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幕幕
秦阙在无奈中坐起来,一边下床,一边说道:“没有这个人。”
羡容歪着头想了很久:“你是不敢说,不想让她嫁人?这样犟着不好,和你说,即来之,则安之,你要不安分,吃苦的总是你自己,难不成你连今早的早饭也不想吃了?”
秦阙打开衣柜,又看到那一堆粉红粉绿的衣服,还又新添了几件,竟还有一件大红色绣牡丹的……
他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随意拿出一件浅蓝色的。
羡容却已经受不了了,和他道:“你怎么天天不是绿色就是蓝色,你穿红色好看,特别……特别……”
她在想一个合适的词,秦阙已经赶紧换了件带着浅红的藕荷色,他怕她会让他穿那件绣牡丹的大红色。
羡容靠过来道:“你就告诉我吧,你放心,我不会跑去吓人家打人家的,我什么都比她强,还抢她男人,如果再去欺负她,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秦阙隐忍着。
心想未来可能还要在她身边待上数月,他只能耐住性子转过头来,认真道:“确实没有这样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这么想和我和离?”她问。
秦阙开始穿上衣服,面无表情:“随口说说。”
羡容对他无言了,半天才道:“那我觉得你有点毛病,难怪这么大年纪,在老家连个小情人都没有!”
秦阙:……
不管怎样,秦阙被解禁了,可以用饭了。
等到下午,羡容还带了他一起去王焕院中烤鹿肉。
秦阙对此无所谓,因为北狄放牧打猎为生,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肉,鹿肉在京城是山珍,在他眼里却还不如清粥小菜。
但王家人很开心,坐在一起吃着肉,喝着酒,还摇起了骰子,好不快活。
几杯酒下肚,王炯道:“可惜那天我不在,我在保证要拿个前三。”
其他人看着他笑:“就你能吹牛。”
最小的王家九郎看着王焕道:“七哥可惜了,好不容易这次弄头野猪,又退场了。”
王家八郎说:“退得对,那太子欺人太甚!”
王家三郎看他一眼,严肃道:“瞎说什么,我看你是酒喝多了!”
八郎连忙捂住自己的酒杯,怕三哥不让自己再喝:“没有没有,我才喝三杯,还没开始呢!刚才就是……都是一家人,随口说说,下次不敢了。”
王烁没再说什么,放过了他。
只是场上一时之间静默下来,隔一会儿之后,王烁说道:“不管怎样,以后见了太子不可无理。”
场上默不作声,直到羡容的声音传来:“这肉是我看好的,你给我还回来!”她在和王焕抢一块腿肉。
王烁无奈:“羡容,说的就是你,你听到没?”
羡容一边将那一大块肉从王焕碗里抢回来,一边回道:“知道了知道了,他不惹我我就不会惹他。”
“还是要稳妥些,太子有翟氏支持,早已是储君,只要不出意外……”王烁说了一半没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羡容便恼恨起来,一边啃着鹿肉,一边道:“要不然,下次十五我和大伯母一起去拜佛,我就求佛祖,给咱们大齐弄个更贤明些的皇帝,至少不要这么小肚鸡肠的。”
王烁一边“嗯哼”一声,一边也陷入沉思。
皇家几位皇子还真不知怎么选……
这时王焕道:“不知五皇子如何,听说机谨,只是尚且年幼了一些。”
三郎王烁评价:“那卫国公向皇上进言封五皇子为王,你猜是为何?”
王家几位子辈都沉默下来,明白三哥的意思是卫国公已经看中了五皇子,又深得皇上宠幸,五皇子年幼又势单力孤,如果被卫国公扶上储君之位,那卫国公极有可能成为摆弄皇帝的权臣。
“皇上不该炼丹,该多往后宫走走才是,这选择性也多一些。”八郎说。
羡容终于吃完了抢来的肉,回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提那个北狄的大皇子呢?他可是皇长子,还在北狄做了这么多年质子,也算大功一件,说不定比他弟弟好。”
第16章
王焕回答:“你懂什么,谁继位都不会是大皇子。”
羡容:“为什么?”
“因为大皇子不祥啊。”王炯说。
羡容一边吃鹿肉一边看向他,王炯解释道:“大皇子出生时,电闪雷鸣,天昏地暗,而且他落地后不哭也不笑,也不学说话,就睁眼瞪着你,看着就不祥。”
“这就不祥了?”羡容不屑:“不哭不挺好么?隔壁那幺孙儿天天哭,天天哭,我院里都能听见,可把我烦死了!”
这时王烁说道:“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他。
宫中许多事都捂得严实,但王烁年龄大一些,家里长辈也不瞒他,所以他知道得多,这话头一听就是有众人都不知道的事。
王烁慢悠悠喝了两口酒,做足姿态,这才道:“真正的原因是,大皇子是双生子之一。”
“双生子?没听说呀!”王炯说。
这事确实没听说,皇家就五个皇子,夭折了一个老四,去了一个北狄做质子,就剩三个,太子便是老二,可从来没听说还有一个。
王烁道:“你当然没听说,那双生子出生时,只活了大皇子,另一个是畸形怪胎,又瘦又小,才出生就死了,别人说,这是皇长子杀的,还在娘胎中便抢了弟弟食物,吸了弟弟骨血,以弟弟的命,来渡自己的命,这是什么,这是天生的妖魔,将来说不定还要轼父杀弟,皇家可没少出这样的人。
“加上老五说的,电闪雷鸣,天昏地暗的事也有,当年皇上住的紫宸殿前面有棵梧桐树,还被闪电给劈断了,加上这位大皇子也实在有些怪,不哭不笑的,所以就有了不祥传言。”
听见这原由,一众人都沉默,今天又是阴天,下午就不见太阳,屋里暗沉沉的,哪怕这屋里这么多人,一时静默起来,都显得有些有些诡异。
这时有个人影到了王炯身旁,将王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知是丫鬟过来上酒。
大伙儿便都笑话他。
王炯咳了两声,回道:“难怪他是皇长子,却会被送去北狄。”
古往今来,多数情况下送质子都不会送长子或是嫡子,当时大翟后已故,小翟后还未入宫,这两任皇后都没有诞下嫡子,身份最尊贵的自然是长子,可偏偏送去北狄的就是长子,可见这位皇长子真的很不被喜欢。
这时羡容道:“三哥,你可不能这样。”
王烁问:“不能怎样?”
羡容犹豫一会儿,终究还是说道:“你们家老二不如老大好看,也确实不如老大机灵,所有人都喜欢老大一些,上次太后姑母就说让你们带老大去宫里给她看看,都没提老二,外人是外人,你不能也这么偏心,你是他亲爹,你要和三嫂子也不喜欢他,那他就太可怜了。”
王烁被她说得一怔。
从来没人说过这个,但他的确是更喜欢老大,谁不喜欢聪明机灵的孩子呢?却从不曾想过,如果连自己这亲爹都不喜欢老二,谁还会喜欢?可那也是他的儿子,儿子嘴笨,老实,相貌不佳,那也都是自己和妻子生他时给他的,他又何曾想这样?
想到昨夜他承诺送大儿子一把弓箭,却忘了二儿子,当时二儿子好像就在旁边默默看着吧?他们年龄相差不大,这么大的男孩,谁又不想要一把弓箭呢?他的儿子,竟然说都不敢说。
王烁觉得心里一堵,竟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自己闷了一杯酒。
这时王炯道:“咱们家锋哥儿怎么和大皇子一样,锋哥儿那只是老实些,那大皇子……”
他小声道:“那是真有点玄乎。”
羡容“嗤”了一声:“二伯母说她几个儿子里就你最贼,每次有点什么吃的,一人一份,你总要把自己那一份吃了再去偷别人的,四哥每次的栗子糕都被你偷掉,你还偷过三哥的钱呢!”
四郎很快附和道:“就是!”
三郎王烁在一旁笑。
王炯被说了糗事,面上挂不住,很快转移话题道:“一码归一码,反正宫里没有人希望大皇子回来,北狄也不会有那好心主动放人,我看未来多半还是太子登基。”
众人一时都沉默。
羡容嘀咕道:“我不喜欢太子,当初就该送太子去北狄,哪有不送次子送长子的?”
“皇上就不该同意和谈,要不然说不定我们都把北狄打趴下了!”王焕说。
王烁不得不再次“嗯哼”一声,示意所有人停止这个危险的话题。
几人吃完烤鹿肉,从王焕院中出去,羡容问秦阙:“你们读的圣贤书里怎么说?这娘胎里的双生子抢食,叫做坏事吗?就大皇子这种情况,算大皇子坏吗?”
秦阙面无表情:“书里不讲这些。”
“书里怎么连这个都不讲?”羡容十分不满,走了几步,突然道:“我明白了——”
“我娘就是因为我生我难产落了病,身子越来越虚,过几年就去了,这样说我难道就是害死了我娘吗?肯定不是,因为我娘特别喜欢我,算命的都说我是祥瑞,所以那大皇子就算不是祥瑞,也不该是不祥,那他就是冤枉的,他唯一的错就是皇上不喜欢他。”
羡容说着打了个饱嗝,因为打嗝去了,脚下没注意,差点摔倒,秦阙一伸手,扶住了她。
她看着他咧嘴一笑:“你手还挺快……呵呵……”
笑得有点傻,但那张明媚的脸,哪怕在这种阴沉的天气下也绚烂似春花。
秦阙松了手,说道:“郡主喝多了。”
羡容不屑地一笑:“才没有,我能喝一坛酒,下次喝给你看!”
两人走到凌风院,秦阙突然道:“我要一间书房。”
羡容转过头来,发现秦阙看着她,她明白过来这是在和她说话,但是……
怎么听起来像在命令她?
她没理他,继续往里面走,秦阙在她身后问:“你听见了吗?”
羡容回过头来:“听见了,所以,你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求我?”
秦阙:……
眼下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每日在她眼皮子底下很不方便,他确实需要单独的房间。
他便说道:“求你。”
说着求,但那态度分明是一点“求”的样子都没有。
羡容依然不满意:“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说完就进了屋。
秦阙跟进去,见她坐到了床边,似乎是要休息一下,但却伸着脚,没往床上躺。
他到里间去,准备去榻边。
正要去时,她却道:“杵着做什么,帮我脱鞋呀!”
秦阙回过头看向在次间做针线活的平平,平平往这边看了眼,又低头去做针线,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这便是她说的看他的表现?
他在旁边又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过去,蹲下,替她脱去一只革靴,又脱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