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嬿央弯唇道好。
才弯,下一刻是心里一怔。
怔了过后轻轻动了动眼睛。
她,她没有看错,这个才颔首平淡说了那句话的他,此时眼底是忽而沉寂,沉寂间还深锁着一种意味不明的消败。
嬿央不知道他的神情里为何这样。
她不知道,祁长晏倒是眼睛闭一闭,他自己知道。
还是因为想到了那日,想到了若是老天真要残酷的愚弄人,偏偏在他和她完全无芥蒂时那日她出了事他彻底失去了她……那他该怎么办?
祁长晏实在想不出来若她真出了事他会怎么办。
所以此时再看她,眼神里也只是一层又一层的后怕。
这回嬿央看出来了,也是看出来了,嬿央张了张唇,心中也莫名一股酸涩。
他是真怕她出事,至今仍在怕。
他看出她看出来了,扯扯唇似乎想掩饰,可掩饰不了,嬿央看他的神情又彻底平了下去,接下来只是无声的和她四目相接。
没有任何声音,他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不说话一切却变得更加明显,此时他的安静是让这些又都厚了好几层,嬿央牵了牵喉咙,想先说些什么。
可张了唇她发出的也只是无声而已。
她放弃了,但放弃了她却一点也没觉得此时的氛围让人难捱,她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不让她觉得难捱,他的安静更未让她觉得难捱。
她明白,他也不是想让她这时说些什么,他只是要她在这,只是想看看她,确保她无事而已。譬如刚刚好像怔愣间连手是还维持拿着一个东西的姿势也忘了,这时拿的太久,手臂有点疼了,她不受控制的嘶了一声。
他的神情刹那一绷,沉声问她又疼了。她摇摇头才要说没有,他已经够担心了,她怎么还会让他继续担心呢,可他要的也不是她的回答,他紧了唇看看她的手臂,随即,是慢慢拥了她。
这时他也不是要她说什么话,他自己说了。
才出声是说他所怕的,“那天我最怕的……”
“是找到你后已经完全无法挽回。”
接着说得还是他的怕。
“嬿央,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若她真有什么事,那他……
祁长晏神情一个难看。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眼里又变成颓败。
嬿央则是更加酸涩,他忽然而至的颓败和无力让她觉得酸涩。他何曾有过如此模样?嬿央抿了抿唇,伸开双臂抱住他的腰,脑袋偎在他怀中。
又压压心里这时除了酸涩之外潮起的汹涌,低声轻语,告诉他,一再告诉他,“我没事。”
“我没有事,真的没有事,你别担心。”
她现在的这些伤过个一两个月就能完全好了,不久的,一点也不久。
“我很快就好了。”
“嬷嬷也说了我现在慢慢的总会恢复。还有胥临,胥临他也说了,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所以他不要担心了,她这些伤有朝一日都会一一好全的。
仰了头看他,想看着他又和他说说。
但仰了头还未能说话,是他已经低了头。
低头的片刻,他凝着她,稍后在她细语的又一声莫担心里,他深着眼睛用手碰了碰她嘴角。
一个弯腰,他闭眼抵着她的额头,鼻梁与她相磨蹭,哑声说了一个嗯字。
说完,许久之后又嗯了一下,
嬿央弯了弯唇,环着他腰的手臂也跟着收了收。
可没想到这一收倒是收出了意外。
她低估了她受痛的能力,之前怔愣间手臂悬空拿东西已经拿得有点疼了,此时抬起手臂环着他过了这么久,她这下又想再次收收手臂,手臂马上一酸,疼的更厉害了些。
下意识唔了一声,只能慢慢收手。
这时祁长晏已看向她手臂。
手掌也同时极快的摸上她手臂。
眉梢已经僵了,下一刻则沉了,沉了一下松开,他扯了扯唇无声叹一下气。
叹他自己。
竟然忘了,她刚刚手臂一直抱着他的腰,怎会不酸不疼呢……他倒是给忘了。
心里的一切一切先抛诸脑后,摸一摸她的手臂,他坐下了。
按着上回侯嬷嬷教过他的手法替她轻轻揉起来。
揉时,没顾着说话什么的。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垂眸望望她,问她可好些了,得到她说的一个好,才再次说话。
说得是反问。
“真的?”
“真的。”
但祁长晏看看她,还是又揉一会儿。
嬿央笑了,他倒是不信。
是真的觉得已经好些了。
抬抬下巴,她选择亲了亲他。
祁长晏一顿,肉眼可见的那种顿。顿了刹那,目光不明的望她。
刚刚那些他也只是暂时抛诸脑后而已,心里的陈杂和一切都仍然在,她这时倒是忽而亲他。眯了眯眸,神情难辨。
嬿央弯眼。
弯弯眼睛后,似乎又想抬抬下巴。这回祁长晏不顿了,他先一步,吻了她的唇。
没敢用力,没敢用力他便拥了她过来,久久抱着。
只有她在怀中在身边的感觉才能让他减轻那种已经一天都过了还未能了去的后怕。
只有这样。
手掌紧了紧她的腰,不自觉想把她抱紧。
嬿央也想抱抱他,不过想到这会儿只要稍微维持一个姿势久了点就酸就疼,还是安心的只靠在他怀中。
靠得她也不知过了多久,是忽而眼睛里有了他的下巴时,才抬抬眸。
他在低一低头看她,她这么久太安静了,他以为她睡着了。
嬿央没有睡着,眼睛眯一眯轻轻一乐。
祁长晏弯了弯唇,拇指则忍不住摩挲摩挲她眼角,也笑了。
……
腊月二十九。
这天早膳过一个半时辰后,昨日已经定好单子的李嬷嬷随管事的还有采买的人一起回了府。
回了府霁徇跟在几人后面走了一路,走了一路快到内院时,又拐弯回来找嬿央。
“阿娘。”
“嗯?”
嬿央在院子里晒太阳,今日一早比昨日冷上许多,冷的她头都有点疼。
往常降温她是不会头疼的,这回估计是受了伤身体还虚,不过是降个温她脑袋就有点疼,只有晒太阳时舒服些。
霁徇小跑过来,“鱼,大大的鱼。”
“哪看的鱼?”
“那边。”
他说不清,李嬷嬷来解释,“夫人,采买的人回来了,岁除之日的新鲜食材都买好了。”
小公子说得鱼就是采买来的鱼,一共买了六条。
嬿央知道了,原来说得是采买回来的鱼。
就着采买的事又问了问,“都买齐了?”
“都买齐了,夫人。”
那些鱼还是特地到人家池塘里碎了冰买的,就是要保证鱼儿最鲜活。
夫人现在吃的一切食材都得新鲜,这样才最补。
“阿娘,去看鱼。”霁徇在旁边等了等,等嬷嬷说完了,奶声奶气嘀咕着这句。
还拽了拽嬿央衣裳,想带她一起去看看
也是因为这他才特地拐回的内院。
可还没拽动嬿央呢,他脑袋上先挨了一下。
祁长晏拍的。
睨着小儿子,“别拽。”
力气还怪大,嬿央今日本就不大舒服,他还拽。
“爹爹,去看鱼。”霁徇没被拍疼,改而拽他。
“好多好多,还大,爹爹。”
卯足了力气,使劲拽。
祁长晏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