐下去:“姑娘有何吩咐?”

  “不是吩咐。”苏婼坐在榻沿上,平视前方,“我记得从前母亲在的时候,我有什么事也爱跟嬷嬷说,就像这样,我说着话,嬷嬷做着针线,如今母亲不在了,咱们说说话也很正常。”

  鲍嬷嬷静默片刻,点点头:“姑娘想说什么,只管开口。”

  苏婼看向她,说道:“我想知道,你跪在母亲牌位前的时候,心里不害怕吗?”

  鲍嬷嬷怔住。随后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握了起来:“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奴婢与太太的情份,即便阴阳两隔,也绝不会使奴婢忌讳她。我如何会怕?”

  苏婼扬唇:“可是除了母亲,旁边还有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难道鲍嬷嬷也不怕么?”

  “我……”刚起了个头,鲍嬷嬷猛然顿住,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她:“什么祖宗牌位?我一个仆妇,如何能见苏家的祖宗牌位?!”

  “明明当年母亲出殡之后,牌位移去祠堂,鲍嬷嬷也同去了,却说见不了苏家祖宗?”苏婼目光里升起了冷意,“你这话,可渐渐开始漏洞百出了。我都问到这份上了,你还打算跟我胡扯吗?”

  鲍嬷嬷神情有了裂纹。

  苏婼冷冷望着她,站在脚榻上睥睨她:“嬷嬷藏得好深,骗我也骗得好苦。我把你当亲人,当成半个长辈对待,而你却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些年就尽琢磨着怎么对付苏家,对付我赖以栖身的这片屋檐!你是想干些什么呢?是要把苏家搞得家破人亡,使我与祈哥儿无家可归?那我倒要问问,我苏婼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我?而我母亲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如此迫害她的儿女?”

  鲍嬷嬷胸脯起伏:“姑娘这话,奴婢生受不起,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跟姑娘过不去?”

  “那这是什么呢?”随着苏婼话音,从谢氏牌位下拿到的纸条又被她拍在身旁茶几上,目光里闪现着火花:“你是母亲的乳母,她小时候是你带大的,你与她情份深厚。所以在她过世之后,你很想念她,也为她遭受过的冷落感到了忿忿不平。你因为疼惜她,所以对我们姐弟爱乌及屋。但这一切是真的么?不是真的,你跟在她身边,只是另有目的!”

  纸条被平整地摊开在面前,鲍嬷嬷面肌开始颤抖,头抬了几次都禁不住落回纸条上,嘴巴张了几回也未能发出声音。

  苏婼望着她:“我曾经十分不解,你这么疼惜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为我们找个靠山?明明谢家有权有势,完全可以与我们姐弟保持联络,却为什么不?你的理由是不知道。如今我知道了,你哪里是不知道?你与谢家一丘之貉——不,你是谢家的安插在苏家的细作,你对内情了如指掌,你只是不告诉我!”

  “姑娘!”

  鲍嬷嬷在她的瞪视下攥紧了双手:“不是你想的这样——”

  “而你跟随母亲到苏家来,并不是真心侍候她,真正的用处,是奉了谢家的命令,前来监视她的吧?就像母亲死后你们也没有提出回谢家,而是以侍候我们姐弟的名义留在苏家,继续执行你们的任务!”

  苏婼压根就没有容许她做狡辩,甚至走下脚榻,逼近了她:“我母亲也在你们的计划里,是吗?”

  “不是!……姑娘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苏婼冷笑出声,“母亲出意外的当天夜里,你与她在一起。我已经跟祈哥儿打听过了,那天晚上,他是听到庄子的府里有下人在议论有人在河里夜钓,所以才跑出去的。

  “那可是夜里,是苏家的宅子里头,是谁把消息散播给祈哥儿的?只有咱们府里自己人材能够。

  “你了解母亲一番爱子之心,也知道祈哥儿贪玩,所以故意引他出去,再在暴雨来临时又把消息透露给母亲,母亲即使知道有危险,也绝不会把自己的骨肉交给下人们。你捏准了她肯定会出去,然后也跟了出去。

  “在洪水泛滥的庄子里,母亲失足落入沟渠,她想爬上来的,因为她还有一双儿女,而你却以救她为命,将她摁在水里活活溺死了她!是你藉着忠心之名,亲手杀死了她!”

  最后的话苏婼是从冰冷的齿缝里挤出来的,此刻咬着牙齿怒视的她完全变了个人,再也不是以往那个言笑晏晏随和自由的苏婼,她变成了地狱来的判官,正在审视着人间恶魂!

  鲍嬷嬷身子颤巍巍地摇晃着,然后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姑娘!”

  “你是魔鬼!”

  苏婼掐住了她的脖子,眼里也浮出了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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