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 第21章

作者:在酒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你不?在,茹茹也总念你。”

  赵琪一听?乐了,“她念我?那我是该看?看?她去,你歇着吧。”

  赵琪走出屋去,牵了茹茹的小脏手在掌中,许是年纪大了,也觉得孩子挺有趣的,蹲下去扒拉开一个劲跳到茹茹腿上?的小花狗,“别玩狗了,狗多脏,洗洗手,舅舅带你下山买点好吃好玩的。”

  茹茹高兴得直拍掌,“我想买个糖人,上?回在城里青娥不?买给我,是大官人买给我。”

  赵琪一愣,“什么大官人?”

  “就是麟大官人。”小孩子也说不?明?白什么,赵琪皱眉不?虞,牵着茹茹往山下去,想来青娥不?叫他?多管闲事,就是因为?她有这个麟大官人,根本用不?着他?。

  “麟大官人待青娥和茹茹好不?好?”

  茹茹点头,赵琪又?问?:“是我待你好,还是麟大官人待你好?”

  “麟大官人好,舅舅总是不?来找我玩,你每次来,大家都说你是来讹青娥钱的,你每回来,青娥都不?会笑。”说罢,茹茹抬头看?向赵琪,怯生生问?:“琪舅舅,你是我爹吗?”

  赵琪陡然看?向茹茹,见她高抬着下巴,将自己期待地望着,一下子竟不?知如?何作答,转念想起那个半路杀出的麟大官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蹲身将茹茹抱在胳膊里,“是,我是你爹。”

  

  茹茹探究地问?:“青娥为?什么要我叫你舅舅?”

  “别告诉青娥,你当着她还是叫我舅舅。”

  “这会儿呢?”

  “这会儿叫爹。”

  “爹。”她叫得很快,迫不?及待。叫完又?突然把小脸往赵琪脖领子里一藏,眼泪水热乎乎顺着他?脖颈往下淌,“我就知道你是我爹,徐老爷也说你是我爹。”

  “他?说的算个屁。”赵琪酸了鼻子,可也只能过过干瘾,“以后就不?能再叫别人爹了,知道吗?一个人只有一个爹,我是你爹。以后谁让你叫他?爹,都是在拆散我们两个。”

  茹茹一个劲点头,赵琪掏出所剩无几的赌资,给她买了糖人巩固父女之情。

  傍晚青娥给他?下逐客令,茹茹舍不?得“爹”,差点脱口而出,叫赵琪一个眼神给制止,保守住了这个秘密。

  “那我走了,你…你要是有什么好事近了。”赵琪越说越轻,垂眼不?去看?青娥,“你知道去哪找我,也给我个喜蛋吃。”

  青娥揉揉茹茹脑袋,心想大约是她透露了赵琪什么不?做准的话,也没必要澄清,只笑了笑,“你的喜蛋呢?快三十的人,就别居无定所混江湖了,也给我讨个嫂嫂。”

  送别赵琪,青娥给茹茹擦了身,叫她床上?去先睡,自己烧了热水坐在床沿洗脚,茹茹抱着她腰,有些聒噪地给青娥说起午睡时?的一个梦。

  小孩儿声音软糯,青娥躺下去,搂着她,拍她的背,听?她说着,自己的思绪也飘忽起来。

  她想起刚怀这孩子的时?候,是赵琪和她闹得最凶的时?候。他?本来一心想着将她“感化”,回归早前不?分彼此的情谊,可他?到底气不?过,便一面想和她在一起,一面讽刺她的背信弃义。

  青娥本就不?想和他?过一辈子,和他?把话说开,“我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生活,你不?必管我的死活。觉得是我对不?起你也好,相?互亏欠也罢,往后我们还是师兄妹,琪哥,谢谢你。”

  赵琪大闹了一场,最后他?们分赃,一人五十两,分道扬镳。

  这五年青娥过着比以前更安稳的日子,却也不?是什么顺风顺水的好日子,因此遇上?秦孝麟,她当真以为?老天?还愿意给她一次机会,结果只是闲来无事将她捉弄罢了。

  青娥到底不?可能再找秦孝麟,面对徐广德的压迫也无能为?力,她计划将今年的春茶采收完,低价转卖给庄上?其他?佃农,就拿钱带茹茹离开。

  于是隔日她天?不?亮就起来,为?了赶紧完工,将茹茹送去庄上?一个老秀才家中,自己上?山采茶。老秀才家是茶庄账房,也是庄上?唯一识字的人家,青娥平日就爱送茹茹去翻翻书,耳濡目染总归也能认几个字。

  晌午日头晒起来,青娥也干完一天?的活,去接茹茹回家,却得知茹茹早让秦府的人给带走了,还说是她的示下。庄里都晓得她和秦孝麟的关系,因此没有设防。

  青娥只觉浑身血液都涌到了脑门,慌慌张张卸下背篓,下山去到秦府。

  这也是她第?一回到秦府来,门房的哥儿却像认识她,只等着她似的,挺胸叠肚将她请进门内。

  “娘子稍候,官人正在更衣。”

  青娥强压着即将要蹦出来的那颗心,抓紧了那哥儿的袖子管,“茹茹呢?茹茹在哪?”

  哥儿满脸堆笑,不?住撤手,“小娘子让婆子带出去玩儿了,想是还没玩够,不?愿意回来。”

  “茹茹不?会跟陌生人走的,你们对她说什么了?”

  “这我也不?知道,娘子别急,你坐下稍等,官人这就来了。”

  外间传来丫鬟见礼唱喏的声音。秦孝麟刚醒,仅着中衣,外头套了件月灰色的对襟长袍,还带着点惺忪困意,狭长的丹凤眼冷漠地乜着,踩在云端似的往这儿踱步而来。

  青娥出现在视野的一瞬,他?挺直了脊背,面上?带笑地走进去。

  一段日子不?见,秦孝麟见了她好似无事发生,迳朝她走去,熟稔地抬手抚过她面颊,“怎的清减了些,来接茹茹?瞧你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拐子给带走了。”

  青娥往后退了半步,“茹茹在哪?我要带她回家。”

  秦孝麟对她的闪躲视若无睹,只道:“坐,怎的来了这么久也没人给你看?茶吃?”

  边上?小厮当即变了脸色,吓得有些发白,青娥也不?说话了,只含泪将秦孝麟盯着。

  秦孝麟漫不?经心落了座,摆手叫人给青娥看?茶,笑一笑,“来都来了,茶总要喝一杯。茹茹在外边玩够了自然会让婆子送回家,当娘的也不?能总这么操心。”

  青娥没有接端上?来的热茶,更没有接秦孝麟的话,言辞恳切道:“大官人,是我不?对,没将话和你当面说清楚,对不?起。虽说纳妾不?比娶妻,于我而言也是终身大事,思来想去,我够不?上?秦府门楣,配不?上?大官人你,我只是个采茶的农妇,还带着一个孩子,大官人眼下不?厌弃我——”

  “怎么突然说起这些?”秦孝麟搁下茶盏,笑盈盈将她打断,“我不?喜欢你妄自菲薄,不?妨对我诚实一些,你清楚我的为?人,何必害怕与我实话实说。”

  青娥缓缓抬眼,心想自己未必清楚他?的为?人,从前不?清楚,现在更存疑。

  未等开言,秦孝麟道:“是不?是从哪儿听?了些关于我的传闻?那都是早些年的事了,我以前的确年轻气盛行事荒唐,你觉得我骗了你也情有可原,我的确对你有所隐瞒,那也是怕你因为?我的过往而疏远我。”

  青娥怔了怔,没有被说服半点,“昨日徐广德到庄上?来收我租地的事,你可知道?”

  “他?收你租地?怪了,徐员外怎会平白砸你饭碗。”秦孝麟笑看?向她,“不?过往好处想,早前你担心搬出庄子山上?茶树没人管,这下不?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都这么说了,和当面承认有什么两样。

  青娥眉间轻结,艰涩道出这一真相?,“徐广德收走我的租地,是你的主意。”

  秦孝麟笑笑不?语,青娥忽然感到遍体生寒,颓然跌坐梳背椅上?。秦孝麟很喜欢她这副我见犹怜的凄惨模样,那求饶的神情叫他?身心舒畅。

  他?缓缓向她走去。

  “你以为?,你我之间,还由得你来做主?”秦孝麟躬下身,指节抚过青娥面庞,笑了笑,“怕什么,也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旷了这么些年,你难道就不?想吗?”

  青娥觉得脸上?的手指像是一柄冰冷的刀子,身体也缓缓沉入寒潭,她闭了闭眼,原先积蓄在眼眶子里的泪被挤落面颊,可转眼又?绽出个笑颜,唇畔梨涡盛着莹莹泪水。

  “我晓得你只图爽快,不?图长久。只要二?更天?以前放我和茹茹回家,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不?反抗。”她顿了顿,“我好好伺候你。”

  这下错愕的人便成了秦孝麟,笑问?:“为?何是二?更天??”

  “不?为?何,茹茹二?更天?要睡觉。”

  秦孝麟望着她脸上?那抹笑,有些败兴,冷笑起身,言之有些事务处理,叫她候着。青娥被带去个房里,瞧见了些骇人的“刑具”,之后都只让她在那间房里等着。

  大约一更天?的时?候,来了两个婆子往屋里摆饭,秦孝麟衣冠楚楚拿着酒斝进来,要青娥侍酒。

  青娥乖乖照做,还是免不?了被秦孝麟掐腮灌了几杯,饶是她酒量不?错,也有些昏沉,伏在案上?任由衣物?被一件件剥解。

  待她上?身只剩樱桃红的主腰,秦孝麟掣她起身,欲解裤带,青娥意识混沌,免不?得要伸手推拒,怎知惹怒了他?,重重将她往桌上?一按。

  青娥真的醉了,摔倒下去,扫落一地瓷器,瓷片应声碎裂,她人也软绵绵地倒了上?去。

  剧痛霎时?传遍全身,青娥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仍旧一声不?哼,支着胳膊侧卧在碎瓷片上?,更不?敢动?弹。谁说承受巨大疼痛时?会大吼大叫,青娥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经验,人在剧烈疼痛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她视线开始涣散,十几岁时?被人追着满街打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她以为?这是走马灯,盼着有一张脸可以在眼前出现,可是她眼前的只有秦孝麟。

  秦孝麟见她纹丝不?动?,便以为?她没有伤到,上?前拉起她来,“装什么死。”

  这一拉起来,才发觉她腰侧被扎的鲜血淋漓,反将秦孝麟给吓住,莫说那点子淫邪的欲念,就是酒劲也在刹那间被驱散。

  青娥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脸都煞白,愣是没哭,傻呆呆地站着。

  “来人!人呢!人都去哪了!”秦孝麟大喊大叫着让下人传大夫,他?前段日子也算用心和青娥相?处,少?说对她动?过几次真情,见她如?此自会于心不?忍。

  大夫赶来点灯熬油替青娥挑腰上?碎瓷,青娥咬着被褥疼痛难忍,总算哭出了声。

  待伤口清理包扎完毕,她已然面无血色瘫软在床,见窗外天?色渐亮,她抓住伺候在侧的婆子,问?茹茹的下落。

  那婆子也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道:“安心吧,小娘子前半夜闹了一阵,这会儿已熟睡了。”

  青娥听?罢,如?释重负昏睡了过去,再醒来下床去找茹茹,却被婆子拦住,说这是秦孝麟的吩咐,要她卧床静养,哪儿也不?许去。

  这一养,三日过去,青娥再也忍受不?了。她那晚上?不?哭不?闹,倒激起秦孝麟的兴趣,像找了件摔不?坏的玩具,每日来看?她,还非要亲手给她喂药。

  青娥问?秦孝麟究竟意欲何为?,焉知他?微微一笑,回心转意又?有了养她做外室的兴致。

  她哪里愿意,一咬牙还是答应下来。

  只有一个条件,让她带茹茹回家收拾告别一番。

  其实这几日茹茹一直和青娥在同个屋檐下,奈何这间宅邸实在太大,娘两个各自闹出多大的动?静,也只有自个儿院里的下人听?到。

  青娥领了哭红眼的茹茹离开,却根本没有回到庄上?,而是径直去往了钱塘县衙。

  青天?白日,明?镜高悬。她拚命擂鼓,县衙里闻讯出来几个衙役,问?她所为?何事,状告何人。

  青娥抱紧茹茹,捂着她耳朵,让她的小脑袋挨着自己,声音发颤,字字坚定,“民女李青娥,状告钱塘县地主徐广德和秦府官人秦孝麟,他?二?人狼狈为?奸,没收佃户租地,强抢民女作恶多端。”

  在听?到秦孝麟的名讳后,几个衙役纷纷相?视一眼,有了些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个女人的结局,但还是按章行事上?报县丞。

  县丞一听?,上?报了县令,县令一听?,扶稳乌纱,赶忙派人通传秦孝麟。

  秦孝麟彼时?刚刚送走青娥,正在她的屋内把玩她睡过的软枕,听?罢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把她给我带过来!”

  眼看?那衙役畏畏缩缩要回去覆命,秦孝麟忽然将人叫住,改变了主意。

  他?冷笑一声,两脚架上?桌案,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好啊,她要告我就让她告,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即便告到顺天?府,我也能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十日后,皇城根下春风和暖万物?复苏。

  顺天?府吏部官邸内,几位身着红袍的大人正围坐品茗,屋内茶香四溢沁人心扉。

  “不?愧是连夜从杭州运来的雨前龙井,香气悠长,久泡不?散。”说话的人是吏部左侍郎曾亭光,就是他?在当年院考后,一力举荐翰林修撰冯俊成进吏部。

  旁侧年轻些的人道:“你们可知道,那名贵的茶叶,都是茶女们用指甲掐断,贴身保管,用体温烘着带下山去的。”

  “不?可能,少?说这些捕风捉影的。”

  “不?信你问?时?谦,他?什么都知道,你问?他?!”

  冯俊成就在边上?品味茶汤,被点名,挑眉看?过去,“我可不?知道,也不?是我用指甲掐了烘在身上?带下山的。”

  “你怎么这么恶心!”

  冯俊成笑了笑,细嗅茶香,“我闻着这香气,当真有些想家了。往年春季,总觉得家里处处飘着杭州龙井的味道。”

  同僚在旁说道:“万岁爷钦点你巡抚浙江,时?谦,你大可趁此机会到家中看?看?。”

  他?颔首,“都到家门口了,是该回去一趟。”

  曾亭光道:“时?谦,此去浙江,除了盐、茶这两样至关重要的税要仔仔细细地查,那儿的民生也要多加重视,应天?府与顺天?府隔着半个江山,那一带官员士族手握丁点权力便敢以权谋私,压榨民脂民膏,左右天?高皇帝远,查不?到他?们头上?,你这一去,不?知要变成多少?人的眼中钉。”

  “您说的是,我会行事谨慎,不?给人落下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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