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 第69章

作者:明月倾 标签: 因缘邂逅 宅斗 婚恋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快抓住他们!”

  竹林里忽然冲出一群小厮来,原来是有家的小厮出来撒尿,看见这一幕,以为是什么匪徒绑票,一个人不敢上,回去叫了一群小厮过来,都拿着木棍武器之类,想围住他们。

  “快跑!”

  凌霜立刻招呼如意,她是打惯了架的,如意却不如她,被她拎起来,瞅准竹林里有个空隙主仆二人就跑了过去。

  小厮们有十来个,都带着武器,饶是凌霜素有小霸王的名声,也不敢硬碰,带着如意跑进竹林中。

  她也是经验丰富,知道竹林越往里面越密,跑起来刮得脸上都是血痕,地上砍过的竹桩子更危险,不注意就要踩上,刺穿脚掌,正适合逃跑。

  “低头猫腰,跟着我跑,别踩中竹桩子!”凌霜教如意。

  她拉着如意,在竹林中飞跑起来,小厮们追在后面,也跑不快,竹林又深又密,转瞬间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衣角了。

  有几个小厮则是留在原地,照料被打得一身泥一身伤的徐亨,徐亨本来被按在地上趴着,他们想给他翻过来,刚碰了碰手臂,徐亨就惨叫起来:“我手被打断了。”

  “是徐少爷。”有老成小厮连忙指挥道:“别动他,去找徐家的人来,找接骨的大夫来。”

  他还问徐亨:“徐少爷,那人为什么打你啊,是绑票还是寻仇?”

  “谁知道呢!”徐亨又痛又气,大骂道:“跟个疯子似的,说了一大堆!

  来人,快去给我报官,告诉我姑母去,一定要把这两个匪徒给我逮回来!”

  在他看来,梅婉琴没有同母的兄弟,梅家又不得势,哪会有人真为了他打老婆的事出来“主持正义”?

  多半是找个由头,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什么事结了仇,那两人后来话里不是露出来了吗?

  多半还是为了庄子上争水,亦或是为了自己爹那个小妾,都有可能……

  却说竹林中追着两人的小厮,本来几次要追丢的,但赵家外院本来不大,竹林也有限,跑不到哪去。

  再加上他们吵吵嚷嚷,又惊动了不少随从,大不了把竹林犁一遍,总归是能抓到的。

  但找了一番,却不见人,众人找到竹林边上,有个阁子,精致得很,一看就是赵侯爷招待贵客的,他们不敢擅闯,上去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声音冷冷问道:“是谁?”

  小厮们对视一番,虽然对方声音年轻,知道叫爷是没错的,领头的小厮就道:“爷,院子里闯进两个贼,正抓人呢,怕惊动了爷,所以过来看看。”

  他们自觉这话已经天衣无缝了,只见里面响起脚步声,有人打开门来,是个衣着华贵的小厮,有认得的人,连忙道:“里面是侯爷?”

  “不是侯爷是谁。”那小厮也傲慢得很:“怎么,你们要进来抓贼?”

  “不敢不敢。”

  领头的小厮连忙退下了,使个眼色给众人,众人连忙退下了。等退到一边才都问那领头小厮:“三哥,里面是谁呀,怎么这么神气?”

  “我说你们没长眼睛,你们还不信。”

  这被众人叫做三哥的是姚文龙的小厮,地位最高,聚赌喝酒,都是他领头,朝众人道:“你们不认得人,也该认得人家的衣服,除了文远侯府,哪家的小厮还敢穿军中的胡靴?”

  众人都吓得咬手指,道:“这么说,里面是秦侯爷了,还好我们没闯进去。”

  “文远侯府是什么地方?连赵侯爷见了他,都不敢高声呢。”三哥道:“咱们还是去看看别的地方吧,有人通知赵侯爷了没,这是他们家的地方,就算有匪徒,也让赵家的人自己搜吧,今天来的都是大人们,咱们乱搜,得罪了人不是好玩的。”

第70章 诘问

  外面的小厮散了,阁子里面,秦翊才刚刚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一主一仆。

  凌霜身上又是泥,又是竹叶,正站着择身上的叶子呢,如意也吓得脸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的。

  秦翊的小厮长庆在外人面前傲气,知道她们虽然穿着男装,其实是女孩子,所以还是很客气的,递了块帕子给如意,如意连忙道:“谢谢小哥。”

  长庆也有点不好意思,道:“爷,我去外面守着吧,爷好说话。”

  长庆一走,秦翊才开口。

  “娄小姐又去打擂台了?”

  他一开口就气人,凌霜立刻瞪他一眼。

  “打什么擂台,我去揍人了。”

  她虽然后面逃得狼狈,但前面还是打爽了的,道:“你是没见到我之前的拳脚,什么叫以小博大,两下子就给徐亨废了,让他成天打老婆来着,我就让他知道知道挨打是什么滋味。”

  秦翊是捕雀处名义上的长官,再加上文远侯府的根基在这,外面小厮都知道,京中这么多侯府里,文远侯府是唯一可以穿军中的靴子的,就是因为当年征讨南诏,文远侯府是主将,安远侯府是军师,后来虽然解甲归田,但秦家的下人,很多都是当年跟随文远侯战场厮杀过的老兵,所以行事都带着军中风气,连小厮都骑□□通,常年穿着胡靴,走出去都是小厮圈子里的领头羊,消息灵通得很。

  所以徐亨打了老婆,还让姑母姚夫人去黄家找麻烦封口的事,他也略知一二。

  但这并不妨碍他回道:“原来是打人,我还以为小姐是挨打呢。”

  要说他们俩也真是有缘分,一次两次遇到,凌霜都是“大忙人”,不是绑人,就是打人,谁能想到呢,京中的世家小姐里,还能出这么一号人物,整天在外面打家劫舍,忙得脚不沾地。

  凌霜也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秦翊这人身上也奇怪,有种莫名的安定感,每次凌霜干的这些勾当,都刚好被他撞上了,他撞上也不声张,也还帮着隐瞒。

  他这人就这样,对什么都淡淡的,大概这就是京中视为最贵气的气质,和姚家那些暴发户都相反,他们是什么都想要,什么都炫耀,他恰恰是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什么都有了,哪怕搬座金山放他面前,也仍然是云淡风轻的。

  但他笑自己的本事,凌霜还是不能忍的。

  “你知道什么?

  这次是因为他们人多,又有武器,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自然要跑了。”

  “那你现在后悔没要我的剑了?”秦翊淡淡问。

  他这人说起笑话来,也这样冷,又冷又气人,实在让人无语。

  凌霜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不和你多说了,反正我正事也干完了,该回去了。”

  她和他相处起来,总有点莫名的自然,估计贺南祯和他也差不多,也是一挥手,道:“这次的事谢谢你了,改天一并道谢。”

  “哦,这还是正事呢?”秦翊道。

  凌霜看了他一眼。

  要说脾气,凌霜是挺大的,而且本来就憋着一股气呢,刚和蔡婳吵了一架大的,不然也不会一口气冲上来,直接把徐亨打了。

  秦翊这样问,多少带着点挑事的意思,凌霜听着,就有点不太爽。

  “这不是正事是什么?”凌霜反问他:“徐亨打老婆的事,满京城人都知道,人人都不管,我管了,怎么了?秦侯爷有话说?还是你觉得这是徐家的家事,我不该管?”

  秦翊其实也确实是故意惹她的,不然不会回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没什么意义。”

  这话算是点中凌霜死穴了,关于梅婉琴的事,娴月之前那番道理,凌霜至今反驳不了。

  徐亨打老婆,梅婉琴不想和离,不想走,她亲娘都管不了,外人插手,她还怪外人呢。这是一层。

  二是管起来容易以身犯险,别梅婉琴救不了,还赔上一个。

  凌霜今天自己也因为这事险些翻了船,要不是遇上秦翊,真是不得了。一换一,还不一定换得回来,是真不值当。再者打一顿也没什么用。

  但凌霜自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早知道你会这样说,你们也都这样说。”她昂着头道:“但我已经想通了,你既然要问,你就当第一个听到这道理的人吧。”

  明明是狼狈得像个花子样的脸,但她昂着头,站在下午的日光中,却骄傲得像个君王。

  “你给我听好了,秦翊!”她道:“我打他,不是因为我想救谁,或是替谁出头,要谁感激我。

  甚至也不是为了救梅婉琴,这跟他老婆是张婉琴李婉琴都没关系,我知道救不了。

  我就是听见这事,觉得脏了耳朵,手痒,看他不惯,我就是要打他一顿出气。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个畜生,该打,而我能打他,就这么简单。懂了没有!

  我打他什么也改变不了,但他痛了,我爽了,这就是意义!一个打老婆的人挨了打,这就是意义!为什么还要有别的意义?

  他打他老婆不需要意义,我打他自然也不需要意义!”

  她说着世人无法理解的话,却这样理直气壮,仿佛她就是这样一个谁也折不断压不弯的家伙,就是得站在这里,说着她的一番怪道理。

  “话说到这里,我也不怕告诉你,秦翊,赵家的火炭头,你能救,你不救,没关系。我要是能救,我就会救,因为我乐意。

  这跟赵景配不配,跟火炭头能不能救出来,都没关系,只是因为我乐意。

  我有多大的能力,就干多大的事,我改变不了这世界,但我能让我周围的一切都按我的想法生活,人活一世,为什么不随心所欲,痛痛快快的!难道还有来世可以活?

  我不打徐亨一顿,我就过了没打过他的一辈子,我不救火炭头,我就过了不救火炭头的一辈子,我只有这一辈子,这些事难道留到来世再做?“

  她站在上午的阳光里,阳光照在她脸上,她脸上的绒毛都发着光,整个人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秦翊却不为所动,道:“这就是你悟出来的人生道理?”

  凌霜一点不理会他话里的不赞同,她眼睛里仍然有那种火焰般燃烧的东西,仿佛烧掉一切也无怨无悔。

  “对,这就是我的人生道理。

  我娘老是教我想长远,想以后会不会后悔,想年老了会不会孤独终老,会不会羡慕人家子孙满堂。我仔细想了想,老年的场景,谁说得准呢。

  我牺牲此刻求老年的幸福,老年的幸福未必会有,但我这刻的痛快却是实打实的,谁也夺不走的,像我今天打了徐亨,我能快乐半年,睡觉都能笑醒。”

  她甚至反过来问秦翊:“那你呢,秦翊,你说我的人生道理不好,那你有什么人生信条呢?

  你有这么大的权力,这么大的家世,秦家八山二水九方田,你准备拿这份力量去干什么?

  你和贺南祯为什么摆着两张死人脸,像全世界都欠了你们一样,整天生无可恋。

  你明明拥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不,就算不为了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只是为了自己开心也好。

  我知道你心中有正义,不然你不会跟我一样看见火炭头,但你明明可以把一百个徐亨这样的畜生打得鼻青脸肿,而不用背负一点后果。

  你可以救一百个火炭头,你可以让赵景吃一百个哑巴亏,就像姚文龙可以肆无忌惮为恶一样,你可以肆无忌惮为善,不为了别人好,只为了自己开心爽快也行。但你却什么都不做!”

  她诘问着秦翊,不像是一个闺阁小姐诘问着一个公子,而像是一个朋友,诘问着另外一个朋友。

  “我听人说,你祖上征南诏,潇潇洒洒建功立业,听着都觉得痛快。

  我也听人说,你和第一代的文远侯爷年轻时候一模一样,连脾气也一样。你真的不想干点什么吗?难道生来是一只鹰,真就忍得住一辈子不飞?

  为什么你会困在这里,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都好像在厌恶整个世界?为什么你对什么都没有兴趣?还嘲笑我做的事。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人生道理,现在该你告诉我了,这是你仅此一次的人生,你要怎样过?秦翊。”

第71章 澹水

  蔡婳着了大急。

  她先只是后悔,自己说错了话,不该伤了凌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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