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三十
“这不算什么。”
“那……那下回我能找您玩吗?”
皇帝顿了顿。
善善瞅着他的脸色,体贴地说:“如果您很忙的话,那就算了。”
她知道的,大人都很忙,像娘亲天天都要忙碌铺子的生意,许多时候顾不上她。这个好心叔叔看上去那么厉害,肯定比娘亲还要忙很多。
但尽管如此,她的脸上藏不住事,失落已经明显的挂在了她的小脸上。
皇帝不禁侧目。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心软,可回过神来时已经脱口而出:“可以。”
“真的吗?!”善善一下子坐直了。
“……真的。”
善善美滋滋地说:“谢谢您。”
“……”
皇帝垂下眼,当做自己没看见大太监已经遮不住的震惊。
帝王金口玉言,能轻易允诺一个孩童陪她玩乐,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马车平稳地在京城的街上疾驰过,善善两条小短腿走了许久的路,马匹用四条腿轻易地超了过去。
好像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忠勇伯府。
善善还有些舍不得,恋恋不舍地与他道别:“叔叔,再见。”
“嗯。”
皇帝看着她被护卫抱下马车,紧接着另一个小孩也跳了下去。忠勇伯府今夜灯火通明,几乎是立刻的,门口的家丁就看见了她。
“善小姐回来了!”
亲眼她已被忠勇伯府的人接到,皇帝才道:“走吧。”
马车调转方向,缓缓行驶远去。
听到外面的动静,温宜青急匆匆赶了出来,看到自己的女儿,压抑了半个晚上的情绪也汹涌而出。
“善善!”她飞快跑过来,到女儿面前时脚步踉跄,几乎要站不稳,她大力将女儿搂进怀里:“你吓死娘了!”
她又忙不迭将女儿上下检查了一番,小姑娘仍旧是白白嫩嫩,看上去并无外伤,才长舒了一口气。
“娘,是上次在寺庙里遇到的那个叔叔。”善善欢喜地说:“我在路上遇到了他,是他把我送回来的。”
善善高兴地转过身:“他……”
“他已经走了……”
温宜青往远处眺去,只看到道路尽头远去的一队车马。被一队护卫重重包围,驾着一团明亮的光,消失在视野里,像是从天而降助人为乐的神明。
她在心中感激不尽。
“娘,叔叔说了,下回我还可以去找他玩。”善善又高兴起来。
温宜青轻声问:“他是谁?”
“他……他……”
善善呆住。
她的小脸懵懵的,看着娘亲,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没有问过。
见了好几回,她还不知道这个叔叔是谁!
不等她想完,伯府又急匆匆走出来几个人。
“善善!”大夫人看到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三夫人也是同样反应,但她很快道:“青娘,如今善姐儿都回来了,你也不用再责怪晴儿了。”
善善只感觉到娘亲抱着自己的忽然收紧。
温宜青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三夫人:“三嫂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你方才已经闹了一通,晴儿已经被你吓哭了,你也看到,善姐儿一点事也没有,此事就算了。”
“算了?!”温宜青扬高了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祁晴她把我的孩子丢下,我家善善才五岁,如果不是碰到了好心人将她送回来,她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你说这就算了?”
三夫人说:“她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晴儿方才可被你吓哭了!”
温宜青牵着女儿,她压着怒火,却压不住整个人都在抖。
善善茫然地看着她。
三夫人还道:“善姐儿,你劝劝你娘。”
“不用了。”温宜青冷声说:“奶娘,你把善善带回院子里去。”
善善:“娘?”
“善善,听话。”温宜青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温柔地说:“娘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去。你先回去,将学堂里的功课做了。”
善善乖乖点了头,被奶娘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一走,温宜青就冷下了脸。
三夫人:“青娘,你这是干什么?”
“行了,你别说了。”大夫人忍不住皱起眉头,从中劝阻:“此事本就是祁晴做错在先,叫她服个软道个歉,青娘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对她如何的。”
“凭什么?!”三夫人拔高了声音:“我们晴儿年纪又多大,自打出生以来,就没哭得那么伤心过,她闹了这么一通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对我家晴儿动用家法不成?!”
大夫人斥道:“你别说了!”
三夫人不理:“大不了问到老夫人那去,要老夫人评评理。”
大夫人轻轻闭上眼。
温宜青冷冷地看着她。她咬紧了牙关,只觉得心中一寸一寸的冷,怒火却一寸一寸的烧。
她何尝是没有问过。
祁晴就在老夫人那处,她去质问祁晴,老夫人就坐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沈云归的事情,二人方有过口角,便是听到祁晴丢下善善提早回了家,老夫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在她去逼问祁晴前因后果,惹得祁晴大哭时,还将祁晴搂在怀里,反过来劝她。
那些话是怎么说的?
“已经派人去寻,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
“不过是姐妹开个玩笑,不必小题大做。”
“晴儿向来听话懂事,定是无意,你是当长辈的,何必苛责一个孩子?”
那时她满心满眼还惦记着未归家的女儿,便是孑然怒火,也无法全心全意撒野。
可这些人却还不知愧疚。
他们千里迢迢将她接到京城,又将她弃之如敝屐。虽有血脉亲缘,可先前二十余年并未有过联系,她就当情薄缘浅,低头认了。
她亦有疼她爱她的爹娘,虽爹娘已去,曾经却是真心待她,即使伯府不愿认她,也不算可惜。
但为何还要欺她的孩子?
第24章
今夜的忠勇伯府灯火通明。
因为善善走丢, 府中所有空闲的人手都被派出去找人,大房父子也亲自出门去找。大夫人派人去将外面的那些人叫回来,回头看见脸色难看的温宜青, 在心中悄悄叹了一口气。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跟在温宜青的身后,随她去找祁夫人。
主院里,被吓哭的祁晴方止住眼泪,就见刚还在凶自己的姑母走进来, 忙又瑟缩着躲到了老夫人的怀里。
祁夫人将她搂进怀里, “青娘, 我方才听下人说, 善姐儿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她既然回来了, 你还来做什么?”
温宜青语气硬邦邦地说:“母亲是觉得,善善已经平安回来,此事就算是了了?”
祁夫人皱起眉头:“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被丢在学堂里,她是运气好,身边跟着石头,路上也遇到了好心人, 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可若是她没这个好运呢?”温宜青冷冰冰地看着躲在大人身后的祁晴, “是不是今日我见到的,便是我家孩子的尸体了?”
“她不是没出事吗?”
“没出事, 此事就能当作不算数了?”温宜青直指祁晴:“若有个万一呢?若我的善善出了什么事,她拿什么来赔?她还能将善善的命赔我吗?!”
祁晴又要被吓哭,带着哭腔说:“姑姑, 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
三夫人冲上前来,挡在她的面前:“青娘,你好好说话,吓唬孩子做什么?此事难道就是我家晴儿一个人的错吗?”
“是,当然不止。”温宜青冷笑:“不只是她,还有祁晖,是他们二人一起出的主意。”
她回过身:“祁晖呢?把他也叫来!”
“够了!”
祁夫人沉下脸:“青娘,你闹闹腾腾的像是什么话。如今善姐儿已经找回来了,府上所有人都替你找人,已经累了一宿,你还要闹什么?”
温宜青只觉得可笑:“您觉得我是在闹事?”
祁夫人没应声,她与三夫人都面色不虞,心中分明就是这样想。
大夫人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她已知今日之事避无可避,便抬手倒了一杯茶水,“青娘,坐下来说吧。”
温宜青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带着安抚,才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她挺直了脊背,像那日初到京城时一样,接受所有人的打量。只是那时无论心中各怀什么心思,所有人面上都是善意。不像此刻,只差将厌烦写在脸上。
她早已看清这些人的面目,早已不抱任何期待,伤心也没有后,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滔天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