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裴绾绾,我是没亲口说过喜欢你,因为我嘴拙、我别扭、我拧巴、我酸涩。可我做的事,哪件不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心悦你。我从未对哪个小娘子偏心至此,十八年间,唯你一人!”他双手握住裴筠庭的肩,逼迫她正视自己,“裴筠庭,你听好了,我燕怀瑾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我与她年少相知相爱,一生不愿知足。倘若走上那个位置,最终要以失去你为代价,那我宁弃之。没有那个皇位,我照样可以活得幸福,但是没有你的日子,我始终无法想象。”
“往后可不能再因为这种事醋我。”他俯身轻啄,“须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我知道了。”她羞赧难消,垂下眼睫,“往后不这样了。”
蟾光正浓,庭中如积水空明,华裾寄存寒霜色,露出满庭辉。
“眼下还有个问题困扰我多日,唯你能替我解答。”
“什么?”她疑惑道。
只见他眼尾上挑,笑得不怀好意:“裴绾绾,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裴筠庭双颊泛起浅浅的红晕:“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闻言,燕怀瑾偏头笑了一下,无端沾染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一双眸子却无比透亮,那是少年人独有的清澈:“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此话一出,她脸瞬间红到脖子根。
他明明都瞧见了!偏故意说出来逗她,烦不烦啊!
裴筠庭哪里晓得,燕怀瑾可爱死了她这副模样。
“你想听听我的回答吗?”燕怀瑾眼尾挑星芒,唇齿仿佛蕴藏酒意,“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裴筠庭懂得他的言外之意。
紧接着,他又抛下一声闷雷:“裴绾绾,我都晓得了。那次在姑苏外,不是梦,是你替我解的蛊,对吗?”
从玉鼎真人及陆时逸口中得知情蛊真相的当下,燕怀瑾就猜到那很有可能不是梦了,而后又经展昭的口述佐证笃定了心中的答案。
他头一回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回宫的路上呆滞许久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自己所谓的“梦”,竟是真实存在的。
天知道他是如何强装镇定,在裴筠庭面前瞒天过海的。
那阵子他每回与裴筠庭见面便会心跳加速,每晚都睡不安稳,甫一闭眼,记忆中暧昧旖旎的场景便止不住地往外冒,在脑海中生根发芽,愈发清晰。
行也思,坐也思,整整三日,他看不下任何文书与公务,满脑子都是她,还有……
与此同时,裴筠庭抿着唇,仍未答。但事已至此,再否认也无用。
心悦一个人,想与他行男女之事,愿意和他云雨,又非值得被口诛笔伐的错事。
况且燕怀瑾自己也说了,他的意中人从始至终都是她,还笃定地承诺绝不会再有旁人。
世人皆言天家真心难求,可她却仍愿相信,哪怕世殊时异,岁月变迁,她的少年郎会一直为她留存最初的真心。
承乾殿并肩看过的焰火,一起许愿放飞的孔明灯,往来不断的信笺,他挡在身前的背影,以及看向她时噙笑黑亮的眼睛。
过往种种或隐晦或细微的举动,皆骗不得人,作不得假。
那她便姑且信一信吧。
此后哪怕飞蛾扑火,蚍蜉撼树,她也认了。
……
少女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长久的缄默中,燕怀瑾静静看了她许久,骨节分明的大手攀上她的腰际,顺势一推,两人又凑近一寸:“是不是你?嗯?”
“——是。”
慵懒的笑声在耳畔响起,玄袍与青裙交叠至一处,如诗如画,不似凡间景。二人一路从窗下吻到床前,屋内的东西散落一地,裴筠庭恐动静太大招来人,刚想推开他拾起掉落的东西,却被他拉回去继续。
力量悬殊,她便只好将头仰起,云间漏下的残光里,尘雾持灯,眉目分明。钗环步摇不为风摇,不为人动漾,这里好似无风赴约,所以云一步也不肯走。
少女身材妙曼,横看成岭侧成峰,堪称清艳绝伦。
千万朵芳菲齐绽,不及她美艳半分。
裴筠庭青丝垂落,腰带早在未察觉时就已被解下,二人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为辗转深入的攻城略地。
第八十二章 关风月
裴筠庭双臂柔弱无骨般搭在他肩上,辗转拥吻,愈发迤逦缠绵。
黑暗中亲吻,窥不到全貌,感官却能无限放大。
天昏地暗,本就朦胧的月色被关紧的窗子拢走大半,屋内混沌又蒙昧,一切都随着氛围的深入而变得紊乱不堪。
躺倒在床榻后,燕怀瑾撑起身子,喘息着问道:“清醒着吗?”
她抬眸,桃花眼瑰丽清亮,媚骨天成:“醒着。”
于是他俯下身去,啄吻她。
“燕、燕怀瑾——”她仰起头,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欲语还休,双手抵在他胸前,“白日宣淫,实在有伤风化。”
“嗯。”他全然不顾裴筠庭睁眼说瞎话,反倒十分配合她,“很快便天黑了。”
吻着吻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起身将腕上那串佛珠摘下,搁置一旁。
裴筠庭被亲得七荤八素,瞧见这一幕,不免生出几分疑惑:“怎么了?”
燕怀瑾笑得轻佻:“佛说,非礼勿视。”
“平日人模狗样的,眼下竟这般恬不知耻。”她轻斥道,“孟浪。”
“那你喜欢哪个我?嗯?”
裴筠庭瞪他一眼,却浑然未察自己此刻的眼神究竟是何等的娇嗔。
而他笑意未减,目光温柔又露骨,她自觉招架不住,偏过头去,抿唇不语。
屋内一盏灯都未点起,庭院寂静无声,谁都没来打扰。
二人如置身碧海,飘摇似柳叶,无枝可依。
但一想到这是燕怀瑾,是与她两情相悦的少年郎,心中的满足与雀跃便一同攀上心口。
她自幼渴望外头广袤远阔的山川湖泽,如今却觉得燕京也不错。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只要有他在的那一方天地,就足够好。
指腹摸到腰间的刀疤时,裴筠庭明显瑟缩了一下,同时心底自嘲一笑,自己竟会因此自卑。
未成想下一瞬,燕怀瑾俯身落下一吻:“躲什么?”
二人撞上目光,只见他神色万分认真:“裴绾绾,莫怕,我也有疤。”他拉起裴筠庭的手,覆在肩侧一道凸起的疤痕上,“你看,我们都一样,我怎会因此嫌弃你呢?我高兴还来不及。”
闻言,她眼眶湿润,泪珠映着璀璨的光。
“别哭了祖宗,成吗?”
“我不……”裴筠庭抬起手臂,遮盖眼睫,撅着嘴,瓮声瓮气道,“你说不哭就不哭,那我多没面子。”
燕怀瑾笑她:“幼稚鬼。”
说来两人都觉得好笑,唯一一次猜不透对方的想法,竟是在感情这件事上。
迟迟不敢确定,患得患失。
最开始裴筠庭以为他亲自己不过是鬼迷心窍,亲完赖账不肯认,为不破坏两人的关系,她装聋作哑,闭口不谈。
她想,自己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可因为眼前人,又无端生出些许名为勇气的东西来。
世间千百词中,万物美好聚集,莫过于“你与我最相配。”
“别哭啦。”他轻柔地吻去泪痕,“我还没做什么呢,你便这般,一会儿不晓得又要哭成什么样。我该怎么哄,嗯?娇气包。”
今夜他嘴里就没个正经的。
“……你看着办。”
所有未言的顾虑皆葬入花下,少年于漫漫长夜中,独赏风月。
“裴绾绾。”
结束一切后,他伸手将她嵌入怀中:“一起看过的雪总会化,一起种下的树说不准何时就会枯萎,去过的地方总要回家,但无论你在哪,要看多久的雪,要种多少棵树——我都会在。”
“裴绾绾,我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未来没有你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我年少所设想的每一件事,都有你的影子——怎么办,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不是一直如此吗?”她虚弱地回道。
从少年垂髫,到暮雪白头。
我们都不会分开。
他不仅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他用十年如一日的陪伴,如此承诺。
……
“燕怀瑾,你烦死了,做起来什么也听不进,聋了不成?”
“我哪里是此等没心没肺之人?可别冤枉我。”
裴筠庭乐得花枝乱颤:“你就是。”
“小没良心的。”
“说谁没良心呢?”
“好吧,我错了。作为补偿,再让你抱一会儿罢。”
第八十三章 枕边梦
后半夜燕怀瑾没再舍得折腾裴筠庭,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往后的日子还很漫长,他并不急于这一时。
本想哄她舒舒服服地睡下了再离开。
裴筠庭听罢却直皱眉头:“更深露重,你即刻就要回去?”
燕怀瑾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虽然我也很想留下,可若彻夜不归,明日阖宫的人,甚至文武百官都该知道我在此处宿了一整夜,你我焉还有命面对长辈亲友?”
“……”说得也是。
一场风月后,总觉得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裴筠庭甩甩头,全身包裹着被褥,只露出半个头,一双眼在晦暗的夜色中顾盼生辉,拨人心弦:“那你走吧,我过会儿自己去净身。”
燕怀瑾挑眉,意有所指:“你确定?”
听出他话里有话,裴筠庭皱起鼻子,恶狠狠道:“燕怀瑾,你若再取笑我,明日起身我就往琉璃院墙头贴上‘燕怀瑾与狗不得入内’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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