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苑其灵
顾城因眸色阴郁,唇角却忽然诡异地向上扯起,“那你之后对我的好……也都是因为他?”
顾城因此刻的神情实在吓人,林温温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说,我要听实话。”顾诚因语气不容置疑。
林温温紧张地吞了口唾沫,闷声道:“你、你、你别生气……我承认我骗了你,但我也的确对你好过,是不是啊?”
顾诚因沉默地望着她。
林温温心虚,声音更小,“顾表兄,咱们就抵消了,好不好?”
抵消?她怎能说得如此轻易。
十岁那年亲眼看到父母惨死面前,他的心便也随着父母而去,他如行尸走肉,活着只为查明当年真相,为父母报仇。
而她的出现,才让他逐渐意识到,原来他的心中还能生出柔软,她让他觉得,他依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如今,她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她对他所有的善意,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三娘啊,”顾诚因低笑出声,“你是头一个将我骗得这样惨的人……”
“你可知,当我在这间屋中醒来时,我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你。”
“可我一想到你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你特别特别想让我去时……”
顾诚因又是一声诡异的低笑。
“三娘啊,因为是你,我才不会怀疑,因为是你,我才不去细究,因为是你……我才说服自己一切只是巧合……”
林温温哭着对他道歉,“表兄,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的,我不知道县主真的会那样……”
“你便是知道了,不还是为了宁轩,会要我去么?”顾诚因望着林温温低笑,绝美的面容此刻犹如鬼魅,“你若提前知道,只会更加希望我去,用我来换宁轩的安危,不正是你心中所想么?”
林温温不知还能说出什么话,才能平息顾诚因的怒气,她从昨日便因为此事给顾诚因道过歉了,可他还是这样不依不饶,他到底要如何,难道非要这样折磨她么?
林温温不想再道歉了,她一把抹掉眼泪,抬眼看向顾诚因,“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你,那你呢,你就没有骗我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责,顾诚因愣了一瞬,道:“没有。”
林温温也扯起唇角,责声道:“你撒谎!你还说你喜欢我,要把我明媒正娶呢!”
顾城因道:“是实话,我喜欢你。”
林温温才不信他,抬手在这屋中指着,责问道:“明媒正娶呢,这是明媒正娶吗?”
“会的。”顾诚因那诡异的笑容中,又浮出了一丝温软,“三娘,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将你明媒正娶。”
“顾诚因,你骗鬼呢!我才不信你呢!”林温温彻底崩溃,抬手就去推搡他,“你将我囚至于此,又让林家以为我私自出逃,这还怎么明媒正娶啊?”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明媒正娶,那是得三书六礼一个不差的!”
“好。”顾诚因将她双手一把钳住,紧紧按在他胸前,一字一句道,“三书六礼,一个不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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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不和你这疯狗做戏了◎
一夜醒来, 窗外白茫一片,这是今年上京的第一场雪,距离宁林两家婚事延期, 已整整一月。
冯氏不在日日落泪, 只是鬓角多了抹显眼的白色。
林信似是没有太大变化,只走起路来那向来笔直的后背, 隐隐有些驼态。
张老夫人时常会派嬷嬷来凌云院,询问林温温的病情,却一次都未曾见到过人,只到前院就被人烂了去路。
宁林两家的婚事,可谓是整个上京人尽皆知,如今婚事延期一月, 喜帖也未见重发,外面传什么话的都有, 这当中传得最真的, 是说那林家三娘染了重疾,怕是很难熬过这个冬日了。
这日林信下职回府,刚进前院,就被张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请去了世安院。
今日张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二房,看看林温温病情究竟如何, 结果还是被冯氏拦住了, 张老夫人怎会觉不出古怪, 几番询问,冯氏什么都没说,只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她, 才不让她见林温温的。
张老夫人气得不轻, 一见到林信就将那拐杖往地上戳, “你与我说实话,三娘到底染了什么病,不让我看也就罢了,为何也不让府上郎中去看,要从外面请医士?”
上月底的时候,张老夫人便问过他此事,他说那医士擅长治寒疾,张老夫人也没深究,可如今一月过去,林温温未见半分好转,整个二房还愈发死气沉沉,这怎能不让人心急。
林信没有坐下,垂手站在屋中,一言不发。
嬷嬷已将门窗闭紧,连外面的仆从都挥退出院。
张老夫人缓缓上前,望着眼前疲惫不堪的儿子,颤着声问他,“二郎,你与娘说实话,到底出了何事?”
送嫁妆那日,嬷嬷回来与张老夫人禀报时,她便觉得异样,但毕竟这门亲事对于二房来说,实属不易,林三娘那样的风评,能嫁去宁府,明面上是门当户对,实则还是高攀了。
张老夫人也不想黄了这事,索性佯装看不出。
可事到如今,外面风言风语,宁家也几次三番打着送补品的名义,来探口风,张老夫人实在没法再等下去,这才不得不逼问林信。
“你说句话啊,难道是要我将你爹也寻来吗?”张老夫人急得咳嗽。
林信也知道这一日终究会来,他合上眼,深吸一口气,沙哑出声,“娘,这门亲事,退了吧。”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听到这句话时,张老夫人还是怔住了,她朝后踉跄两步,被林信连忙扶住。
“不……”张老夫人缓了片刻,摇着头道,“三书已下,也报了官衙,这婚事……不能退。”
冯氏知道林信被叫去了世安院,便一直在廊上候着,远远看到林信朝这边走,便着急迎了过去。
“娘今日寻过来了,可将我吓坏了,我没敢让她进……”冯氏絮絮叨叨说着今日的事,直到两人走进屋,林信亲自去合了门窗,才对冯氏开口,“三娘从未与宁家有过婚约,是管家上报时错了名讳,应是那大房之女林清清。”
冯氏登时愣住,待片刻后,她哭着上前拉住林信,“这婚事不能改!这还让三娘日后如何做人啊,不行不行!”
林信别过脸去,不再看她,冯氏却一个劲儿推搡他,“你好狠心啊,这样好的一桩婚事,你竟说退就退,三娘若是回来了,我可与她如何交代?”
林信头痛不已,与冯氏成婚二十余载,这是他头一次朝她厉声,“别说了!三娘的安危你当真一点也不急,张口闭口都是婚事,三娘就是让你给逼走的!”
冯氏彻底愣住,泪流满面地望着林信。
林信憋了许久,终是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这些年你心中有怨,怨我有疾不能生子,怨我无能不求上进,怨温温不是儿郎,不能给你争得脸面,如今总jsg算得了宁家的婚事,你恨不能将自己都给嫁过去!”
林信头一次在冯氏面前落下泪来,那斥责也随之化为了悲伤,“你可问过温温,可问过她究竟愿不愿意,但凡你多问问她,少些和人比较的心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说到最后,林信已经无法再出声,他望着面前极尽沉默的冯氏,最后长呼一口气,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屋外扬起鹅毛大雪,寒风吹着冷哨,这是近些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
林清清面前的窗户大开,雪花纷飞入屋,还未落入案几便化成了水。
很快,屋中便湿了一片。
身侧的婢女望见她握笔的手指被吹得通红,想要出声劝阻,可看到她笔下那两行诗词,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去备手炉。
雪静人静思未静,月明心明梦难明。
写下最后一字,林清清方才落笔,婢女见状,连忙合窗,递上手炉。
林清清问道:“我娘可回来了?”
婢女点头。
林清清呷了口热茶,起身披上长裘,缓缓朝外走去。
半个时辰前,卢氏被叫去了世安院,林清清已经猜出是所谓何事,不等卢氏派人来传,她已自己寻到了前院。
“娘不怕卢家埋怨吗?”林清清问卢氏。
卢氏轻叹,“你祖母也知我顾虑,她一番话问得我无地自容,又能如何拒绝?”
张老夫人当时问她,到底是宁家人,还是卢家人,此话一出口,卢氏便知,这门亲事她必须应下。
对氏族而言,脸面大于天。
林家丢不起这个人,不管旁人背后如何猜测,只要那林家族志上记载时写的是管家之责,误写名讳,这事便算不得丢人。
“这门亲事我原本也是极其满意,只忧心卢家有怨怼,可你祖母今日点了我,我也顾不得卢家了,再者,若关试之后,宁三郎能顺利入仕,日后仕途顺遂长升,卢家便是心中有怨,面上也要畏我三分。”
这也是张老夫人对卢氏说得话,卢氏豁然明了,她所托不该是卢氏,而应是膝下这一双儿女。
林清清唇上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声道:“好,便依母亲所言。”
不然呢,还能如何。
入夜,风雪更甚,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指节厚的冰雪。
宁轩大步走进主院,袖中双手上还带着来不及清晰的墨迹,他进门看到宁夫人,直接撩开衣摆跪了下去。
“母亲,我要娶的是林家三娘,林温温。”
宁夫人端坐在上首,未叫他起身,只凝望着这面若冠玉的儿子,道:“我已查过,那林温温自幼体虚,光今年便病了好几场,一次比一次严重,这样的身子日后可能为宁家绵延子嗣?”
宁轩仰头看她,道:“这是后话,再者,能不能生子与她可否为我妻,无关。”
于氏族而言,娶妻娶的是家世脸面,背景身份,便是正妻生不得子,也可纳妾生子,再过到妻子名下,所以林三娘不论能不能生子,对于宁家而言,没有那般重要。
宁夫人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不然当初她也不可能亲自上门去说这门亲,可现在情况不同,她也不能再由着宁轩的性子来。
“三郎,这门亲事,你必须同意。”宁夫人正色道,“开春便要关试,难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连仕途都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还要挨那悔婚的板子不成?”
“母亲,不必悔婚。”宁轩说得斩钉截铁,“我等她便是,待她何时病愈,我再何时成婚,顶多便是多等些日子,又有何妨?”
“三郎啊,你还看不出来吗?”宁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朝他走来,“你觉得林家为什么这样着急?为何不等她病情好了再说此事?”
宁夫人扶住他肩头,压声道:“那林三娘这一次……怕是要不行了!”
宁轩身影摇晃,片刻后恍惚起身,“我、我要见温温……”
“不许去!”宁夫人一把将他拉住,“在关试之前,你不得出府,你的身子不能出任何问题,谁知道那林三娘染的是什么病!”
宁轩的院子当晚便围住了一群府卫。
一夜的大雪将整个上京覆上了一层银装。
百花园的湖面也结上了一层冰,林温温早晨醒来看到有鸟儿落在冰面上,颇为有趣。
望烟楼里的火墙烧得极为暖和,只站在靠东的窗边才能感受到一丝凉意,珍珠劝她不要过去,林温温只看了两眼,便被拉回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