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139章

作者:青铜穗 标签: 古代言情

  偏在这时候,身旁又多了道声音,也是道女声:“二爷在此取茶具,作甚大惊小怪?”

  这声音沉稳中带着几分威严,很是有几分震慑力。

  “容嫂?!”

  常贺在窗户内出了声。

  苏祈含着跳到喉咙口来的心脏,透过花枝看去,果然就在这一畦蔷薇那头,不过三尺远的地方,腰身挺得笔直地站着先前那位气质出众的仆妇!

  她手里端着个小竹簸箕,目光从迎上她走来的丫鬟身上收回,然后转向屋里的常贺颌首:“回二爷,正是奴婢在此。”

  “你在这儿做甚?”常贺声音听起来有些许不悦。

  容嫂端着簸箕走过来,把簸箕里的花呈给他看:“前些日子二爷夸赞过奴婢做的鲜花饼,奴婢看今日来的都是雅客,便采了些蔷薇,打算烙些饼给诸位公子也尝尝。知道二爷与苏公子在屋里找茶具,怕来人惊扰,就在近处没敢走远,没想到还是让如意给惊扰了。”

  常贺看着那满簸箕的花,满身的锐气都散了下来:“原来如此,倒吓我一跳。”说完又责备地瞪了眼正好走过来的丫鬟。

  丫鬟满脸惶恐之色,容嫂睨她:“还不下去给公子们上些醒酒汤?”

  斥退了丫鬟,她又望着常贺:“奴婢记得屋里还有套点心盘子,用来盛这鲜花饼正好,二爷既然已被惊扰,那索性容奴婢把它取出来再锁门罢。”

  常贺自窗户前退开:“进来吧。”

  容嫂迈步上阶,一时间,屋里的说话声便就全朝着小楼深处而去了。

  苏祈哪里料到将死关头还能有这样好的脱身之机?!

  当下走出花丛,手忙脚乱地把身上草屑清理干净,然后夺步出了竹林小径。

第278章 年轻貌美的养母和体格健壮的养子

  屋里几人正谈笑风生。

  苏祈提袍坐下,先饮了面前的冷茶压惊,不动声色稳住之后才插入众人话题。

  随后未久,常贺与苏祯也带着茶具回来了,果然是套质地极佳的钧瓷,众人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住,围绕着茶具与茶又展开了新的诗文话题。

  苏祈余光观测常贺,见他笑如春风,全无异样,仿佛先前与苏祯在屋里的说话乃是苏祈的幻觉。而苏祯这蠢货却明显情绪高涨,话语声都比先前响亮了,不用说,这是先前得了常贺的允诺,自觉翅膀硬了,可以脱离苏家了。

  方才光顾着在心里骂苏祯,都没顾上常贺,回想起来这常贺也真不是个东西,那话里话外的不都是在挑拨苏祯跟苏家离心离德么?还处处挑苏家的不是,给苏祯那蠢货上眼药,跟个长舌妇似的,难怪苏婼说他们常家不是外面人看的那么回事儿。

  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压火,他又想到先前多亏了那个容嫂冒出来,不然的话今儿他怎么收场?

  不过话说回来,常贺怎么会那么抬举那个容嫂呢?居然看到是她以后,立刻就深信不疑,属实让人疑惑。

  常家的酒局在继续,苏家这边,苏婼吃着吃着午饭,就把扶桑木槿都叫了进来。

  “二婶最近好像与祯哥儿处得不错,有听到些什么吗?”

  丫鬟们面面相觑,随后木槿立刻道:“家里规矩严,各房的事都不许轻易外传,倒是没听说什么大不了的,奴婢立刻就去府里头转转,听到了再来回禀姑娘。”

  苏婼摆手,指着一旁插花的阿吉道:“阿吉你去。她们去太扎眼。”

  “噢。”

  阿吉快速把剩下两枝花插好,然后乖巧地出去了。

  木槿看着她背影,笑道:“这丫头虽然模样长得平平,但却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

  扶桑上前来给苏婼添汤,一面睨她道:“人家模样怎么了?眉毛是眉毛眼是眼,我瞧着就生得极好。太太都说看见她也心情舒畅呢。”

  木槿笑嘻嘻做鬼脸:“我可不是替我说,我是帮着我们二爷说话呢!”

  扶桑扭头看她,她却是捂嘴偷笑着跑出去了。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在胡说什么。”扶桑笑道。

  苏婼接了汤道:“她说什么你还听不出来?”

  扶桑便也抿上嘴了。而后看了眼门口,说道:“姑娘想打听二房的事,可是觉得今日二太太给大爷送荷包不大对劲?”

  苏婼望着她:“你想说什么?”

  扶桑凝默半刻,说道:“有些话奴婢也不知该说不该说,只是姑娘既打发了阿吉专门去打听,便觉又还是该跟姑娘通个气儿。”

  苏婼放碗:“你痛快点吧,磨磨叽叽烦死个人。”

  扶桑便就压低声道:“前一阵子,奴婢听二房的人说,祯大爷不光白天常去二太太屋里,有几回半夜里也上二太太房中去了。”

  吃菜的苏婼倏地把脸转向了她。“哪听来的?!”

  扶桑顿一顿,硬着头皮往下道:“都是二房里的婆子夜里吃多了酒瞎嚼舌根,有人听到了的。话当然没说得这么直白,但里里外外就是这意思。就是此番姑娘不问,奴婢也是打算找个机会跟姑娘禀报呢。这事儿……可大可小。”

  苏婼犹如石化,黄氏巴巴给苏祯送荷包的那幕陡然浮现在眼前。

  她攥紧牙箸:“你是怎么听到的?”

  “奴婢的屋子就在婆子们住的大院后头,每日都要经过不少回。二太太屋里不是有四个婆子么?此番便是她们四个起了龃龉,其中一个趁奴婢晚归时,把另两个私下吃酒的事儿捅给了奴婢,约莫是想让奴婢去告太太的意思。奴婢自然不甘被当枪使,斥了她回去,又怕她们当真吃酒误事,就去劝阻来着,谁知还没进门,就让我到这般不像话的言语。

  “姑娘,您说这些烂舌头,要是把话传给了胡姨娘耳里,那可怎么得了?”

  苏婼看着这满桌子菜肴,把碗筷一推,站了起来。

  “你去点破她们不曾?”

  “奴婢不敢。若是别的事,奴婢自然要当面斥几句,可事关二太太的清誉,奴婢怎可露面?要是露了面,到时事发让二太太发现奴婢也知情,姑娘也要说不清了。”

  苏婼沉气,只觉两腿有千斤重。

  做为过来人,她对扶桑话里暗示的意思十分明白,黄氏不过二十多岁,年轻貌美,却硬生生守了多年活寡,而苏祯已满十五,那身材体格却俨然成年男子,他们之间并非亲生母子,如这般朝夕往来,未必不存在扶桑说的那种可能!

  而他们行止若的确没有逾礼之处,丫鬟仆妇岂有那胆子敢造主母的谣?不想活命了吗?

  不说别的,苏祯的荷包落在黄氏屋里,而黄氏还巴巴地给他送去,这又怎么解释?

  胡姨娘侍宠生骄多日,时刻都恨不能把黄氏弄出家宅,好自己当家作主,可偏生她拿黄氏无可奈何,如今若听到这些浑话,那她岂不当做把柄闹翻天去?首先第一个,苏缵就绝对不能容得下黄氏了,就算是苏绶——发生这种事,苏绶也绝不可能答应留她。闹出这种丑闻,黄氏到时还能有活路吗?还有那苏祯,苏家也绝不可能会留他下来的!

  揪着双手踱了两圈,她看向扶桑:“背后嚼舌根的是哪些人?”

  “奴婢听到的只有两个,但我估摸着,怕是守夜的那四个人都知道了。”

  苏婼沉气:“祈哥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扶桑看向窗外斜阳:“左右得用了晚饭罢?谈诗弄文怎么都得一日半日的……”

  常府青竹斋里,茶香漫屋,夕阳给满堂染了色。

  午饭宴设于青竹斋小楼之中,原来这里建有独立的厨房,屋后还有几畦菜地,朝颜缠绕着篱笆,在此烹饪与饮食,另有一番农耕之乐。

  随后就围着园子漫步,沿途吟诗赏景,荷塘畔垂钓采莲,花样弄尽。

  晚饭席间倒说了几句正经话,孙延今次之所以要借常家园子宴请,原来并非因为老夫人清修,而是孙家正给孙延说媒,女方家官职不如孙家高,但世代书香之家,受人尊敬。孙家极想成就这门亲事,但孙延并不热衷,甚至有些苦恼,故而出门躲避。

第279章 我命中有贵人

  话题由此扯到了前番首辅靳阁老要致仕之事上,众人对下任首辅由谁继任开始了热烈探讨,只有宋沂和苏祈都未怎么开口。宋沂始终面含微笑安静听着,使人觉得他只是在倾听并不是不参与。苏祈是不感兴趣,且他一个小孩儿也插不上嘴,他就像只小狗,今儿就逮住了常贺和苏祈留意着,别人他管不着。

  “你怎么就知道吃?”

  苏祯终于关注起了苏祈,却是嫌弃着埋头吃饼的他。

  苏祈看看投过来的一溜目光,举了举手上烙得金黄的鲜花饼说:“这裹了花瓣的饼我还从没吃过,真不错。”

  常贺抚扇笑了:“别说祈二爷没吃过,就是我,在容嫂进府之前也是没见过还有这样的做法,说到这个吃字,还得是南边人讲究。——来人,把这饼装上几盒,给祈二爷及诸位公子各带一盒回去。”

  “不用不用——”

  “客气什么?你难得出门一趟,下次想邀你还不知有无机会。”

  苏祈恼火着苏祯,遂藉着这话说道:“只要常大哥不嫌弃,小弟自当随叫随到!我常听父亲说,常家,孙家都是朝中的忠良,让我多加尊敬,宋家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的家风我早已很熟悉。常公子要是不嫌我人小不懂事,我下次还想来叨扰!”

  众人对苏祈一直都很客气,但他始终只是个孩子,因此难以给与许多正视,他这么一说,大伙均笑起来:“没想到祈二爷年岁不大,却如此热情可亲。常兄,你要是推托可就失礼了!”

  常贺当下哈哈笑起来:“岂有推拒之礼?!祈二爷不嫌弃我辈俗人,那我常贺就托个大,认下你这个弟弟,日后你可随时登门来找兄长我吃茶!”

  “好勒!多谢大哥抬举!”

  苏祈为了气苏祯有意跟常贺套近乎,而常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热情得出人意料,当下这“兄弟”俩言来语来,把臂同欢,说不出来的亲热,众人皆举杯凑趣,唯独苏祯眼露不忿,闷不吭声,一口接一口地往脖子里灌茶。

  苏祈可没罢休,回府路上,滔滔不绝说着常贺热情可亲,对常贺的称呼也从“常公子”变成了“我常大哥”,眼看着苏祯脸色一点点发青,他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欢欣痛快——叫他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去抱人家大腿,气不死他!

  马车进了府,苏祯就大步进了二房所在的西跨院,而苏祈直奔绮玉苑。

  阿吉出去转了一下晌,晚饭后来找苏婼禀报结果。

  “祯大爷近来很孝顺,早晚请安从未缺过,大小事都让二太太拿主意,二太太要办什么事,比如说黄家那边有什么,如今都是打发祯大爷去,且祯大爷十次出去倒有八次会捎些吃的玩的回来给二太太,大家都替二太太高兴,说她总算将来有了依靠。就连太太也夸他,还想着明年等他满了十六,给他说门好亲事呢。”

  “二叔对祯哥儿怎么看?”

  “没怎么看,二老爷鲜少在家,就是回来了,也多是在胡姨娘那儿,要么就是在书房,隔段时间倒是也会传祯大爷过去问问功课,但仅此而已,别的他就极少,几乎是不关心了。”

  苏婼深沉一口气:“他可真是放得下心!”

  扶桑清嗓子:“一般而言倒也出不了那样的事。”

  “是不是那回事还不知道呢。但便是出不了那样的事,也能出别的事!原先祯哥儿不就揣着小心思四处结交了么?知道我们的说苏家仁至义尽,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多么苛薄他,非逼得他在外自谋生路不可了!”

  扶桑不敢再多言。

  这时候外头传来院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苏祈的呼唤声也传进来:“姐!我回来了!姐?”

  木槿给阿吉使眼色:“二爷来了,快去迎迎!”

  阿吉跨出门槛,迎门就撞上了飞奔而来的苏祈。

  “二爷怎么走这么快?黑灯瞎火的,绊着了怎么办?”

  “嗐,我这不是忙着来覆命么!哎,她歇了么?”苏祈指了指屋里,声音不觉压低了些。

  阿吉摇头:“还没呢。”说完看到他手里拎的纸包,又道:“这是什么?”

  苏祈低头一瞧,当下就把这纸包丢进了廊下水缸:“破烂玩意儿,你别管了!”

  说完他扶着她肩膀把她往旁边一挪,进了屋。

  “姐,苏祯真不是东西!”

  苏祈一进门就开骂起来,“你知道他都存了些什么心思么?”

  屋里几个人听得这话俱都心头一跳,扶桑赶紧示意木槿把阿吉她们带下去,然后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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