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 第12章

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标签: 古代言情

  只可惜,自家妹妹是块迟钝的小木头。

  ……

  屋顶处,展昭送了披风,来了就走,未敢多留。

  而燕怀瑾还在给裴筠庭顺毛。

  他其实不大会说好听的话,从小到大,就喜欢过这么个姑娘,也独独好声好气的哄过这么一个。

  只一个。

  结果这人不仅不爱搭理他,还压根不知他喜欢自己。

  “裴绾绾,你十五了。”

  “嗯?怎么?”

  “女子十五及笄,即可谈婚论嫁。”少年声线放低,略带蛊惑之意,“可曾想过要嫁与哪家郎君。”

  裴筠庭认真盯他半晌,道:“反正不嫁不守时的。”

  燕怀瑾颇为头疼地扶额。

  母亲说得对,聪明人不与醉鬼讲道理。

  他还想再与小醉鬼说些什么,侧过头去看她,却见裴筠庭双颊绯红,红唇被清酒染得潋滟,一双勾魂的桃花眼也忽闪忽闪。

  那是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裴筠庭将酒坛子举起,晃了晃:“你要喝吗?”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裴筠庭就很大方地把坛子递过去:“喏,分你一半,可别喝光了。”

  燕怀瑾没动,却兀自咽了口口水。

  裴筠庭见他迟迟不动,皱了皱眉,还没开口,燕怀瑾便欺身上前,将十几年人生中,第一个青涩又珍重的吻送出。

  而她未说出口的话,尽数藏于吻间,被他吞没。

  一吻则胜千言万语。

  像夏日里的清酒,像冬日火炉里温得正正好的花酿。

  每一滴,都令人心头颤抖。

  一个初尝浅辄的吻罢了,两人都有些紧张,随后裴筠庭无意识勾住他的颈脖,一个动作,换来他愈加剧烈的心跳。

  裴筠庭脑中迷迷糊糊,可这酒后劲太大,眼下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比酒还烈的,来自另一个人的存在,以及后腰温热的掌心。

  吻毕,他耳根通红,脸也与煮熟的虾一般无二。

  裴筠庭微喘着气,借头顶皎洁明亮的月光看他:“燕怀瑾,你怎么变成大番茄了?”

  燕怀瑾:……我迟早有天会被你气死。

  ……

  方才的暧昧与热切已如潮水般退去。

  隐忍又笨拙的告白几经流转,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唯有她朱唇微启,喘息,长睫羽翼般轻扇,被他握在掌心,化为一瞬微弱的颤抖,在脑中一刻不停回旋。

  蝴蝶翩翩起舞,悄悄飞入少年的梦。

  她的一颦一笑,她那朝气蓬勃,如花般美好绽放的十年,尽数刻入燕怀瑾心头。

  绾绾,愿你如清风明月,自在乘风,岁岁平安。

第十七章 莫道不销魂

  这一夜于展昭和展元而言,堪称永生难忘。

  主子千里迢迢赶回燕京,为的就是在今天结束前见到裴二小姐,同她说句生辰快乐,顺带赔礼道歉。

  按理说,主子从侯府回来后即使不是满面春风,心情也当比赶路时的郁郁寡欢好上几分。

  可自出了琉璃院,他便将自己锁在房中,一锁便是大半个时辰。

  展昭二人听着屋内的踱步声,未敢多言。

  怎料片刻后,燕怀瑾敞开门扉,吩咐暗卫严守承乾殿,又径自将展昭展元叫进房中。

  阖宫皆知,三皇子与其他皇子稍有不同的一处,便是身边并无小厮或公公伺候,内寝亦不许婢女靠近,诸多事务皆由展昭展元代劳,此乃皇后和燕怀瑾两人的主意。

  其原由,一则皇后看惯宫内怀有野心之人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丑态,稍有不慎便会被其牵连,导致满盘皆输,干脆先一步斩断根源;二则因早些年承乾殿出过一件事,险些害了裴筠庭,燕怀瑾为此大发雷霆,将寝宫内的婢女全都打发了出去,最后还是太后出面劝阻,答应他内寝可禁止宫女靠近半步,其余照旧,违者五马分尸、祸及家人,这才平息事态。

  一盏茶的时辰过去,两人走出房门,面色是一致的古怪且复杂。

  交班的暗卫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俩这副仿佛见了鬼的表情,不由奇道:“欸,展昭兄,方才主子同说了何事?为何你二人如此——”

  展昭与展元匆匆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苦不堪言,嘴角隐隐抽搐,随即摇头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逃也似地离开。

  燕怀瑾对此一概不知,自暴自弃般躺倒在床,忆起今夜发生的事,心乱如麻。

  他仍记得,自己令他们脱掉上衣,将背部露给他看时,两位属下的表情堪称精彩至极。

  可无论怎么看,也没有在琉璃院时,瞥见裴筠庭背上若隐若现的那蝴蝶骨来得悸动。

  燕怀瑾不想承认那一刻自己的变化与反应,但它的确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欲望呼之欲出。

  ……

  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并肩坐在琉璃院的屋顶上对酌。

  裴筠庭醉颜酡红,眉目波澜,迷迷蒙蒙。

  仲冬的夜朔风凛冽,他坐在风口处,替裴筠庭挡住下所有呼啸而来的严寒。

  一吻毕,她柔弱无骨般将头抵在他胸前,怕是早将他震耳欲聋的心声尽数听去。

  哪有什么酒醉疏狂,四下无人,唯有少年野草般疯长的情感。

  婵娟始悬,玉宇无尘,有风穿堂,绕她下颌青丝缠绵交织,扬她衣袂飘飖。

  《传灯录》有云,二僧争论风帆扬动,六祖曰:“风幡非动,动自心耳。”

  诚然,燕怀瑾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裴筠庭明日起来会记得此事,眼下他只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耳边嘈杂不已,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比喜欢更为张扬热烈。

  将困得睁不开眼的裴筠庭送回房,哄她渐渐睡着,燕怀瑾站在她床边,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值得庆幸的是,终于在她及笄这天赶了回来,礼物也已放在她睁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回去后还得写个述职折子,将这几个月内在幽州探查的情报、处理的事务一五一十呈禀。

  他深深凝望裴筠庭的睡颜,正预备离开,却见她忽然翻过身,背朝燕怀瑾。

  方才还未睡着时,裴筠庭耍了点酒疯,趁人不备,自顾褪去外衫和披风,嘴里嘟囔着好热,仅剩一件薄薄的里衣。

  至此,平日掩藏在层层衣衫下的若隐若现蝴蝶骨再次出现在燕怀瑾眼前,像极了快要破皮而出的蝶翼。

  他甚至清楚记得那块胎记在骨上的哪个位置,颜色是深是浅。

  奇怪,明明只见过一回,时隔多年,对这块胎记的记忆依旧能够无比清晰。

  屋内烛火摇曳,她像猫儿一样,躬身缩在被里,青丝滑得如同上好的绸缎,背上的骨骼随呼吸起伏,仿佛即将要从皮下,从里衣飞跃而出,落入他的魂魄中。

  又不知怎的,他似乎也醉得不轻,倏然与她相拥缠绵悱恻……

  室内有微风穿堂而过,少年口中念及,是她乳名。

  ……

  裴筠庭悠悠转醒时,已是日上三竿。

  昨夜饮酒过多,导致她醒后头疼欲裂,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裴瑶笙过来寻她说话,见此景,笑道:“及笄的人了,怎这般孩子气。”

  她哼哼两声,不情不愿地坐起来,闭着眼睛穿上银儿轶儿套过来的衣裳。

  裴瑶笙一眼便望见桌上摆着的东西,看看裴筠庭,又看看面前的盒子,摸不着头脑。

  这究竟是和好了呢,还是没哄好?

  厌儿自小厨房端了早膳进来,不料裴筠庭才坐下,门外便有人阔步行来——少年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几月不见,还是如此引人注目。

  他负着手,对裴瑶笙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看向裴筠庭:“裴绾绾,礼物可喜欢?”

  裴筠庭跟没看到他似的,自顾喝着羹汤,满脸写着“你还知道回来”。

  燕怀瑾未恼,在她对面坐下。

  裴瑶笙很识趣地起身告别,将时间留给这对小冤家。

  待屋内伺候的银儿、厌儿也退下,燕怀瑾这才掀袍换座到裴筠庭近处:“你想何时去姑苏,不日我便带你出燕京。”

  裴筠庭闻言,险些端不住碗。

  抬头再看他,还有和不明白呢。

  他离开这样久,连她的及笄宴都险些赶不回来,后来连回信都不甚频繁,可见平日的公务有多繁忙。

  每回他从外面办事回来,仁安帝都会许他一些赏赐,且但凡他开口要的,仁安帝几乎都会应允。

  诸多赏赐中,他赠与裴筠庭的数不胜数,而他在幽州辛劳几个月,回来却仍第一时间想着她。

  大齐旧律,武将子女未经允许,不得私自离开燕京城,若是被抓到,一个不好就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以从小到大,哪怕裴筠庭再如何跟着燕怀瑾上蹿下跳,也依旧被困囿于这座城中,无法踏出燕京一步。

  每回燕怀瑾出城办事,她都极为羡慕。

  虽不曾宣之于口,但两人朝夕相伴十几年,他心中自然知晓裴筠庭的落寞,故而他十五岁生辰那年,两人有了一个小约定——待他有足够的能力能撑起一方天地,便带着裴筠庭游历天下,看遍人间景。

  裴筠庭沉默半晌,随即释然一笑。

  原来幼时的约定,他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