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喜 第52章

作者:青铜穗 标签: 古代言情

  “尸体已经去了顺天府,不过就没没带去,也没有人会允许你一个跟他们断了干系的小姑娘去看尸身吧?你去了也看不着什么。”苏婼平淡地讲出事实。顺手端起茶,抿了一口,她却又道:“你若实在想去家里看,也不是不可以。”

  ……

  周家夫妻尸体运去顺天府的当天夜里,窦尹就做了全面的检查。而与此同时宋延也带着人在距离周家半里路之遥的水沟里找到了凶器,一把木柄已黢黑的杀猪刀。

  这把刀一看就是用过很久了的刀子,除了木柄变黑,刀刃两面也有不少划痕,末尾刻下的刀器铺的徽识也磨平了不少。但是刀刃是很锋利的,连细小的豁口都未曾有。

  当然,刀柄上是有血的。

  “伤口的宽度与尸体伤处一致,但是女尸的伤深度只及刀子的一半,可见凶手力气不是很足,至少他不是个行武者。如果是的话,那么这把刀将已经全数没进去。男尸的伤口更浅,因为伤到血脉,失血过多才一招毙命。

  “结合周家家境,以及过去多年来的与人交接往来的情部我,至此,可以得出结论,我们原本的猜测是对的,凶手作案不存在更大的牵涉,就是一般性的命案。至于是不是图财害命,还是还伴有仇怨及别的矛盾在内,就要待捉到凶手才能判定了。”

  窦尹边说边就着衙役端来的铜盆洗手。

  宋延托着下巴说:“昨日事发后我就已经着人从速搜查城中所有的屠宰店,城内每座民坊也都下了通告,言明发现坊内谁言行不对,都及时向官府报告,最早有消息来,应该要到十二个时辰后。”

  环胸的韩陌点点头,道:“除了城内,城外也要找找。凶手虽然是趁夜行凶,有目标作案,逃不出附近十里,但是也要防着是提前自城外进来埋伏的。另外,凶宅周围,潜伏几个人守着。”

  杨佑抬头:“世子还有怀疑?”

  韩陌沉吟:“苏婼身边有个小丫头,她的父母原先跟这周三夫妻有过牵扯。在她那边情况没有彻底摸清楚之前,作出一般性作案的结论还早。对了,”说到这儿他示意杨佑,“明日再找苏姑娘问问清楚那小姑娘的情况。”

  宋延听到这里,实在已忍不住:“那位苏姑娘,是不是很有几把刷子?”

  窦尹把衙役打发出去,然后转头:“岂止是几把刷子?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宋延闻言,脸上立刻浮起一脸惊悚:“她莫非真的是‘鬼手’?”

  “如假包换!”杨佑着重地说出这几个字。

  宋延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难怪了。”

  苏婼日间在周家开锁时的那手功夫,他还以为他看错,以为那箱子本来就没锁!原来真是她开的。早前被他们一致推测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的“鬼手”,竟然完全颠覆,不但不老,而且还是个有着绝色姿容的少女!

  窦尹道:“你莫非亲眼见到她开锁?”

  宋延望着他:“那个时候你已经走了。有点可惜。”

  窦尹果然露出来一点憾色。像他们这些靠技艺吃饭的人,对于有真本事的人都心存敬意。

  杨佑道:“遗憾什么?等她相助世子,日后有的是机会给咱们见识。”

  窦尹看向韩陌的目光意味深长:“这么说,苏姑娘已经答应世子了?”

第104章 一个金陵当官的读书人

  窦尹一席话把大伙注意力都拉到了苏婼身上。

  宋延点头附和:“这位苏姑娘打从进入咱们视野,便处处都显得与一般千金小姐不同,”

  “答应了就好了!”提到这个韩陌就有点懊恼,“这个臭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恨我早前欺负她来着,任凭我好说歹说,她最后也只说若我七日内破了这案子,就跟我谈这事儿。你说她那么大点人,哪来那么大排场?”

  窦尹与宋延相视一眼,说道:“鬼手有世人所不能及的本事,端端架子也是正常。这位苏家大小姐的沉着与胆气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一般来说,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是不会敢踏足那样的场地的。没想到苏家竟能培养出这样的小姐。”

  宋延回想了一下,也说道:“秦家那位爷,虽然进了来,可也是麻溜地出了去。且苏姑娘心思也十分缜密,先不说她作为鬼手隐瞒身份是那般严谨,只说今日在周家,她提出的问题,也不像是个没有阅历的。”

  韩陌撩眼:“讲这么多废话是想说什么?”

  二人相视笑道:“是想让世子无论如何也争取苏姑娘进咱们这队伍。就像今日这般,咱们以后用她的地方多着。”

  韩陌道:“我才不会去求她。”

  一会儿他又斜眼过来:“七日已经过去一日,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去追凶啊!”

  窦尹三个抿着唇垂首:“是。”

  ……

  苏祈跪了一个时辰出来,又端了一大盆烤鸭到绮玉苑来犒劳苏婼。这是他长这么大历经这么多次考试,过程最惊险但是又落得处罚最轻的一次,苏婼当真帮他过了关,此时此刻他都恨不得宰上三牲来孝敬她。

  苏婼吃着鸭说:“你跟祯哥儿平日往来可多?”

  “还行。但他更喜欢与跟他一般大小的玩耍,只有在府里的时候会和我一处。”

  “与他往来的人,你都认识吗?”

  “认得几个。”

  苏婼便道:“你多跟他接触接触,掌握住他的行踪。但又不要让人发觉。”

  前世苏祯在苏家不是什么突出的存在,苏婼后来也没在京城,关于苏祯的结局不甚明了。不过好像苏缵一房很长时间都没有子嗣,后来去了南边,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不过苏家也不是刻薄人家,该苏祯有的那一份,苏缵和黄氏是都不会苛刻的。

  “你,该不会是怀疑他吧?”苏祈一下抓到了关键。

  苏婼吃完一块鸭,才说道:“不管是不是,这苏家人都要逐个排查。”

  苏祈静默,渐渐地眼里又有悲愤之色:“若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轮不到你。”苏婼斜睨他,“要是敢不听我的吩咐乱来,仔细我第一个废的就是你!”

  仇恨搁了两世,苏婼已完全能平静,能保持理智。她知道此刻任何情绪都是多余的,保持清醒,尽快把凶手找出来才是正经。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韩陌那边配合着调查水患的案子。

  辗转半夜,天亮时苏婼地把木槿找来:“你着人去顺天府找找韩捕头,就说我想带阿吉去周家看看。请他交代看守在那里的捕快放行。”

  结案之前,周家宅子都会有人看守。而那个孩子,暂且由邻居妇人代为照顾。

  韩陌接到苏家送来的消息时,正在听宋延传回的搜查城里城外所有屠宰铺的进展,一共五十四家铺子,全部问过,丢失杀猪刀的有四家,却没有任何一家承认这把凶器是他们的。

  宋延便让人重点查了查这四户人家,因为屠宰牲口通常都在凌晨,因此事发当夜与翌日清晨都有目击证人证明他们在场,目前没有发现作案嫌疑。

  那么就有可能是剩下的五十家子隐瞒了刀子的去向。“今早开始,属下开始分派任务下去,每三个护卫负责排查十户,一共分成五支队伍,刚刚得到的消息,无人能证明行踪的屠夫共有一十八人,现在这一十八人都被圈了起来。”

  杨佑禀报完毕,这边厢苏家的人就来了。

  几个人都跟着韩陌默了一默,随后韩陌从椅子里站起,右手同时拿起了剑:“她什么时候去?”

  苏婼早饭后带着阿吉出门,到麻鸭胡同不过片刻工夫。

  青天白日下,胡同里寂静如夜,与昨日的喧闹已完全不同。很显然发生这种刺激的事情,周边百姓也惴惴不安,生怕祸及自家。这也更使得案件的破解迫切起来。

  外头两个捕快挎刀踱步,看到苏婼后,定睛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跟前,才试着来打听身份。苏婼与他们核实后,便领着阿吉进门。

  进街门后入了院子,见阿吉在门下停滞不前,她问道:“害怕吗?”

  阿吉点了点头。

  苏婼走回来:“不用怕。鬼只会找仇家。”

  阿吉抬头:“周三叔他们有仇人吗?”

  “谁知道呢?”苏婼环视着院子,往柴房走去,“他一个白丁,竟然能与你父亲那样的读书人相识并结拜,他在别处有个把仇家,也不能说奇怪了。”

  阿吉跟着她走过去:“姑娘是不是听到官府查出什么了?”

  “没有。”苏婼推开柴房门,进内后一面看着屋里的柴草和床,一面道:“你说你父亲与周三是发小,而周三又是京畿本土人,那是不是说明,你们本来也是京城的百姓?但是,为什么后来又去了金陵居住?”

  阿吉愣了下,回想道:“我没听父亲和母亲说过过去的事。自我记事起,我们就住在金陵,不过,他们的金陵话确实都说得不地道。”

  “你父亲在金陵靠什么赚取银钱?”

  “他以前在金陵当官。”

  “当什么官?”

  阿吉摇头,顺势在门槛上坐下来,仰着大大的脑袋:“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在府衙里。那时候家里常常有人来往,我们家院子里种着许多花,母亲还不让我碰,说很贵。一棵就能抵我一年穿的衣裳。”

  苏婼望着她:“那看来俸禄不低。”

第105章 咸菜呢?

  “可是后来就没有了。”阿吉把头垂下,“我不记得是四岁还是五岁,父亲就不去衙门了,家里来的人也少了。母亲的花架上,再也没有添置新的花木。”

  “你的祖父祖母他们呢?或者你的外公和舅舅,好像从来都没听你提过他们。”

  “我也没听父亲母亲提过。”阿吉的眼睛水汪汪,“我想他们肯定是都不在了,要不然为什么不提呢?”

  苏婼不太能认同她这个说法。双方亲戚,仅是其中一方不在了正常,这又不是战乱年代,两边亲戚都没有人在世,不是有些太巧了吗?

  凝视阿吉片刻,苏婼道:“你父亲当着俸禄不低的官,理应有不少同窗,甚至是有身份的老师,你有印象深刻的吗?”

  阿吉望着她:“当时来我们家的人,都是金陵本地的乡绅和女眷,我从来没有听说谁是父亲的同窗。父亲过世后,这些人也渐渐不来了。母亲说,人走茶凉,他们不用奉承父亲了,所以也懒得登门了。说起来,父亲还当官的时候,倒是时常与人通信,自他不当官了,连信件也极少了。”

  从周三家中找到的几封信件,确实已经发黄发旧,绝不像是近年所书的样子。难道自从周承礼解职,连曾经对他及家人关怀备至的老师也舍弃他了?莫非随后不久他就病逝于金陵,以及阿吉的母亲宁愿进京投靠不靠谱的周三,也不去寻求他的故友及师长,就是因为深刻感受到了这份世态炎凉?

  “大姑娘,是不是周三叔他们的凶案,与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敏感的小姑娘已经提出了疑问。

  苏婼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周三他们昧下你父亲的书信,感到不解。——你还怕不怕?要是不怕的话,我们再进屋去看看。”

  阿吉脸上还是有些微的迟疑的,但很快她就重重点头:“我来保护姑娘。”

  说完,她就迈开小腿,朝正房方向走去。

  苏婼跟着她走到房门下,吱呀声中把门推开,屋子在全盘翻查过后,已经恢复了原样,只是已经浸入地面的暗红的血迹仍然触目惊心。

  阿吉脸上的怔忪显示她已经看出来这里发生过什么,苏婼转身下阶:“你说周家妇人素日做咸菜贴补家用,但我昨日里外外都没有发现咸菜的踪迹。这是为何?”

  昨天夜里辗转反侧,她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昨日韩陌他们在这里翻来覆去地搜寻,都不曾见过哪里有咸菜的痕迹,这显然不对头。

  阿吉跟着走出来:“咸菜放在地窖里。”

  苏婼在院中止步:“这里还有地窖?”

  “有。”阿吉重重点头,“姑娘随我来。”

  说完她就往厨屋的方向跑去。

  苏婼看她跨过了厨房门槛,跟着走到厨房,只见她正在搬动靠墙的水缸,水缸有两口,大的盛水,小的是空的,她搬动的正是小的这一口。

  苏婼也是有些力道的,帮了她一把,那小缸挪开后,就露出个木板盖。盖子打开,有条绳索坠下去,阿吉提起那绳索来,原来绳子的另一头还栓着个箩筐,她上上下下地提了几下,解释道:“地窖里没气,不这样的话,下去会死人。”

  苏婼懂得的,她不懂的是:“为什么要把咸菜放在地窖?每次都要这样换气,不觉得麻烦吗?”

  “麻烦也没有办法。地窖阴凉,一次做很多,慢慢卖,放多久也不会坏。”说完她道:“姑娘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瞧瞧。”

  苏婼拉住她:“我并没有说要看咸菜,你不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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