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佛罗伦刹
门外的六子声音极小:“赵大人,李大人已经到了,现在我送你过去。”
她原本想着自己和李凭云男女有别,平日里的接触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没想到他比自己还会避嫌。
这分明是对的,赵鸢也不知自己心中又在郁闷什么,她临出发时,匆匆照了照镜子,确认自己仪容完好才放心出门。
她出门前,欲盖弥彰地同驿馆门口的士兵说:“六子是我衙门的衙役,我叫他带我去散散心。”
“赵姑娘,你同这些人才认识几天啊,还是让我们派人跟着吧。”
赵鸢和李凭云、六子相识还不到七天,可人之间的相遇,并不总是因时间而定,有些人相识多年,从未见彼此真心,有些人,却注定一见如故。
她道:“六子武功高强,救我两次,你们有何不放心?”
士兵面面相觑,六子赔笑道:“二位军爷,赵主簿是朝廷命官,她若有三长两短,我还不得株连九族吗?”
赵鸢道:“我不过是去散心,你们就放心不得,那日后我长久在太和县为官,你们也要跟着我守在太和县么?”
在逐鹿军心中,这位未来的侯爷夫人一向是个温柔稳妥的人,他们颇为信任赵鸢,又见六子面容纯真,不像恶人,于是放了行,安顿道:“赵姑娘早去早回。”
赵鸢从兜囊里拿出些碎银子,赏给士兵:“这些天你们辛苦了,回长安得了假,好好犒劳自己。”
两个士兵收了银子,连忙谢过赵鸢。
赵鸢跟六子可算摆脱了士兵的眼线,六子驾马,赵鸢坐在马车里,六子赶马时,赵鸢询问:“我们是要去何处?”
六子道:“赵大人,到了你就知道!”
车马一直往荒凉之境行驶而去,离了有人烟的地方,戈壁滩上一片茫茫无际的黑,车马疾驰了近十里,穿过几个沙石堆,终于看见了灯火。
今夜乌云蔽日,那一点灯火,仿若天地伊始的第一颗星。
六子将马车停下,赵鸢下了马,看得更清楚,她发现这是一片干枯的河床,而那一点灯火的来源,是河床上停靠的一艘废弃木舟。
沙海之上的船舶,李凭云果然别出心裁!
六子道:“二位大人比酒,我就不参与了,我在外面溜溜马。”
赵鸢迟疑:“你若不去,我与李大人岂不成了...”
私会二字,她始终难以启齿。
六子知道她估计什么,爽朗道:“赵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有何可惧?”
这话正中赵鸢心坎,她道:“那我进去了。”
她上了船,走到舱前,这是一艘小型渔船,舱内空间不大,容纳二人刚刚合适。既然是废船,那也没别的装置,底下就铺着一层草席,草席之上,一人以闲适的姿势坐着,他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姿态自在恣意。
赵鸢恭敬道:“李大人。”
李凭云道:“你我没空废话,直接喝吧。”
赵鸢刚才只顾看他,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酒坛。
李凭云拿起一坛酒,从船舱走出来。随着他出舱,船头的空间变得局促,见他朝自己而来,下意识向后退去,却忘了这是一艘小小的船,她后退一步,就要跌下船。
在她后仰坠落之际,李凭云伸出了手。
这瞬间,一切忽然变慢,赵鸢想,就算李凭云搂了她的腰,那也是为了阻止她摔下去,不算失礼。
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人知。
在李凭云视角之下,一切全然不同。他只见赵鸢身子向后仰去,底下是铺满石块的河床,她若摔下去,摔成瘫痪。
他迅速伸出手,捏住她袖子一角,将她拉了回来。
赵鸢眼瞅着被李凭云捏地那块布料,感慨他可真是会保持分寸。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注意分寸,反正是为了救她嘛,肌肤接触一下也无伤大雅的。
“赵大人,谁先来?”李凭云举起手中酒坛。
赵鸢道:“既然是下官提出来的,那下官先来。”
“赵大人豪爽啊,这次我让赵大人一回。”
李凭云直接拔开酒塞,仰头将烈酒灌入喉咙,赵鸢见他喉咙滚动,一上一下之间,她的心崩崩跳个不停,心中的喜悦亦是前所未有。
蓦地她想起今日早晨沮渠燕对她说的那句话——
「男人是用来让你开心的。」
她现在心跳这么快,什么烦恼都想不起来,一定是开心无误了!
可是,是李凭云让她如此开怀...
所以说,李凭云...是男人?
第13章 做戏要投入8
广袤苍凉的戈壁夜色下,一艘废弃的小船在干旱的河道里遗世独立。
一男一女站在船头,以挂在船舱门口的那盏孤灯为月。
“赵大人,该你了。”
李凭云将手中酒坛递给赵鸢,是邀她共饮之意。
“是。”赵鸢双手接过酒坛,也学着李凭云的样子,直接一饮而尽。
二人如此下来几个轮回,酒坛渐少,便由站着喝改成了坐着喝。赵鸢天生是个饮酒的好手,同李凭云来来了这么多下,仅是微醺。
她发笑道:“李大人,我是不是有些喝酒的天赋?”
李凭云与她醉时容易敞开心扉、本性毕露不同。
他越是醉时,越是沉默。
他一双幽深的眼睛始终盯着赵鸢脸上晃动的灯影,“赵大人醉了么?”
“怎么可能,你看,我还能喝。”
她说完自己开了一坛酒,抱着喝了起来,喝了一大半,还不忘恭敬地用双手递给李凭云。
“李大人,该你了。”
她双手举着酒坛,停留在空中,半天没有人来接,赵鸢向前凑了凑,发现李凭云竟然闭眼睡着了?她把酒坛抱回怀里,往前挪了两下,同李凭云更近了些。
灯火照在李凭云脸上,有种鬼斧神工的惊艳之美,却又如同上好的白瓷,叫人不敢去触碰,生怕力气重了,将他弄得破碎,力气轻了,又玷污他的清白。
她的脸离李凭云越凑越近,上看眉眼鼻梁,真是惊人之作,往下看嘛,看到嘴角青黑茂密的胡茬,却又显沧桑。赵鸢得意地想,不愧是李凭云,就是同长安那些花蝴蝶不同。
“二位大人!”远处传来六子的呼唤,赵鸢做贼心虚,蹭一下向后跌去。
六子赶着马车过来,“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赵鸢扶着甲板,踉踉跄跄站起来,“六子,李大人喝醉了。”
六子忙跳下马,大步跨上船,拍了拍李凭云的肩,“李大人,醒一醒,咱该回去了。”
六子下手极重,李凭云被拍醒,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布着血丝,冷淡地看了赵鸢一眼,“赵大人,你赢了。”
“六子,听见没有,我又赢了!”
六子见赵鸢也醉了,哄孩子似的说:“哎哟,赵大人又赢李大人了。”
赵鸢将衣摆向上一扽,一个大步跳上岸边,朝马车跑了两步,又跑回来。六子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生怕她脚下不留神一头栽进河道里。
只见赵鸢跑到岸边,及时悬崖勒马,身子站得板正,抬起素手,“李大人,我拉你上来。”
六子送了口气,转头回马儿身边时,又听到身后李凭云道:“六子,扶我。”
赵鸢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
竟然又被李凭云拒绝了一次。
她只能伸出左手,朝自己尴尬地右手上拍出响亮一声,双手合住晃了晃,别扭地把手晃了回去,“那我先回马车上了。”
回程一路,赵鸢同李凭云共同坐在马车里,赵鸢喝了一肚子酒,再经马车颠簸,酒水在腹中翻滚,她脸色蜡黄,一直半阖眼的李凭云轻声道:“想吐么?”
赵鸢用鼻音道:“嗯。”
“憋回去。”
“是...”
六子听到他们的话,也放慢了速度。
赵鸢道:“那李大人,我可否拉开门帘,透透气?”
“随你。”
赵鸢向探身,将车帘掀起来。吹了一阵风,吃了一点沙,呼吸了些新鲜空气,那股想吐的劲儿被压制下去了。
“李大人,今夜多谢你。”
李凭云后脑勺靠着车壁,仰着下巴,不咸不淡地问:“谢什么?”
“我从小有个愿望,就是能住船上。这样我爹想要揍我的时候,我就能乘船远去,让他找不到我。”
李凭云似乎被勾起了一点兴趣:“为何要揍你?”
“赵鸢是个木头脑袋,背书背不好,爹就拿竹板抽我手心,那竹板看上去细细一截,打下去可疼了。李大人,你因读书遭过罪吗?”
“没有。”
赵鸢有些后悔这些问题,只有天资平庸之人,才会吃读书的苦,李凭云这般天赋,哪会因读书而遭罪呢?她这么一问,便暴露自己的浅薄了。
“我若得李大人一二资质,也许能少挨父亲两板子了。”
她还等着李凭云说下一句,却见对方眼皮已经阖上了。
赵鸢美好地憧憬着,马车忽然停下,赵鸢探身朝外面望去,六子回头道:“赵大人,快到驿馆了,您和李大人最好分开走,您先行一步,我们在您后面跟着。”
“哎!”赵鸢叹气出声。
李凭云闭目出声:“你哎什么?”
“没...没什么,李大人,那我先行一步了。”
六子好心扶她,赵鸢敲着六子咧嘴一笑,“我没醉,不用扶。”
她往下一跳,稳当地降落在地,一边朝六子和李凭云招手,一边往后退着远行。
六子道:“赵大人,注意背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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