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蘋罗衣
没有名字。
在时锦心心中沉寂了十八年的疑惑,再次浮现出水面。今天一天,就有人两次提起她的母亲,而她对母亲一无所知。
她心情有些复杂,继而对此的疑惑更重了几分。
她稍稍低头垂眸,握在一起的双手不自觉用了点力,让自己快些从疑惑中回过神,不在外人面前失态。
见时锦心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赵朝英正准备追问,却听人高喊一声:“长公主到——”
赵朝英的话头瞬间卡住。
时锦心眨眼后回过神,转身向赵青霜走来的那一侧。
赵青霜被侍女搀扶着走来,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人立即行礼。
赵朝英拱手道:“见过姑母。”
时锦心福身行礼:“见过祖母。”
赵青霜笑了笑,摆手:“不必多礼,坐着说话吧。”
时锦心稍加思索,未免赵朝英再问起自己的亲生母亲,她觉得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于是她向赵青霜道:“祖母,若是您和英王殿下没有别的事,孙媳想先行离去,不知是否可以?”
赵青霜看了眼赵朝英,然后笑看回时锦心,笑容慈祥着点了点头:“去吧。”
“多谢祖母。”时锦心再次行礼:“孙媳告退。”
而后她又向赵朝英那边福身示意了下,随即转身走出偏厅。
赵青霜看向赵朝英,眼神忽严肃了些:“英王忽来访于此,不寻府中当家做主的,竟要找府中孙媳,不知,是所为何事啊?”
赵朝英:“……”
另一边,时锦心快步走出偏厅所在小院。
待走得更远些,在外等候的思思快步走回到时锦心身边,看见她脸上有点凝重的表情,不由生出些疑惑,压低声音询问:“小姐,怎么了?”
时锦心想到什么,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面色有些许担忧看着自己的思思。
她想了想,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还是轻着些嗓音靠过去询问:“思思,你在时府这么多年,有没有在什么不经意的时候听我父亲或者祖母提起过我亲生母亲的事?”
思思回想了下,然后摇头:“没有呀。”
她说:“小姐,关于您亲生母亲的事,府里从未有人提起过。若是有人什么时候说过,那时候我肯定就告诉您了。”
可惜,并没有。
时锦心眨了下眼,若有些思索后,道:“思思,我要回一趟时府。”
思思诧异:“现在?”
时锦心很肯定的点头:“嗯,就现在。”
此刻她心中的疑惑已经达到最大,关于她亲生母亲的事,她一定要得到些答案。
若是始终无人提起,她可以像之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可现在不行了。
她想知道。她无比迫切的想知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
为什么别的人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可自己却不能知道?为什么明明家里有人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却不愿意告诉自己?!
她的亲生母亲,是身份很低微,还是犯了什么大事?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名字都不能告诉她。
别的事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母亲的名字她总得知晓吧,不然下次再有他人问起时,她回答不出,可真是尴尬。
思思准备了马车,和时锦心一道回了时府。
时府的人没想到时锦心会突然回来,有些意外,却也欢喜。时锦心问管家:“父亲在家吗?”
管家回答:“大人在书房。”
“嗯。”时锦心应了一声,快步朝时客宇的书房过去。
书房前,时锦心倏忽停住脚步。她看着身前那扇开着的房门,心中暗暗缓了缓气息,似是鼓起些勇气,才继续往前。
“叩叩叩——”时锦心敲了敲房门。
而后道:“父亲,是我,锦心。”
书房内的时客宇一顿,短暂诧异后出声:“进来吧。”
时锦心这才走进书房,径直去到时客宇所坐的书桌前。
时客宇抬头看她,有点意外:“锦心,你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时锦心定了定神,直言道:“父亲,我有些事想要问您。”
时客宇不解:“何事?”
时锦心问:“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听见这个问题,时客宇一愣,视线随即避开,他没想到时锦心想问的是这个,他似是也不愿意提起这个人。
时锦心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心中疑惑更厚重了些,立即追问:“父亲,我的亲生母亲叫什么名字?”
“……”时客宇抿了下唇,神色有几分抗拒:“好端端的,为何提起她?她已离世多年,知道这些对你而言并无用处,不知道也无妨。”
时锦心却道:“可是父亲,有人问起我的母亲是谁时,我却连她的名字都说不出来。难道父亲觉得,这也无妨吗?”
时客宇道:“你可以说你现在这位母亲的名字。”
“整个大理寺卿府的人都知道,现在的大理寺卿夫人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外边的人,自然也会知道。”时锦心眉心微蹙起些:“我说她的名字,会否不妥?”
她又补充:“他人若起疑心,对现在的母亲,也很不尊重。”
时客宇:“……”
时锦心看着沉默下来的时客宇,甚是不解:“连一个名字都不可以告诉我吗?”
时客宇看着时锦心坚定认真的眼神,想着这次大概是不能再敷衍过去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秦素娆。”
“她的名字,叫秦素娆。”
素娆?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时锦心思索稍许后,道:“那您还有别的能告诉我吗?”
时客宇无奈:“你想知道什么?”
时锦心问:“她是如何去世的?”
时客宇答:“难产离世。”
时锦心小心着确认问道:“真的?”
时客宇看着时锦心好一会儿,眼神深沉少许,然后摇头:“假的。”
时锦心一瞬震惊,眼睛不由睁大了些,错愕道:“假的?”
时客宇道:“假的。”
时锦心:“……”
时锦心眼中满是疑惑,心里更是如此。如若她的亲生母亲难产离世的事是假的,那么……别的呢?
她不自觉将双手握紧,手指互相紧扣着,心情紧张又有点不安。她忽有些乱。
时客宇看着时锦心的样子,也知道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的。以前她在府里不外出,自然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的亲生母亲,她自己也没有问起的缘由。
可如今她已经嫁人,身边来往许多人,自然会有人看见她时习惯性的问起家中父母亲的事。
她心中会因此再起疑心,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她小的时候就曾经问过,那时候她就很好奇她的亲生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只是她太懂事了,太有眼力见,一看见他们的表情不对就立刻结束话题,不再询问。故而她从未在他们这里得到过任何确切的回答。
时客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那时候年幼的她解释她亲生母亲的事。
不过现在,他想,告诉她也无妨。她不再是小孩子,应该能够接受事情的真相。
时客宇叹了口气,整理了下心中思绪,再次开口:
“关于你亲生母亲,我对她知之甚少,我与她之间不过是一夜露水情缘。她怀有身孕后一直郁郁寡欢,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强求,只希望她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只是她生产时我并不在家,等我回来的时候,房中只有在襁褓中的你,和一张写着你名字的字条在旁边。”
“她不见了,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她,之后数年,都再也没有出现过踪迹。她就像是一夜间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寻不到她!”
“你祖母对此很是气愤,我也觉得她有些过分,怎么能一声不吭把刚生下的孩子丢在房间里自己离去?简直太不负责任。再加上这事并不光彩,这些年我们都不愿意提起。更不想让你知道你的亲生母亲是那样一个抛夫弃女的冷漠女子。”
“不过,我也算不上是她的夫,我与她并未正式拜堂成亲……我想她应该从未看得上我。”
毕竟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大理寺内一个普通的文官,并非寺卿。
时客宇嘴角扯过一丝苦笑:“当时那夜后,我想娶她,可她不愿意。即使她被诊出身孕也并未松口。那时候我就该想到,她心中定然在筹算着离开的事。”
时锦心看着时客宇,似从他的话语和表情中感受到他心中的无奈和在此事上的苦楚。
她心情有些复杂,亦觉着沉重。
她脸上难得露出震惊这种波动大的情绪。她难掩眼中的不可置信看着苦笑的父亲,想说些什么,可眉心拧起后,又觉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开不了口。
时客宇自嘲着笑了一声:“不管那时候如何,总之,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找到任何与她有关的线索。”
“我想,再提起她也没有用,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们应该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不该被过去牵绊。”
说完,时客宇松了一大口气,似是心中悬着的那一大块石头落地了。
他站起身,走向书桌前已经愣住的时锦心身前。他犹豫了下,伸出手搭在她肩上,声音放轻了些:“锦心,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你现在的生活。”
“明白吗?”
“为了一个抛弃你十八年不管不顾的人,犯不着付出你的真心情绪。她在不在,你都过得很好,不是吗?”
时锦心抬起头看向时客宇。
时客宇皱着眉,眼神定定看着她,眼神再示意着,同样也是在等她的回答。
时锦心眨了下眼,抿唇后露出个与以往相同的懂事笑容。她对上时客宇的眼神,带着微笑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只是父亲,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事。如若您没有别的要补充告诉我的事,我能先离开吗?我、我想先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会儿,等我理好思绪了……再来见您可以吗?”
时客宇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当然可以。”他放下手,又重复了遍。
他看向时锦心的眼中仍旧是担忧,有些担心的话想说,可看见时锦心的表情,还是将那些话暂时咽了回去。他挤出个笑容,说:“去休息吧。”
时锦心笑着,礼数未缺的向时客宇行了个退礼,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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