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153章

作者:青铜穗 标签: 古代言情

  常蔚诬陷忠良证据确凿,给薛容平反是迟早的事了,这么一来,当初受牵累的所有人也都会被平反,也就是说,阿吉以后不用隐姓埋名了,她是官户小姐,再以丫鬟身份呆在苏家就不合适。

  苏婼也是尊重她的想法,看她自己是否有什么心愿,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如此剔透,简直比苏祈那臭小子强多了!

  “那以后就也叫我大姐,学的不用功,骂你的时候可不许哭!”

  “才不会呢,”阿吉环住她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大姐。”

  “这是怎么的?怎么浇着浇着花还抱着哭上了?”

  少年那怪难听的公鸭嗓打身后响起来。苏祈跑到她们前面:“咦,真腻歪!”

  苏婼白他一眼,说道:“你不好好做功课,跑来干什么?”

  “功课做完了!刚准备出门探探消息,就遇见韩家的护卫来了,韩世子在柳树胡同,遇到一个井下的机括,请您去呢!”

第307章 井下的机括

  在柳树胡同蹲守了这么多天,宅子里外全翻遍了,所有家丁也都审过了,没有一个吐出来常贺的去向,哪怕要打他们板子,他们也不曾松口,井下地道的暴露,令韩陌肯定这就是常贺逃走的通道。

  苏婼在两刻钟后与扛着包袱的苏祈一道赶了过来,韩陌在大门下迎了她,然后一面跟她讲述原由,一面带着他们到了后院。

  苏祈到井口一看:“我姐要下井啊?”

  苏婼嫌他多嘴:“不下去怎么能看到机括?”

  苏祈把袖子一撸:“我去!”

  苏婼把他扒开:“后头跟着来。”说完她已经把韩陌准备好的绳索拴在腰上,踩着井壁石头缝小心地往下了。苏祈连忙要下,韩陌也把他扒到一边:“后头跟着来。”说完轻快地跃到了下方树撑上。

  苏婼一眼就看到了那地洞,顺着走进去,这洞于男子来说刚刚好能过,对她来说,却还宽松有余。很快到了机括前,她试着动了几下结合处,韩陌就赶到了。问她:“怎么样?能打开吗?”

  “这是个绝路局。机括只能开启一次。开一次,给出短暂的时间让人通过,然后它就关闭了。”

  “你也没办法?”

  “办法是有,但这个机括……”

  “怎么了?”韩陌问。

  “建造得很精巧。”苏婼表情震惊且有些怪异,“这机括的构造,有些像苏家的路数。”

  韩陌闻言也是愣了:“不可能吧?”

  苏婼没有回答他,而是更加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机括接缝处来,一会儿后眉头凝成了结:“这机括的核心是用的苏家的‘一夫关’,也就是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要启动正确,那么人通过再关闭之后里面的铜轮会以极慢的速度转动,直到二十四个时辰后它才会回归到可开启的位置,在这二十四个时辰里,什么方式都无法打开!而逃走的人有这二十四个时辰,还有什么是干不成的呢?”

  “可是,怎么会是苏家呢?”韩陌感到不可思议,“会不会是你看鐕错?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苏婼摇摇头。“我绝不可能看错。”

  前世她都研究了一辈子苏家的祖业,她还能看错这个吗?

  韩陌也相信苏婼绝不会看错,但对于她这番坦诚,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常蔚这个大反贼用来逃生保命的机括,竟然用的是苏家的技术,这要是让外人听到,难免要生出些瞎想,认为苏家跟常家有什么瓜葛。

  放在半年前,韩陌也会这么想,可是现在他是不会相信的,因为那天夜里若不是苏绶提醒,他又怎能及时赶得到防卫署识破方枚常蔚的阴谋呢?

  还有,他认识苏婼这几个月以来,对她的人品难道还不了解吗?

  关键是,苏婼母亲看似也跟这案子有关,所以苏家怎么可能会跟常家有勾连呢?

  “姓常的思虑的很周全,他这应该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只要人过去,后面追兵就没办法追上了。没想到这狗东西竟然还把这机会让了给他亲儿子,由此看来常贺至少不是无辜的,他肯定知道常蔚那些勾当!”

  好在苏婼自己的思绪已经往前走了,打破了韩陌的尴尬。

  听到这儿他也顿了下,说道:“不过可疑的是,既然他都提前让常贺跑了,他为什么不把薛家那些东西让常贺也给带走呢?”

  “没错,”苏婼沉吟,“如果常贺把那些东西带走,哪怕是带走一部分,常家罪行也要轻很多,朝廷要为薛家平反,那就必须得想办法搜罗证据,那必定会拖很长一段时间,那常贺也得多活一段时间,有了那段时间,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呢?”

  “所以说,常贺没带走,是不是因为带不走?”

  “带不走?”

  “你看这地道只有这么大小,要带部分是可以的,可是他没带,那他是不是揣走了别的什么东西?”

  “……还有什么东西?”

  韩陌摸着下巴骨,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瞒你说,皇上这几日老让我仔细在常家这两处多翻查翻查,也没说要找什么,可是我翻查了几日,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而找出来的东西呈给皇上过目,他看了两眼又说再找找看,明显没找到嘛。我就在想,是不是皇上要的东西,让常贺给弄走了?”

  苏婼凝神思索:“那会是什么?”

  韩陌摇头:“恐怕只能抓到常贺才能知道了。”

  苏婼静默片刻,动手道:“先把这机括破了再说吧。好在这耽误的几天早就过了二十四个时辰,已经能开了,你赶快让苏祈下来。”

  苏祈很快背着包袱下来,从中掏出一个尺来长的盒子,苏婼把手套戴上,取出几支极薄的、在韩陌看来只是长短不一的铜片儿,陆续插入铁门门缝,随后又找出几支长长的小圆棍儿,在锁死的机括卡位上慢慢探究,不多会儿,就听里面传来咯嗒咯嗒铜轮转动的声音。苏婼徒手转动了上方的机括两圈,那铁门就开了,一条豁然开朗的宽大地道出现在眼前。

  “进去瞧瞧!”

  苏婼率先进去,只见这地道约摸一间屋子高,通道还是不宽,但两三个人走是没问题的。

  韩陌擦亮火折子,火竟然着得好好的,说明这里头连透气孔都备好了。

  三人快步往前,约莫走了一里来路,中间拐了两道弯,渐渐地竟然听到了车轱辘声,再走了几丈,连人语声脚步声都依稀可闻了,韩陌举着火折子环视了一圈,苏祈忽然指着左上方道:“那里!那里有个木板!”

  韩陌走过去,果见有块木板,他往上顶了顶,有点沉,用了点力,就听匡啷一声,一道耀眼天光蓦地射了进来,苏婼抬手挡住眼睛,视野里又出现了一架木梯,她忙道:“梯子倒在地下,扶起来,我们上去!

  说话的功夫韩陌已经跃上去了,这边苏祈把梯子扶好,姐弟俩也前后脚上了来。

  韩陌拉了苏婼一把,说道:“你猜这是哪儿?”

  苏婼看了看四下:“土地庙?”

第308章 困兽

  准确地说这是座废弃的破庙,里外没有一间屋子是完整的。

  地道的出口是破庙后巷里的地面,石块下面是木板,木板下就是地道。这条巷子里极窄,或者说只是个夹道,平常并不走人,更不能通车,方才所听到的声音都是外头胡同里传来的。

  “常贺一定还在城里。他出不了城门。”韩陌笃定地说,“作为兵部左侍郎的嫡长子,守城的将士哪个不认识他?他逃不出去。”

  “但他能去哪儿呢?”

  这是最无解的问题。苏婼答不上来,韩陌同样如是。

  “世子!”

  先前的地道口里又陆续冒出了几个人来,原来是守在井外的护卫等了许久不见他们回转,于是跟着寻过来了。韩陌正好指挥他们:“去把这四面路线摸清楚,排查排查,看有没有人看到疑似常贺的人经过。”

  虽然这么做无异大海捞针,希望渺茫,但也不能完全不做努力。

  这时候扛着包袱的苏祈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去常家本宅找找?”

  苏婼和韩陌双双朝他看过来:“要紧的东西都在这儿,他们本府还能有什么线索?”

  “就算没有明白的线索,也可以从别的方面下手啊,上次我在常家,就看到常贺跟他堂哥常赟不太对付,你们光想追常贺,怎么不想从常贺身边人下手?”

  俩大人听完,眼里头立刻活泛起来,苏婼腰背瞬间直了:“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我们应该换个思路!常家几房同宗同族,按说应该抱团,为何会关系不好,而且还是默默无闻的常家长房和声名显赫的二房之间有不和?”

  韩陌不说二话了:“走,一起去常家看看!”

  ……

  自从事发当天夜里禁卫军包围了常家,与常家有姻亲的各家族也被陆陆续续的被查问了。

  这些天常家就成了铁桶,阖府之人没一个逃得出去,各房都被严禁呆在自己院里,也不许串门。每日吃饭就让厨下做好,由婆子们抬到各房院门口。

  当然这样只是为了防止出乱子,并不是怕他们串供,他们串不串的,其实问题不大,毕竟作为主犯的常蔚已经在牢里。

  可即使是相互之间不给串门,二房院里也不得消停。常夫人和常蔚育有三个子女,常蔚被抓了,常贺已经跑了,剩下两个子女都未成年。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他们,早已被这个阵仗吓得没了主张。

  常夫人当然就更难受了,她出身好,是家里兄弟姐妹中的老幺,嫁给常蔚后也还算夫唱妻随,闺闱中没让她操过什么心,反而因为常蔚这几年在仕途顺利,她还跟着风光了不少。虽然跟长房时有磨擦,她也不善争吵,可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但自从常蔚出事之后,全家上下的炮火就全轰到他们二房来了。

  无一例外全是指责,女眷们指责他们二房拖累了整个常家,现在要被抄家灭族了,日夜隔着墙头咒骂,要跟她没完。

  家里的爷们儿也是隔三差五的差人过来逼问她,问他老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她也不管?明知道她走了歧途,也不规劝?

  尤其是长房那一家,大嫂李氏还差了下人来劈头盖脸的骂她,把常蔚的过错归咎于她引诱教唆,骂她和儿女都不得好死,各种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可是在出事之前,他们谁家有事不是来找二房解决?

  如今常蔚倒了,就全都成了二房的错了,成了她的错了!

  常夫人想不通,日夜泪眼不干,几番要去寻死,都被儿女哭喊着拖了回来。

  二房凄凄惨惨,长房这边是又怒又急又气又绝望。李氏性子泼辣,两年多前丈夫常薪因为二房而断了一条腿,常薪因此不能再做官,她就已经与二房撕破脸了。

  虽然后来常蔚给常赟谋了个官职,两口子后来又在给他张罗婚事,但李氏觉得这一切都是二房欠她的,是理应给他们的,所以一直以来也心安理得。

  没想到一夜之间就翻了天了,常蔚竟然胆敢把黑手伸向了朝廷,伸向了中军都督府,这是要全家人脑袋的事情,要抄家灭族,搞不好还要株连三族九族,这样一来李氏还能饶得了他们吗?当然得没日没夜的冲他们寻死觅活。

  可即便是这样,又能带来什么实际用处呢?

  今日又跑到窗口冲二房方向闹了一回,自己想想挺没劲的,坐在窗下就一边数落一边抹起眼泪来。

  常赟在旁边听得不耐烦,说道:“您就别哭了,还嫌眼下不够烦吗?”

  李氏道:“我还不是想着你们可怜?我和你爹活过半辈子了,死了也就死了,你们可还有大好年华!贺哥儿倒是跑成了,他好歹也吱个声给我们啊,这下好了,他们二房造的孽,让我们所有人来给他陪葬!……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说着说着,他又捂脸嚎啕痛哭起来。

  常赟更加心烦意乱,心里又止不住的凄惶,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个年纪死去,而且还是因罪被株连抄斩……就像李氏说的那样,常蔚犯下的这个罪,不说株连五族七族九族,至少三族逃不了吧?就算不问斩,起码也是发配吧?

  像他这样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的人,哪里经得住发配之苦?

  常赟简直不敢往下想,但他又毫无办法,他逃不出去啊!也没有人能够救他呀!

  他像个困兽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到关着的房门,抬脚狠踹了一脚!

  但下一秒这门却从外头打开了,好几个人出现在门口。打头的这个高大而强壮,让人望之而生畏,令常赟的气势瞬间收敛了回去。

  “吵什么?!”

  韩陌跨步走进门来,脸色阴寒的像笼上了冰霜。

  常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他身后跟随的人,他两手向后紧抓住身后的桌几:“韩,韩捕头!”

  李氏也像是踩着了弹簧一样跳起来,一张脸白到发青:“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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