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佛罗伦刹
可是值得么?为了他,受此委屈。
周禄当官这几年,什么样阴险狡诈的人都碰到过,但眼前这一双,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
一个天下第一不要脸,一个举世无双阴险。
他阴冷道:“李凭云,赵鸢,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周禄气急败坏走进尚书省,这四个人还跪着。他们都等着别人先起来,结果没人起来。
李凭云侧目对赵鸢道:“赵大人,跪上瘾了么。”
赵鸢腰杆挺的很直,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她匆匆跳起来,对李凭云伸出手。
李凭云看了眼她的手,却并没有握。
他自己站了起来。
赵鸢兴致勃勃:“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咱们难得凑一起,走,我请客。”
高程道:“鸢姐,都这样了,你还高兴。”
“你们不觉得方才我对周禄说的话,都很妙么?都不像是平日的我能说出来的!”
她没有捡起伞,直接跳入雪地里,蹦蹦跳跳向前走去,雪地里留下一串她的脚印。
李凭云也没有打伞,他踩在赵鸢的脚印上,他的脚印很快掩盖住赵鸢的脚印,跟上她,“这件事没那么快结束,你带着逐鹿军滋事,裴侯替你背了黑锅,正在宫中受审。”
“裴瑯...”
赵鸢停下脚步,回头问李凭云道:“李大人,我是不是...惹大麻烦了?”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被放出来了,逐鹿军却还没有。逐鹿军是侯府的私兵,私兵公然在尚书省闹事,这其中可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李凭云将他们带回沮渠燕的住处,这里是河道上停着的一艘三层高的游船,沮渠燕给几人熬了驱寒的姜汤,没多久,裴瑯便从宫中回来。
他面色失落,赵鸢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子。
她走上前:“裴瑯,陛下罚你了么?”
裴瑯摇了摇头,“小事一桩,已经没事了,孟端阳那里我也拦住了,他没有去你爹面前告状。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到了你爹面前,责任推给我就行。”
赵鸢回想起小时候,她打碎父亲的名砚,抄不完文章,都是裴瑯出来替她顶罪。裴瑯对她其实很好的,若她有个亲哥哥,应当是裴瑯这样的。
她也曾想嫁给裴瑯,好好做他的夫人。
赵鸢道:“咱们明年就成亲了,有事一起担。”
裴瑯虽不愿娶赵鸢,但二人一起长大,他们有着不可撼动的感情,唯有看到彼此平安,自己才能心安。
他笑着搂住赵鸢的肩:“打架这事,我在行,你不行,以后看谁不顺眼,我替你出头...阿嚏阿嚏阿嚏。”
裴瑯打了几个结实的喷嚏,李凭云道:“船上还剩几副治风寒的药,燕娘,为裴侯煎药吧。”
沮渠燕道:“附近有个汤馆,得了风寒,去热汤里泡一阵,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云郎,要不然,你和裴侯去泡泡热汤。我跟赵姑娘也去。”
高程:“我也去!”
李凭云默默看了他一眼,“田兄,带高程回去温书。”
田早河胳膊夹住高程的脖子,“还有两天就考试了,泡什么澡。”
长安的汤馆是出了名的花样多,沮渠燕带他们前去的这家,一进门就有浓浓的淫靡风尘气息。通往汤池的走廊两侧贴满不同姿势男女的画像,赵鸢担心自己上了贼船,退缩道:“我还是不去了。”
沮渠燕娇笑道:“赵姑娘,你是长安城里的官家小姐,应当还未试过男女共浴吧。”
“龌龊!”赵鸢瞬间面红耳赤。
她刚换过泡汤的衣物,汤池里的蒸汽渗进轻薄的衣料上,衣料仅仅贴在身上,几乎透明。她的肩头和胸脯上,都透着健康的红晕。
裴瑯将沮渠燕的话信以为真,立马抗拒道:“千万别,她爹会杀了我的。”
赵鸢一个雏儿跟着三个老流氓,格格不入。她逃跑之际,被沮渠燕拦腰扔进了女汤里,沮渠燕脱去衣物:“跑什么?你亲我那夜,可是很主动的。”
赵鸢这人,是有些有贼心没贼胆,又喜欢情绪用事。
她忍气吞声道:“沮渠公主,请你自重。”
热气渗入毛孔,温暖的汤水消除了一切疲惫。赵鸢躺在浴池檐上,体会着颐养天年的快乐。
“沮渠公主,我是不是对裴瑯太不刻薄了?”
“是太刻薄了,先不说裴瑯相貌英俊,有世袭的爵位,还手握逐鹿军,他的脾气,也算男人里顶好的了。”
赵鸢翻了个身,趴在岸边,下巴枕着胳膊:“其实小时候,我是很爱慕裴瑯的,在长安,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就连陛下也夸他是能代表长安的男儿,有他当我的未婚夫,我很是得意。刚开始,他有了暖床丫头,我很不高兴,我娘和他的祖母都说,我年纪小,要让他先长大,才知道疼我。我忍了那回,后来,他大概是知道了开荤的乐趣,开始流连于烟花之地,他祖母很生气,我爹也因此训斥过他多次,但他们都对我说,等成婚以后就好了。他们越是让我忍耐,我越是厌恶裴瑯,而后...就渐渐忘记他对我的好了,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躲着走,后来考科举,去太和县,也只是为了拖延婚事。”
沮渠燕轻轻一笑,心想,原来赵鸢还有这么惹人怜爱的一面。
“你既然厌恶他,为何不退婚呢?”
“我们的婚事是先皇定下的,除非陛下下旨要我们退婚,要不然,谁都阻拦不了。”
“那你就如此听话?”
“我别无他选。”
“你当然有别的选择。当年我父亲让我嫁给别族的老头子,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是非逼我嫁,我就睡了他最得意的将军,手握北凉骑兵的将军都听我的,他让我嫁,我就敢反,后来,屠了对方的部落,婚事也不了了之了。”
赵鸢打心底里佩服,不愧是马背上的女人,真是彪悍。
“赵姑娘,你也不是个老实人,怎么面对男人,这么笨啊。”
谁说她不老实了?她赵鸢可是以老实著称的。
“那要...那要怎么办?”
“想要男人对你死心塌地,让他捧着你,爱着你,永远离不开你,最重要的啊...”
第65章 蠢蠢欲动1
“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要把他当个人对待,应该把他们当条狗。”
赵鸢噗嗤一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李凭云像狗一样趴在自己脚下的画面,随即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念头。
为什么,她还是会想到李凭云呢?
“沮渠公主,你觉得,裴瑯和李大人,他们现在正在聊什么?”
“他们?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自然是在聊你跟我谁的身材更好,谁的样貌更合他们的心意。”
沮渠燕猜的没错。此时此刻,男汤的屋子里,几个□□上身的侍女鱼贯而入。裴瑯挑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李兄,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请。”
李凭云昏昏欲睡:“我不用。”
裴瑯往李凭云蛰伏在水里的身体看了眼,“真不用?李兄长这么好,不嫌浪费么。”
侍女伺候了一会儿裴瑯,裴瑯正舒服的时候,李凭云对那侍女道:“你出去吧。”
裴瑯乍得睁开眼:“李凭云,这是什么意思?”
李凭云惬意地闭着眼,水波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肌肉,像是一双柔弱无骨的手。
“裴侯从宫中回来一直心事重重,我有一计,能为你解忧。”
裴瑯的脸色大变,他对侍女挥了挥手:“你出去。”
侍女走后,裴瑯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今日赵大人带着逐鹿军去闹事,若有心人要做文章,时刻能以造反罪名夺你侯爵之位。裴侯之所以能平安出宫,是因为裴侯祖母尚在,陛下忌惮安都侯府,而非对你纵容。”
裴瑯今日进宫,确实遭了女皇一通批评,中书门下的老臣指着他鼻子斥责他,说他把好好的逐鹿军带成了地痞流氓。
他是孤儿,是女皇和这些老臣把他拉扯大的。他任他们指着鼻子骂了两个时辰,一言不发。
父亲出征是,女皇已统揽朝政,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逐鹿军,誓死效忠刘家,以后你继承了逐鹿军,就要守住刘家的江山。
“无非剥我爵位,鱼死网破,裴家人最不怕的就是死。”
“你可以死,那赵大人呢?让她跟着你一起受陛下猜忌,让她陪你鱼死网破么?”
当初在太和县裴瑯就察觉出了异象,李凭云是个及其聪明的人,他屡次帮赵鸢,必有所图。起初裴瑯以为他只是利用赵鸢回到长安,可若是如此,他大可以直接教唆赵鸢,反正赵鸢最抵抗不了美男计。
“李凭云,你究竟为何对鸢妹如此上心?若是想攀附她,你有许多机会,何不利用?”
“不能是因为我喜欢赵大人么?”
裴瑯默认李凭云是不会喜欢赵鸢的,毕竟吧,他也是个男人,有个像赵鸢那样人傻钱多的姑娘送上门来,早把对方哄上床了。
“到底是为何!”
裴瑯自幼习武,李凭云一介书生,也怕他冲动起来折了自己的脖子。
他淡淡一笑:“赵大人对我有恩,我不过想报恩罢了。”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如何对你有恩?”
“三年前科举,我上长安赶考,同其它乡贡住在一处荒寺中,荒寺塌了顶,恰好赵大人路过,为我们一掷千金,包下客栈,给了我一席容身之地。”
“仅是如此?”
如此...还不够么?
在风雪摧残一个读书人的尊严时,有人驱逐风雪,托起他们无人在意的尊严,这样还不够么。
即便身在热浴,李凭云仍然能回忆起那年长安的春寒。他这人做事总是慢人一拍,当年并未见到赵鸢的面,是后来到了客栈,听一同赶考的乡贡说起,才知道那位是太傅家的女儿,是安都侯府的未来的夫人,还是国子监的弟子。
在这三重身份的加持之下,赵鸢自然是个窈窕淑女的形象了。
李凭云想着想着,突然笑了一声。
裴瑯觉得这人简直有病,别人只是随手施恩,他就一路跟到长安来报恩么?
“李凭云,你笑什么?”
李凭云摇了摇头,“裴侯听错了。”
他笑的是,在他心目中,赵家小娘子端庄大方,仪态万千,他们的相逢,该金风玉露,该是一眼终生。
可太和县初见,他赠她一身酒臭,她还他一身呕吐。
李凭云很快收敛笑意,睁开眼道:“废除私兵,是板上钉钉的事。逐鹿军和侯位,只能二选一。”
裴瑯不喜欢政治,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凭云的用意:他在劝自己将逐鹿军献给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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