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芋孚
林成:“我把弓落在了家里,家中妹妹给我送来。”
祁长晏颔首。
“那我便不打扰了。”颔一下首,祁长晏离开。
没多久,嬿央也顺着他刚刚走过的方向走,因为弓既然已经给哥哥了,马场这时也没法看,她自然选择回去。
出来时倒是看到祁长晏还在,他在与人说话,嬿央路过他们,走向自家马车。随后直到上马车那刻,她也没看过祁长晏。
倒是祁长晏这时看了看她。
其实在疾驰而过那会儿,也是看了她的,她样貌出色,那时简简单单被风随意吹着,脸上有种随性,却又极富美感的强烈,一眼让人印象深刻。
他身边的人这时问他,“长晏认识?”
“嗯,认识。”
“哪家的?”
“问这做什么?”
那人一笑,随后封了嘴,表示不问了。
嬿央当时还是哥哥回家后才知道的祁长晏来历,那时,即使那次之后又见过他,她也从未想过今后会嫁给他。
翌年,上巳之时。这次的祓禊她们一家子都去了,当日祓禊因为春日人多,并没有浣足洗浴什么的,只拿了柳枝在溪水里耍了耍,又沐了沐手,便算了事。
另外,上巳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让已经定了亲的男女能有个日子光明正大接触,也让未定亲的男女,若有意的暗地里相看相看。
家里大哥已经定下亲事了,今年五月便要娶妻。这回,大哥大嫂借此机会见个面,同时,她的亲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其实从她前年年底及笄起想与林家议亲的便不少,但当时大哥还没定下亲事呢,她自己也毫无感觉,去年这事便一直以大哥亲事未定为由一推再推。
但去年后半年,大哥总算有看入眼的人了,两家约定结为两姓之好,于是今年年初十七的她,亲事也就不能再拖了,也得开始相看。
似乎有几家人也知道了父亲母亲的意思,所以今日有几家是从前暗地里跟母亲透露过意思的。
但嬿央是不会嫁进这些人家里的,这几家虽与林家是门当户对,甚至有一家对林家来说可以算高攀,但按哥哥还有父亲打听的,他们家中都已有小妾收了房,纵使嫁过去直接就让她掌中馈,她也不乐意,不够闹心的。
所以没有与他们有任何接触,但凡看到他们,也都往远了走。
如此避了几次,寻到个安静地方歇时,环枝好像都觉得累了似的,叹了声气。
嬿央笑了笑。
环枝叹过气,倒是忍不住靠近嬿央悄咪咪问了声,“姑娘,今日人多,您可有瞧着能当姑爷的?”
她刚刚是发觉有不少人看自家姑娘的。
嬿央摇头。
环枝对此就说:“那无妨,您再瞧瞧。”
又碎碎念,“老爷和夫人本就舍不得您出门,咱们好好瞧,别急。”
上巳日回去不久,嬿央听母亲说她把那几家拒了。而拒了那几家,父亲最近的处境看着有些不好。
因为那几家都觉得是父亲不给他们脸,暗中使了点绊子。
嬿央抿了唇,林父林母则宽慰她,“还好没应了他们,不然就如此肚量,你过去了还不一定过的什么日子。”
且这些人到底也只能使些小绊子让林父烦一烦,是伤不了他的根底的,毕竟林父也不是吃素的,就任人拿捏。
三月十二,嬿央收到了意料之外的帖子,那就是国公府钟氏递来的帖,邀她去国公府的赏花宴。
林家全家对此都挺吃惊,第一反应是先问林母,“你和平宁公主交好了?”
林母:“……哪有?”
她要有那个本事,最近丈夫还能忙成这样?
拿手指重点指了指帖子上的名讳,“没看到是祁大公子的夫人送来的?你们倒是突然都说公主。”
林父几个:“……这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于是改而问嬿央,“你和祁勐的夫人认识?”
嬿央摇头又点头,“只说过几句话。”
林父沉吟。
沉吟的结果吗,自然是无论认识不认识,嬿央都去一趟。毕竟人家特地下了帖来,而且,嬿央也有意借此让那几家消停消停,林家并不是难支的独木,他们想欺负就欺负了。
好歹她和国公府有点来往。
三月二十,嬿央来国公府赴宴,人很多,也全是身份不一般的妇人和各自家里的小子姑娘。
其中最明显的对比就是,上巳那日烦她的人完全在这个地方出现不了。
嬿央入了国公府,除了和钟氏说了几句话,其他时间都安安静静待在一边。
她是知道有些达官贵人的,有时莫名其妙就有个脾气,多说多错,所以她还是谁也不招惹的好。
但她不惹事,却有事找她,不知道哪个挑头说花好看,得找个美人衬才行,于是不知哪一句里就提了她,都要把那花往她头上簪。
嬿央是不乐意的,把这花簪了她头上,那她成什么了?这些人逗乐的玩意?怎么不见这些人敢说把花往平宁公主头上簪呢?难道她们敢说平宁公主不是美人。
她正忖着要怎么化解才好,好在,钟氏把她拉了过去,笑骂这些人:“去去去,觉得花好看,那你们都往自个头上簪去,怎么都要旁人来衬。”
随后,更是一直把嬿央带在身边,这些人看钟氏对嬿央亲近的出奇,也就没再不把她当回事,之后,也至少是没有哪个人再说过什么让嬿央簪花的事了。
当然,钟氏也没那个功夫一直顾着嬿央,一是她肚子大了,光坐着也累,二是她也得分神和别人说话,到底没法一直看顾嬿央。
也是钟氏分不出神的那阵,嬿央自己去透透气。
这会儿经了钟氏那一番,已经没什么人有意无意找她麻烦了。
但她正透着气,倒是发现身后不远处有动静。差点以为是钟氏遣人来找她,但一看之下,不是,竟是祁长晏。
“祁二公子。”
祁长晏颔首。
颔首后,说:“站在这作何?”
“坐的久了,我出来走走。”
祁长晏点点头,而嬿央,此时想了想,便欲和他离远了,到底此处除了她和他没有别人,要是被哪个丫鬟撞见了到平宁公主跟前说一嘴,以为她有非分之想……那林家的处境便不仅仅是有点麻烦了。
但她颔首一下,又转身要走时,却闻身后又近一步,同时听到他的声音问:“你可定亲了?”
嬿央顿住。
神情里也是明显的一顿,这般明显的一阵后,除了顿,还有的自然是讶异。在她这讶异的几息间,听他再次问:“可有?”
没有,可他这是什么意思?嬿央没有回头,因为怕自己神情里的讶异,又或者别的什么被他看清。
但他这时离得她已经很近了,男人这回的声音在她未答一句时,却不知为何一声,已是笃定了,“没有是不是。”
嬿央好像不得不答了,她也点了头,轻声,“嗯。”
祁长晏意料之中,因为这些日子林父的处境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林父拒了那些人家的事,他自然也知道了。
这也是他让钟氏给她下帖的原因。
屡次见她,现在心里是何感觉还不大能彻底摸清楚,但在林家如今的境况下,这些日子忽然沉思一点,那就是那些人家林家尚且拒的了,若是哪天出现林家完全拒不了的人呢……所以当时第一个念头是不想拖到出现一个林家拒绝不了的人上门提亲的地步,于是在此之前不管成不成,也不知当时是冲动亦或其他,唯有一个念头,至少他要先于那个人出现。
钟氏的帖子无论如何得送去,又或者,他都想过若是钟氏不应,那就直接让母亲给林家下个帖。
这时听到她一声嗯,祁长晏望着她,倒是笑了笑。
嬿央听到了他这一声算不上大的笑,也是那一刻迟疑回眸看他时,看到他深沉却又湛黑的眼神,那湛黑里除了一丝笑好像还有点其他,只是尚不待她分辨出来,接着他似乎又近了一步,不过又近了一步后,倒是又先止住,只听到他说:“改日……”
略顿,只那么一息的顿,男人眼里的湛黑好像更厚了,“改日我让母亲上门提这事。”
嬿央:“!”
说不惊是不可能的,她真的从没想过她最后会与他成亲。
“你。”嬿央哑然。
她想问的是他这句可是认真的?不过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意思。
祁长晏是知道,知道后神情并未因此怎么变化,只是又一声,“知你一时难消化,三日,三日后你让林成给我答复,届时我再让母亲上门。”
后来,后来嬿央那夜回去后,最后给他的答复自然是好。因为嫁了他于现在的她和林家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且她也问过哥哥,他较于从前那些想娶她的人,房里至今没收过人。
嬿央让哥哥给了他答复,随后,两家的亲事开始按部就班的办。准备亲事期间,嬿央没有受到亲慢。其实当时还未进祁家,她是不知道平宁公主对她的态度到底是如何的,但至少在成亲的六礼上,每一场礼对方都没让林家有过任何不舒服。
次年八月,她从家里出嫁,正式和祁长晏结为夫妻。当晚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虽说这场亲事最初是由祁长晏主动,后来从那回三月后一直到如今,两人也见过好几回。甚至最后一次就在两个月前,两人完全说不上长时间未见,可那到底也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了!
所以此时在被挑了盖头,屋里只剩二人时,嬿央无意识中好像屏了息,屏息的同时,矛盾的是心跳又快的像不是自己的,她几乎都能意识到。
不过接着,却又忘记了。
他先亲了她。
但她后来是否也亲了他她不知,只猛然回神时,竟是自己嘴边已是他薄唇上的温度,不止有他的温度,视线里也都是此时的他,又或者他睁了眼,此时眼睛里面的她。
第50章
嬿央头一回回想起曾今成亲的事, 而随后,她跟前出现的是一声突然沉了的小心二字。
这二字好像就响在她不远处,又好像仅仅是在她回忆里, 视线中仍是新年的景象,韶书用完晚膳跑得太快,小脚一绊,骤然要摔倒,身边快速有风掠过, 快到这风好像都成了实质, 甚至明明是看到祁长晏上前去把韶书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时手臂上却紧跟着也有一股力道。
谁的?嬿央忽然回神。
回神那一刹, 自然是猛然看向自己的手肘。
手肘上确实有男人的手掌, 但却不是祁长晏的,而是陆晁的。
嬿央失愣,又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陆晁的手掌却滞着,像一时忘了收,是到下一瞬,才似乎忽然僵了手心,渐渐把这只才握了她手肘的掌心收回去, 又平静的背于身后。
他抿了唇, 抿过唇后神情里这时仍是皱的。陆晁盯一盯嬿央,又盯向她前方那块坎。
“路上有坑, 祁夫人小心着些。”他的声音不自觉有点沉了。
其实,最初也没想过直接伸手扶她阻止她再近前一步的,可是那一瞬下意识已经伸了手。
此时只极力掩饰平常。
嬿央看向那道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