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佛罗伦刹
蹬鼻子上脸。
赵鸢心生一计,先是对着晋王的墨宝一通违心的赞美,然后说:“王爷的墨宝不禁让下官想到了书法圣人徐知春,他是徐体的创始人,王爷的书法狂放不羁,与他如出一辙,王爷可曾练过徐体?”
晋王道:“临过一二张帖子。”
晋王的狗皮膏药王儒人眼珠子一转,也附和说:“王爷的书法和那个徐...也就一二分像,王爷墨宝中的豪气,岂是旁人能及的?”
赵鸢不禁流露出真心的笑意:“王儒人说的是。”
李凭云不由掀开眼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徐知春,分明是赵鸢瞎编出来的人。
“王爷...”
赵鸢和李凭云同时开口。
李凭云既是赵鸢的上级,又是赵鸢的偶像,还是她的心上人,见他要说话,赵鸢立马识相地闭了嘴。
李凭云将沮渠燕的境况简单说了一番,晋王眉头耸起。
只听李凭云接着以平静的口吻道:“若能趁此机会,腾熏裙号吴而四旧0八义灸佴更新漫画音频呜呜视频与北凉建立互惠关系,便能长久地消弭边境纷争,为王爷的政绩再添一功。”
赵鸢心道:真巧,她和李凭云想到一块儿去了。
晋王说:“说来听听。”
可李凭云紧接着说的话,赵鸢越听越耳熟。
“沮渠燕不敢回北凉王庭,是因怕路上有埋伏,若能以王爷的名义派兵护送她回北凉王庭,一来能将她拉拢,二来对北凉起威慑作用,可谓一举两得。”
“李大人,你这就是纸上谈兵了,要起威慑作用,至少得派去三千兵马,如今各地都在裁军,就算本王宠信你,又有通天本领,也没办法给你找这么多兵。”
李凭云果断道:“只要一百精兵足矣。”
晋王不敢给将兵给李凭云去冒险,又舍不得事成之后的巨大利益,他将毛笔一转,笔头正好停在赵鸢的方向。
晋王道:“赵主簿,你昨夜拜帖求见,也是为这事?”
赵鸢缓缓梳理情况...李凭云和她想出了同样的计谋,而且,还抢在她前面告诉了晋王...
若由裴瑯派兵送沮渠燕回国,功劳是记在安都侯府和大邺朝廷的,而若由晋王派兵,功劳则是记在晋王个人头上。
所以,李凭云用了她的计谋,却帮助了她的敌人?
不,李凭云怎会是窃取他人计谋的抢功精?赵鸢誓死捍卫自己对李凭云的信任,坚信是自己小肚鸡肠,误会了他。
晋王一遇到大事,就喜欢把自己关起来闷头思考,他赶走旁人,让李凭云和赵鸢先回驿馆等候。
赵鸢和李凭云一前一后走着,天上乌云骤聚,雨说下就下,李凭云带来的伞正好派上用场。
他将伞撑开,向前走去,可赵鸢却没有和他并肩上前,而是留在了原地。
雨水噼里啪啦往她脸上砸,李凭云总归是无法让她被雨淋湿的,他撑着伞退回她身边,“赵大人闹什么脾气?”
赵鸢憋不住事,抬头询问李凭云:“李大人向晋王献的策,与下官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凭云直接打断她的话:“不是巧合。这本就是赵大人的策略,本官身为你的同僚,借用你的计谋,相信以赵大人的胸襟,不会斤斤计较。”
做一场美梦需要无数机遇装在一起,而梦碎却只要一瞬间。
赵鸢对喜欢之事,向来盲目愚钝。
李凭云不喜欢她,无所谓;李凭云和别的姑娘逢场作戏,无所谓;李凭云对她百般哄骗,无所谓;李凭云是个马屁精,她无所谓。
然而抢功一事,她不但有所谓,还大有所谓!
“李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对读书人来说,头脑里的东西虽看不见摸不着,却比金银财宝更加珍贵,不问自拿,这是盗贼行为。”
不一会儿地上就积了雨水,李凭云的靴子被雨水打湿,他忍受不了这般潮湿的触感,便敷衍道:“是盗如何?有事回去再说。”
被最信任之人轻易背叛,赵鸢意志散尽,唯独剩一点儿骨气撑着她:“李大人,赵鸢虽是个糊涂人,但有一颗清白心,我与李大人并不同路,往后的路还是分开走吧。”
说罢她抬手遮住脑袋,遁入雨中。
李凭云看着那在雨里奔跑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讨苦吃。”
赵鸢无法接受李凭云拿她的计谋献媚晋王,她自己拦了辆马车,雨天马车价格比平日贵出一倍,她直接给了马车夫一把碎银。
她不知道城里跑的马车夫经常以“骡”充“马”,给她拉车的不是马,而是头骡子,前行的速度可想而知。雨天里,所有人的车马都疾行着,她乘坐的骡车被衬得像一只缓慢的蜗牛。
六子习惯跑快马,跟在骡子后面,实在憋屈。
他回头瞅了眼马车里的情形,李凭云鞋扔在一旁,裤腿卷起来,他赤脚踩着地,用手拧着被雨水打湿的袜子。
“李大人,赵大人是救过你的命吧,你不惜暴露锋芒,给人当靶子,也要护她。”
李凭云做事从不跟人商量,但六子在江湖上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李凭云的所作所为,他一眼就能辨出是非。
李凭云狡诈至极,已非人矣。
名震一时的状元郎,能忍三年无名,无人比他更会自保。在太和县三年,别人嘲笑也好,惋惜也好,他不动如山,他活成一个藏在酒里的缩头乌龟,谁都拿他没辙。
而赵鸢则是至愚至慧之人。
她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性,这让她可以无时无刻想出破局之法,可却没有与之相匹的格局见识,所以一身锋芒四处乱现。
陇右的政局远比她所见识到的更加复杂,女皇将她派到这个地方,也另有深意。
李凭云将自己当靶子立了起来,保护住了她的一身锋芒与单纯。
除了救命之恩,六子实在想不出李凭云这么做的理由。
李凭云拧干了袜子,接着拧裤腿的水,他以玩笑的口吻回答了六子的问题。
“赵大人对我的恩德,岂是区区救命之恩可比的?”
第25章 润泽天下7
随后的日子里,赵鸢人生中第一次尝试到临门一脚被人踢出局的苦楚。
护送沮渠燕回北凉,成了玉门关头一号焦点事件。在李凭云的陪同下,沮渠燕被送去了肃州州府,为了拉拢这位在北凉王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公主,小肚鸡肠的晋王第一次动用他的兵马。
裴瑯和赵鸢皆被排除在此事之外,一个比一个郁闷。
他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明月无声,赵鸢想起月食那夜,她和李凭云就站在同样的位置。
她的心一直老老实实地留在父亲的教诲中,留在礼教的保护下,那日他骗她不是李凭云,那是她的心唯一一次越轨。
赵鸢的初恋戛然而止,仕途同样不顺利,李凭云真正让她见识到了世上不讲武德之人,十有八九。
“裴瑯,此事是我不好,被李凭云窃取计划,让晋王抢了这好机会,为他人做嫁衣。”
“鸢妹,这不是你的错,人心难测啊,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看不透身边人,要是连人心都能看透了,活着该多没意思。”
裴瑯养了许多除了写诗作赋别无所长的文人,他在那些人的熏陶下,看待问题总是过于形而上学。而赵鸢从小就被扔到治国之道的罐子里,面对真实的问题,她不会去深想问题的本质,只会去想如何破眼前局面。
“晋王说过,要送沮渠燕回北凉,至少得有几千兵马,但李凭云只问他要了百名精兵,人数远远不够。他不可能借晋王兵马去送死,我猜,他一定会问你借兵的,到时候可不能平白无故地借兵给他。”
裴瑯不寒而栗,内心腹诽:被抛弃的女人真是可怕。
“行行行,你是咱们安都侯府的主人,逐鹿军怎么用,都听你的。”
赵鸢能察觉到对于这门婚事,裴瑯已经自暴自弃。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废土里生出的小草小花轻抚着她的鞋尖,“裴瑯,我不招人喜欢,对么?”
裴瑯错愕了片刻,道:“不是...鸢妹,你太好强了,我们男人都是外强中干的家伙,只有柔弱的女人衬托出我们的强大。”
裴瑯如此,李凭云也如此么?赵鸢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李凭云同裴瑯,虽然都是贱男人,可他们各有各的贱处。裴瑯贱在太重视男女之间的事,李凭云贱在太轻视此事。
世上安得如意郎君,能让她顺心如意呢。想破脑袋,再看看裴瑯这吊儿郎当的样,她叹口气,果然还是得靠自己。
赵鸢被李凭云背刺一刀,一直积着口气,她料准了李凭云一定会来找她借逐鹿军的,果不其然,两天后的下午李凭云从州府赶了回来,让六子找她去草亭里会面。
入夏以来,西北持续高温,出门待上片刻就要把人热化了,六子带着赵鸢去草亭,已是一头汗水,他把手里扇凉的芭蕉叶扔给李凭云,“二位大人,你们拿着扇凉,我去冲凉了!”
李凭云站在凉亭里,只有四分之一的身子对着赵鸢,他脑袋彻底转向一边,似乎没看到赵鸢过来。
赵鸢热得满头是汗,她瞅准了六子留下来的芭蕉扇,正要伸手去抓,爪子离扇子还有一拳距离,李凭云的大手飞快落下,拿走了扇子。
赵鸢看的一愣一愣——
连扇子都要抢...他天生爱抢别人的东西么?
另一边,李凭云抓过扇子,扬手一扇,将拉杆上一对正在□□的蟋蟀挥进草丛中。
他转身将扇子扔在桌上,面对赵鸢:“赵大人。”
李凭云去了州府,两天没换衣裳,又赶上了最热的两天,赵鸢闻到一股汗臭味,于是心道,李凭云又如何,一样会臭的熏人。
她恭敬道:“李大人。”
“坐下说吧。”
“谢李大人。”
赵鸢为了避暑,穿了一件素白色丝质裙裳,她怕衣服沾上灰,先弯腰去拍打凳子上的灰,手一触到石凳,立马被烫得收了回来。
此时,那只芭蕉扇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刚刚好落在凳子上面。
某人还能更无礼一些么?
赵鸢用扇子将石凳上的灰尘扫去,用手摸了摸石凳表面,这温度足以烤肉了,她不由自主生出一个坏主意。
“李大人,您先坐,您不坐,下官不好坐下。”
李凭云是个容易被顺水推舟之人,赵鸢让他坐了,他就毫不客气地坐下。臀部刚一挨到石凳,就如被炙烤一般。
李凭云虽长着一双轻薄的桃花眼,但眼窝却比寻常人更深一些,当他眼睛向上看一个人的时候,眼窝深深下陷,透着一股情深劲。
而赵鸢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她心中得意道:美男计,没门儿。
“赵大人不坐么?”
“李大人,下官有些困,站着清醒一会儿。”
她已经想好了,若李凭云要借逐鹿军,她就要做出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来,先婉拒他两次,等他三顾茅庐时,她再勉为其难地答应。
昨日她对着镜子演练了十几遍,此刻面对李凭云,成竹在胸。
“上次你拿给我看的文章,写文章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赵鸢记性其好,她不假思索:“高程。李大人,你看过他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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