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 第32章

作者:在酒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青娥讶然?举目,却被掣进个滚烫的?怀抱,冯俊成阖上双眼?,吻在她翕动喃喃的?唇瓣,“我要你接着骗我。”

  亲吻像一片羽毛,一滴水却沉重?得如同整座山峰,坠落在她眼?角。

  他将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而又沉重?,“你就当是我要报复你,让你知道我的?感受,一如你当初践踏我的?感情那?般,操纵你的?一悲一喜。李青娥,你教我的?,我一直谨记在心。”

  青娥面上划过他的?泪痕,睁大了眼?睛。

  “不要再让人伤害你了,现在你是五年前的?你,有所依仗,有恃无恐。”

  他修长五指穿过她的?发根,高高托起她的?后颈,也躬下身,越过五年光阴,再度亲吻起这个欺骗过他的?女人。

第32章

  那吻灼人, 青娥悚然一惊,手已先一步将他推开。

  她气息急促,心乱如?麻, 眼珠盯着他左右睃视, 好半晌没能缓过神来。

  冯俊成记着她那晚打在墙上的影, 不明白?她为何推得那么果决,正要问, 却见?她已整理好?情绪, 除了有些气喘,抬起眼睛半点瞧不出局促。

  “骗一天是骗,骗一年也是骗, 大人总要给我个期限。”

  冯俊成眉心轻结, “什么?”

  青娥凑到他身前, 拿出做美人局的本事, 抬起他沉甸甸两条胳膊, 狎昵搭在自己后腰,“一百四十两, 债总有还完的一天, 你说是不是?”

  冯俊成不喜欢她这精心乔装的慇勤,如?同刻意与他装傻, 他不信她对自己只有利用,沉声问:“李青娥,你知道?我说这些是何用意?能否与我好?好?作?答?”

  青娥低头片刻,转而绽个无谓的笑, “我在好?好?说, 这就是我呀。割舍不掉,斩也斩不断了, 一天是骗子,一辈子是骗子,你指望从一个脏心烂肺的骗子嘴里,听到什么话?”

  二人对视良久,青娥渐渐在他温和惶惑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不敢面对。

  “大?人是读书人,连说话都好?听,我当然知道?你的用意,大?人垂怜我,愿意庇护我。”

  青娥两手抓紧了他衣襟,踮起脚,去够他的唇,他却微微偏脸,回眸难过地望着她,望得她也有些难过,就好?像她已无药可救。

  她的确无药可救,要有一种药叫她吃了好?光明正大?走在他身边,哪怕长在悬崖峭壁,青娥都愿意爬上去摘。

  却没有那么一种药。

  他尊重?珍视她,捡起她零落在地的自尊,可她宁愿他心安理得将她当个花孔雀豢养。

  如?此他就不必承担选择她的后果,她也不必鼓起早被打压殆尽的勇气,来和世?俗宣战。

  话说应天府里,黄瑞祥在外养了个小的,如?今怀胎八月,被冯知玉打听来,先头一气之下回了江宁。

  于?是黄瑞祥不得不将事情原委与郑夫人言明,郑夫人多少?高兴,她又不是黄老爷,不必替他黄家那读书人的声誉设身处地着想,她就想儿?子娶个知心可心的,再生个一儿?半女,夫妻和乐,共享天伦。

  冯知玉即便做不到,黄家也愿意护着她正头奶奶的颜面,偏她像个斗气的公鸡,眼瞧着温顺,不知何时就要转脸叨上一口。

  “那是个什么人家的女儿??多少?岁数?”

  “是个小门?户家的小姐,现年十六,名叫月兰,家里也有几亩田产。”

  郑夫人皱皱眉,以为她为难什么,却说道?:“门?户太小可教不出什么有涵养的女儿?。”

  黄瑞祥正吸气,又听她道?:“不过也有一点好?,小家子气没主见?,待你领回家,不至于?和你主屋里那位主见?强的相处不来。”

  黄瑞祥眼睛都亮了,不过他料想也是,郑夫人不会不向?着他,“那我就将人领回来了?爹那边,娘可要替我多说说话。”

  郑夫人斜睨他,“我替你说?不连带着我一起挨骂都不错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那小姐姓什么叫什么?在哪儿?认识的,你先都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否则我也不叫她进?门?。”

  “孩儿?都有了,哪能不给人个名分。”

  “哼,就怕她家里不是什么有几亩良田的小门?户,而是个花楼供人取乐的粉头!”

  黄瑞祥猛一提眉,旋即堆笑,“哪儿?能啊,咱们黄家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我要真领个粉头进?门?,还不让我爹打死在乱棍之下。”

  郑夫人眼里玩味含笑,将儿?子瞧着,“是么,你可当心哩!”

  要不说知子莫若母,一句话踩到痛点,那月兰当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而是个被黄瑞祥梳拢了的小妓子,家里莫说良田,就是连亲人都没有的。

  黄瑞祥找了狐朋狗友帮忙买通合适的门?户,就为了往人家家里硬塞个女儿?,好?顺理成章进?他家门?。

  他如?意算盘拨得脆生,全然不及冯知玉半点道?行。

  她已回到应天府来,破天荒要与黄瑞祥同吃同睡,其实早两年也是有过,但都因为几次三番的小吵大?吵又各睡各的。

  黄瑞祥进?屋来坐了会儿?,吊儿?郎当架着腿喝口了茶,起身又要走,冯知玉侧坐榻上,眼睛都不抬一下,“你这又要上哪去?”

  “我还出去有事,你自己睡吧。”

  冯知玉掀掀眼皮,将书合上,“她身怀有孕,又快生产,是该有人陪着。”

  “那是自然,我这就去了。”

  冯知玉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我晓得,你自不会因为她怀有身孕而冷落她,而去找别的女人吃酒睡觉,嗯?”

  被说中,黄瑞祥浑身发毛,一抖手,转身走了出去,“睡你边上我真瘆得慌!”

  

  冯知玉冷冷望着黄瑞祥离去的方?向?,眼里暗藏这五年间?的积怨,轻声说道?:“也就我不是个男人,要我是个男人,定然将你比下去。”

  那厢里黄瑞祥跑到外宅,望了一眼月兰,这小女子一有身孕便极容易疲乏,月份大?了之后,更是日夜颠倒,时刻卧床。

  天没黑,她便睡了,见?他来,汗津津睡眼惺忪,撑着腰杆要坐起身说话,与冯知玉一比较,要多熨帖有多熨帖。

  黄瑞祥连忙爱惜地叫她躺下,坐在床沿轻声道?:“我放心不下你,来将你看?一眼,安心睡吧,你的事我都办妥了。”

  “谢谢爷…爷,不留下么?”

  “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个。”

  月兰在花楼原叫小月红,赎身后让黄瑞祥赐了这个名,十五岁刚亮相就让黄瑞祥梳拢了去,相伴一年多,也是相识相知。

  月兰虽是花楼出身,却只有过黄瑞祥一个男人,故而对他十分依赖,满心满眼都是他,也信了他的话,将冯知玉当成个吃人老虎,可怜他的遭遇。

  月兰侧卧在床上,虚弱地朝黄瑞祥颔首,“去吧,她一生气,又要折腾得家里鸡犬不宁。”

  黄瑞祥见?了月兰,身心舒畅,自然都是好?话哄着,见?她体贴柔顺,便又多陪了会儿?。只是他刚从家跑出来,哪可能立刻回去,出去后,他上轿直奔秦淮。

  今晚上他特意跑出来,是为着凑个大?热闹。

  秦淮附近最不缺秦楼楚馆,那些妈妈们时常就要弄出点新鲜花样,否则很快被别家冒过。今晚上群芳馆里选花魁,他就是让冯知玉捆在家里,也要想方?设法金蝉脱壳。

  群芳馆里姑娘们齐刷刷在台前站成一排,有的都是熟面孔了,还被推出来凑人数,不大?情愿地在旁看?指甲,说小话。谁又愿意做绿叶衬托中间?的几朵娇花?

  黄瑞祥姗姗来迟赶忙在二楼雅间?落座,几个朋友看?他来迟,罚了几杯,喝得黄瑞祥一下子涨红了脑袋。

  “快快快,别闹我了,今儿?来这群芳馆也不是为了看?我啊。”

  “嗳,你瞧中间?那穿蓝衫的,身段模样都是最出挑的,今儿?蓉妈妈就是要捧她哩!”

  “是么?我瞧瞧。”

  黄瑞祥挪挪屁股,面朝外张望,那门?敞着,视野正正好?好?对准台前,虽是从上往下看?的,但也瞧得清楚,那蓝衫女果真相貌不俗,肩头搭着纱衣,不时轻整云鬓,将眼睛在二层几间?厢房斜扫,处处留情。

  “嘶——”黄瑞祥却眉头紧蹙,往后倒了倒,“她长得叫我觉得有些面熟。”

  朋友都前仰后合哈哈大?笑,“是,生得美,你都觉得面熟。”

  黄瑞祥摇摇头,将那女人仔细看?着,她也听见?此处喧闹,撩动眼波朝他微微一笑,唇畔小痣像极了一颗醉人的梨涡。

  要命!黄瑞祥汗毛直立,这女人和当年那冯家巷口的沽酒妇人长得有些像!

  其实并没有那么像,就连青娥长什么模样他都记不清了,就记得她有颗梨涡,笑起来很是风流。

  黄瑞祥连忙将这发现说给席上众人,顺带将五年前他被那沽酒妇人反咬一口的苦水也吐出来。

  “我起先以为他是为了冯知玉,后来一想,我妻弟当年定然和那妇人有些首尾,要不他能急成那样?”

  “哈哈,你还敢说你妻弟坏话?当心他哪天给你使绊子,抓你进?大?牢,治你个色胆迷天的罪!”

  

  一番玩笑,众人推杯换盏,忽听有人轻叩房门?,几人都扭转头去,竟是一位器宇轩昂顾盼神飞的锦衣公子,黄瑞祥倒吸气又是一阵回想,猛然绽笑,起身拱手。

  “是你啊!洪文兄弟!”

  “南风兄,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江之衡以手中折扇点指隔壁,“我就在那儿?坐着,听得你说起冯家的事,才确定你说的是时谦。”

  黄瑞祥脸上一下挂不住,干笑道?:“开几个玩笑,都是说了好?玩的。”

  “这有什么。”江之衡也笑,“你们也算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想开他玩笑随便开,我有时背着他说得更滑稽。南风兄,可否请我喝上一杯呐?”

  

  “来来来,请坐。”

  这晚上黄瑞祥与江之衡喝个微醺,也得知江之衡眼下在国子监,长居应天府,便说好?经常出来小聚。

  花魁也选出来了,就是那蓝衫女,她名叫香雪,让个富商豪掷千金送上了花魁宝座,往后的一个月里,旁人要见?她,可得舍得砸钱。

  冯知玉无意间?得知江之衡与黄瑞祥厮混,霎时拧眉不语。虽说江之衡当年在江宁也是个排得上号的纨绔,可他素来看?不上黄瑞祥这等?人,绝不会与之为伍,怎能和他称兄道?弟,吃酒谈天。

  上个和江之衡走得这么近的人,还是冯俊成。人家现在是当朝吏部郎中,国家栋梁,奉谕旨巡抚浙江,他黄瑞祥又是个什么东西?

  冯知玉想起那日江之衡问的那个问题,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那边国家栋梁冯大?人叫王斑拟了一份欠条,五年前前后后,合计一四十两白?银,五个月内叫青娥还清。

  寻常佃户一年进?益五到三十两不等?,扣除日常开销,极难攒下钱来,青娥拿给秦孝麟的银子里大?半出自冯俊成当年那一百两。

  要让她五个月还清一百四十两,真乃天书奇谈。

  不过,冯俊成本就不指望她还钱,她晓得,五个月,大?约是他留在钱塘的时间?。

  “青娥姑娘?青娥姑娘。”王斑将文书推给青娥,食指在角落点点,“青娥姑娘,等?会儿?画押在这儿?就行了。”

  青娥回过神来,颔首去按殷红的印泥,作?势就要画押,“好?。”

  王斑一个措手不及,去夺欠条,“青娥姑娘,我先把写得什么念给你听。”

  “不用,我看?得懂。”青娥探身将身契接过来,见?王斑错愕,她笑着解释,“就是这几年一点点学的,能认很多字了,不然哪敢孤身带着茹茹,早让人欺负死了。”

  话说一半,她顿了顿,笑起来,“看?来女人识字也没什么用处,人家要欺负你可不会和你讲道?理。”

  她说这话时冯俊成恰来在屋外,因此没有进?屋。不料茹茹抱着花将军从草棚钻出来,叫了他一声大?老爷。

  冯俊成背手转身,就见?小姑娘抱着小花狗,身上脏兮兮盯着自己瞧。他眼睛落到她脖颈上的红绳上,就是这条红绳,牵着那块平安扣。

  青娥看?过去,未加迟疑起身迎人,“大?人,进?来坐,我正要画押,待按完手印这就给您看?茶吃。”

  她把那身契粗略看?了一遍,其实根本没仔细留意上头说的话,就将手印按上去,还给王斑,而后踅身到院里打水洗手,烧水煮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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