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4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到家时,叶妈刚备好了饭,见他回来,又要去灶上烧火。陆玄道:“不用添了,刚在街上碰到文权,说二弟不回来吃了。”

  陆母见了大儿子,笑吟吟的,问了几句家常话。嗔道:“这小二又干嘛去了?三天两头儿的不着个家,早上吃完了饭,眼错不见就没影了!”

  陆玄笑道:“他那么大人了,没个正经营业,不让出去玩玩,做什么呢,要是整天在家,还不得闷出毛病来。”

  陆母不理他的话头,自顾自接着说:“这文权也是,你叔一不在家,他就往外跑,那会儿你婶娘还找他,也是找不着。”

  陆玄一边洗手,一边应道:“他俩在一块呢!说今儿会一个朋友,从濠州来的。刚路上还见孙成了,说卢九、小二,他们那一帮小子,都在北坡玩儿呢。”

  吃毕了饭,陆玄陪母亲说了会儿话。母亲道:“你一路累了,快回屋歇歇吧。”陆玄见房里没别人,说道:“我有个事儿要对娘说。我这次,从宋州带了个人回来。”

  陆母开始没听明白:“带了谁了?”陆玄停顿了一下,如此这般,对母亲讲自己带回来一个小妾。

  陆母默然,不悦道:“老辈儿我不知道,陆家近三代,还没有纳妾的,你叔父在外那么多年,只生你大姐姐一个,后来过继了文权,也没纳妾。到你这儿算破了例了。”

  叹了口气:“唉,说起来,这也不能怪你,是我这做娘的想的不周到了,秀儿的娘没了这么长时间,你身边没个人怎么行,倒是我疏忽了。”

  因问道:“人在哪儿呢?怎么没带回家来?”

  陆玄道:“没有禀过母亲,我把她两个安置在来宾客栈了,既是母亲应允了,我明儿就去接来家。”陆母诧异道:“怎么是两个?”陆玄道:“还有一个随嫁的丫头。”

  陆母起疑道:“她都落到给人做妾了,怎么还带着一个随嫁?”见陆玄不言语,追问道:“到底是个什么样人?你从哪找的?”

  陆玄最怕母亲问这个,一时无言答对。陆母性子急:“到底怎么回事?有啥就说,半吐半咽的,你想把我急死不成?”

  陆玄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把媒婆上门说的那些话,都跟母亲讲了:“我看着她模样性情,很是中意,就把她接了过来……”

  话没说完,就被陆母打断道:“别说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听我的,明儿你就回宋州,从哪儿来的,你给我送回哪儿去!”

  陆玄不由怔了。陆母又道:“一应使费花用,都不计较,想必你给她买了些东西,就给她算了。只是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你要纳小,另寻一个去!”

  陆玄叫了声:“娘。”陆母见他脸上明摆着不愿,就生了气,压低声音数落他道:

  “你要纳妾也行,可是你带到屋里的人,怎么不找个身家清白的?你找那穷人家的女儿,找那在外做丫头使女的,就是找那别人厌弃不要了的都行,可你怎么能……找个表子娼妓?”

  见陆玄又要分辩,厉声制止道:“别再说了,这事儿听我的,没的商量!”

  陆玄见母亲恼怒,疾声厉色。又不能真的送盼盼回去,一时无法,就跪下了,求道:“娘,她从前是做过那个行当,可是儿子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从院儿里出来一两年了。”

  就把河边初遇,落后盼盼来店里找他的事说了:“我想,她从那污浊地里扎挣出来,也算是个有志气的,看她孤身一人,实在可怜,况且她又肯做小……”

  谁知他越说,陆母越是气恼,听到后面盼盼竟找到铺子来,甚而有些心惊了。

  这陆母平素最疼陆玄,不仅是因为倚重,老人还另有一桩心事:陆廷章刚没那两年,陆玄给人帮佣做工,小小年纪吃苦受累,受人欺负。做母亲的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每每想起,心里仍如刀割一般。所以陆家人都知道陆母偏疼大儿子,从来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他的。

  此刻陆玄一再替盼盼分说,老太太知道他被迷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头,不由又急又气又恨,拍的桌子啪啪响,骂道:

  “糊涂东西,你是色心迷昏了头了!大事小情的,经过多少?这点儿事怎么看不明白?她一个行院出身的人,从来做戏做惯了,说话能有几句是真的?说不定,就是打哪儿惹了祸事,得罪了人,在宋州过不下去了,才找上了你,让你扛这木梢儿!

  “……咱们陆家世代清白,你把这样的货色带回来,岂不是玷辱门户?你叫我,叫你叔父的脸面往哪儿搁?要是让她进了门,赶明儿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爹!你真是年岁越大越不知事体了,家里女娃儿还不到三岁,难道你让秀儿,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管她叫妈,叫姨娘?”……

  越说越气,把桌上一个茶碗摔了个粉碎。陆玄从未经过这个,一时被骂得狗血淋头,跪在地上汗流涔涔,不敢回言。

  叶妈早听到动静,赶着让叶衡带秀儿回屋去了。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陆母气头儿上,也不敢进去劝。正没主意,陆青从外面回来了。

  他和卢九几人耍了一天拳脚,又吃了酒,还在兴头上,知道哥哥在家,直奔正屋这边来,离着门口还远,就听见里面母亲发火砸茶碗的声音,立时把那几杯酒引起的兴致息了大半。想:“一定是我跑出去一天,又知道是去习武了,所以娘生气。”

  转身就走,却被叶妈一把扯住:“二哥儿哪里去?”陆青慌道:“娘生气哩,先让我避一避,”叶妈急道:“老太太冲大爷发火呢,你还不去劝劝,还跑?”

  陆青这才住了脚,悄声问:“出什么事儿了?”叶妈不及分说,努嘴儿使眼色,只催着他进屋。

  陆青进门,见大哥跪着,母亲一脸的怒容。他从未见过这样,又不知缘故,不敢说话,轻手轻脚走到哥哥身边,也跪下了。

  见他来了,陆母就住了口,面上平息了许多。对陆玄道:“你去吧,照我说的,明儿就去办!”

  陆玄不敢再说,起身退了出去。陆母再看小儿子,看他脸上红红的,带着酒气,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呵斥了两句,将他赶了出来。

  陆玄吃了母亲一场痛骂,无可如何。看天色已暗了,想着盼盼还在客栈等,只怕急的要命,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她。就去了西院,吩咐门房小厮进宝备一匹马出来。正等着,听见里院咭咭咯咯的,有人吵闹的声音。

  原来文权的媳妇菊芳过门一年了,俩人当初经媒人介绍,彼此一见看对了眼,都等不得,几个月就成了亲。起初时候新鲜,自然是蜜里调油般,菊芳家虽在乡下,却养成是大小姐性子,况且开始文权极小意殷勤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疏忽,于是两口开始闹不痛快。菊芳埋怨文权不如先前待她好,越是如此,越怕他外面耍去,想法儿拘管着他,总不愿文权出门。

  那文权也是家里宠着,散漫惯了的,起初哄着老婆,渐渐就有些不耐烦,因父亲在家,不敢高声造次,只得忍着。昨儿廷玺去了宋州,他就活了,今儿跟陆青跑出去,混了一天,才回来。

  菊芳在屋里怨愤了一日,见他来了,便说道:“你这没良心的,我今儿身上恁不舒服,你还只顾自己找乐子去,想必是盼着我死了,你再找个好的去……”

  文权喝了几杯酒,脾气也上来了。又见她蜡黄脸儿,也不装扮,全不像刚嫁来时那样明亮鲜艳,心中不快,顺嘴怼她道:

  “行了!这整天作闹,烦不烦,啾啾唧唧,能怎地?我是个大男人,外头多少交往?总不能天天的在家守着老婆,也得让我出去透口气。没见像你这样儿,恨不得把男人栓在腰上的!”

  菊芳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白了,不依,一头哭,一头过来擂他的肩膀,文权拉住她手,两个人半真半假的撕闹。丫头春燕连忙过来解劝:“少奶奶身子不好,少爷担待些儿。”

  文权不敢对菊芳使力,就杵了春燕一把,春燕哭了。菊芳叫道:“她是我家里带来的丫头,有你打的?”

  正不可开交,陆婶听了丫头报说,走过来喝住了。菊芳见婆婆来,就不言语了,站起身,对着墙抹眼泪。春燕不敢再哭,溜着门边儿跪下了。

  陆婶斥道:“都是读书识字的人,像那起乡下村夫一般混闹,成个什么体统?!”

  把文权叫到外面,训斥了几句:“你是个男人,也不知拿个身份,自己的老婆教不好,大呼小叫的,两口子挥拳动手,还跟丫头一起撕扯,像什么样儿,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文权不服,嘴里嘟嘟囔囔。陆婶冲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子:“就是你爹不在家,你们一个个儿的,都反了!你快给我消停了,再要闹,我也不管,赶明儿等你爹回来,看不让他捶你!”

  文权回房来,看菊芳还在抽泣。菊芳本来体态丰腴,因哭了多时,添了几分憔悴,显得娇弱可怜。文权原想发作几句,看她这样儿,就心软了,又想息事宁人,欲要上前赔话,方才又闹成那样,面子上不好一下子转圜,就不言语,闷闷的倒在床上。

  菊芳见识了他脾气,又因婆婆发了话,未免心怯,也自懊悔闹的过了,收了泪,吩咐春燕打水,洗了脸,过来推文权:“还不换了衣服去,这么睡,一会儿醒了该难受了”。

  文权起身,菊芳给他宽衣,如此这般,俩人和好。

  陆玄站在门房外头,等着进宝备马,隐约听到里院吵闹,举目远望,但见暮色渐合,人烟初定,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一阵风吹来,簌簌生凉,忽觉天长地久,失魂落魄。

  赶到客栈时,已是夜幕降临。盼盼戴了帷帽,莹儿陪着,俩人正在门口张望。见陆玄来了,几乎喜极而泣。陆玄知道她等得心焦,看左右无人,便伸出胳膊拢着她,相拥着进了屋。

  盼盼见他来得迟,心里早已猜到八九分,就不提家去的事,眼里带着笑,柔声问:“大爷一会儿是回去,还是歇在这里?”陆玄思忖着,看了看她,盼盼笑着低下了头。

  陆玄道:“今儿不回去了。”盼盼替他把外衣宽下来,吩咐莹儿去问店家打热水洗脚。收拾罢,倒在床上,没情没绪的,盼盼知道他累了,就不多话,依在身边,给他揉揉肩捏捏腿,陆玄就睡着了。一宿无话。

第6章 (下)

  【情绻绻惟有厚诚人】

  第二天起来,吃毕了早饭。陆玄对盼盼道:“你且忍耐一下,我去寻个住处,这两日就让你和莹儿搬过去。”别了盼盼出来。

  正要去牵马,却见大槐树下面石桌子旁,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卢九,还有一个三十岁上下,身材魁梧,头戴武士巾,身穿一领箭袖皂罗袍。

  卢九看见了陆玄,起身打招呼:“陆大哥!”那人也站起身来。卢九道:“这是濠州的李教头。”

  又向那人道:“这位陆大哥,就是昨儿陆青兄弟的嫡亲兄长。”

  李教头向陆玄拱手,笑说道:“陆大哥好,怪道恁相像呢,令弟好俊的拳脚功夫!”

  三人正说话,陆青从大门口兴冲冲跑了进来,讶异道:“大哥怎么在这儿?”

  陆玄乍一见他,还以为他来找自己的:“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想到:必是李教头住在这家客栈,他们约好了的。

  果然,陆青跟那两个相见了,言说还要等几个人,一起去北坡演武场。

  陆玄就对弟弟说:“既如此,你先回家一趟,把马送回去,叫景茂到刘五茶肆找我。然后你再去北坡吧。”

  陆青答应着,把自家马牵出来,骑上去了。途中知会了景茂,到家把马交给西院进宝。正转头要走,文权出来了,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他俩昨晚回来,约好了今早一起出门的。因文权和菊芳闹了一场气,二人都有悔意。文权就说“昨儿累了,今儿歇歇,不出去了”,让陆青独个儿走了。菊芳想挽回他心,又赶着他出门,说:“原该多交些朋友,天气又好,你还是出去跟他们玩吧。”文权说:“罢了,他们在一起演教武艺,我又不大在行,也没什么趣儿。”

  话还没落地,听见院门口动静,走出来,见陆青回来送马,文权便跟菊芳说了一声,又跟着陆青出门玩去了。

  却说陆玄到了茶肆,寻着房牙,正巧北街附近有一处小院出赁。这时景茂也到了,二人就去看了看,院子不大,干净利落,也是二层小楼,两间半门面,正合适盼盼主仆居住,只是距离街口近了点,陆玄有些犹豫。

  房牙极力撺掇:“离街口近还不正好!要买什么东西,就是走几步的事儿,叫个人,叫个车子,立时就到了。难得这大小合适,屋子又干净,敞亮,还到哪里寻去哩!”

  当下敲定了,陆玄跟景茂分头办妥诸项,买了些家用物什,雇了车,回客栈把盼盼和莹儿接上,带上箱子物件,搬了过来。

  忙乱了一阵,住进来时,已是申牌时分。陆玄打发景茂出去叫了饭菜,都吃了,打发景茂回去。莹儿楼上楼下收拾。

  陆玄歪在床上,对盼盼道:“你看着,要添置什么,只管添置,明儿我带银钱过来。要是莹儿支应不过来,回头再雇个人使。”

  盼盼道:“不用了,莹儿能应付得来。”说着对陆玄笑了笑,低头不语。陆玄见她眼圈有点儿发红,笑问:“不都挺好么,这又是怎么了?”

  盼盼柔声道:“昨儿大爷回家,是不是为难了?”

  陆玄笑了一声,伸手拢住她道:“不妨事。你也别急,先住在这儿。我娘那边,我慢慢再说,日子长了,自会回转心意。以后,还是要把你接回去的。”

  盼盼依偎着他,用手指搓弄他手背,轻声道:“这些天过来,我知道,你是可托付的人,我什么都听你的。”

  陆玄听见这话,心中一动。道:“现下你是我的人了,城里那边,若是有什么挂累,不妨与我说了,我自然给你料理清楚。”

  盼盼一听说这话,默然不语,过了一忽儿,身子发颤,转过头,把脸贴着他胸前,流下泪来:“真没什么事,我说了的,你怎么不信?只是在宋州城,人人知我无依无靠,都来欺负我。现在你救我离了那牢坑,就是我一生一世的恩人。从今往后,我这身子,这一个心,都是你的。就算以后你厌弃了,我也无怨的。”

  陆玄听了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就去亲她。盼盼婉转相就。

  亲热了片刻,陆玄止道:“今儿我得回去,明儿再来。”盼盼道:“明儿你什么时候过来?”话才出口,觉得自己问的急了,低下了头,轻声说:“昨晚等你恁久不来,我这心里……怕了。”陆玄见她羞态,忍不住伸手抬起她脸,亲了一下,说:“明儿我一早就来!”

  盼盼送陆玄下楼,目送他出了院子。回身上楼,莹儿跟上来道:“折腾了大半天,姑娘乏了,快歇歇,喝口热茶。”

  端了茶给盼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吁了一口气:“这转了一大圈,跑了许多路,归齐末了,还是住在外面,这以后,可怎么个了局?”

  盼盼看她一眼,笑了:“傻丫头,这怎么一样?他是个养家的人,凡事自己做得主,有什么可担心的。”

  莹儿略想一想,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只是这陆大爷,情意份儿上也忒粗心,你看这几天,他要走就走,要留就留,想怎样就怎样,也不会说句甜蜜话儿,跟姑娘说事儿,一丁点儿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盼盼又笑了:“这人跟人哪能一样儿的?依我现在想,男子汉就该这样,遇个事儿,拿得出章程,也叫人心里有的倚靠。若是拿不得主意,当不得家,就算他再有情意,到了,也没什么用处。”说着,不觉就把笑容收了。

  莹儿没瞧见她脸色,兀自说道:“今儿早我看见一个人,侧影儿像极了张家少爷,乍一眼,还以为就是呢,吓我一跳,姑娘瞧见没?”

  盼盼怫然不悦:“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还提他做什么。”又说莹儿:“你还叫姑娘,得改口了,不然叫他明儿听见了,又不高兴。”莹儿陪笑道:“我知道了,只是一时忘记了。”

  陆玄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分。陆母见他早上没回来,知道是去安置盼盼了。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叶妈劝慰道:

  “老太太不用多虑,一个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大爷是在兴头上,等时间长了,新鲜劲儿一过,也就丢开手了,到时候怎么着,还不都凭老太太?”

  陆母叹气道:“你说的容易,我这两个儿子,你还不知道的?一个赛一个的主意正!就算他以后不上心了,要想把人打发出去,也是难。况且我做娘的人,也不能管的太多了,若是强行,就算他不得不依,只怕伤了母子情分。”

  叶妈道:“那也没事,以后不管怎么,大爷都要娶妻的,等正室来了,那边自然就淡了。他又常常不在家,家事让大娘子料理,到时候,寻个错儿,打发个小妾,还不简单。”

  陆母道:“你还说呢,我可不就为这个来气!本来他再娶妻,这前窝后继的,要找那知书识礼人家的女儿,就不容易。现在倒好了,弄了一个妖精似的东西在身边,谁还愿意把好好的女孩儿嫁进来?你说,秀儿这么小,又是个女娃儿,怎么能让她,跟这么个东西住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老大,教迷的七颠八倒,糊涂到这步田地!”

  叶妈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老太太虑的也是。”过会儿又道:“人都说姻缘前定,说不好,也许明儿就有好亲事上门呢,大爷这样品貌,又这么有能为,还愁找不到合意的大娘子?老太太快不要多虑了。”陆母知她开解自己,也就笑了。

  陆玄回来,知道母亲还在生气,行动说话陪着小心。陆母待左右无人,问他把人安置在哪儿了,陆玄老老实实答了,说:

  “没有对娘禀明,就把人带回来,是儿子的不是。可是她既跟了我,我答应了护她周全,儿子怎可对一个女子食言?还请娘容谅。”

  陆母默然半晌,说:“你心里必是想,等我以后松口了,再把她接进来。我这里先说下,凭她这出身,这辈子,也不能让她进陆家的门。你如今大了,是娶过妻、有孩子的人,你父亲又没了,我也拿你没法儿。只消不在我眼前,随你怎么闹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你要是真孝顺我,就赶紧想个法子把她打发了干净,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陆玄心中抱愧,应道:“儿子知道了。”

  次日一早,带着来福,来到盼盼这边,放下银钱,说:“以后这里的份例使费,按月着人送来,赶上我不在家,也打发来福,见天儿过来问问,有什么事你就叫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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