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感觉到她的目光,燕怀瑾侧过头来:“怎么了?”
“嗯?”裴筠庭从一瞬的走神中回过味来,扯了扯他的袖子,“那儿有猜灯谜的,我们过去看看吧。”
行至摊前,二人随手抓起灯笼上挂的木牌,牌上写着谜面——“欲上月宫折桂枝”,她微微一笑,斩钉截铁地答道:“高不可攀。”
卖家笑着恭喜她:“姑娘好生聪慧。”
燕怀瑾见状,顺手拾起另一块木牌,牌上的谜面则是:“云盖中秋月,雨淋元宵灯。”
谜底是一个四字成语。
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只顿了一瞬便答:“下落不明。”
如此反复,未过多久,两人就把摊上的灯谜猜了个遍,毫无悬念地赢走了奖品中最可爱的兔子灯。
瞧见裴筠庭抱着兔子灯,乐不可支的模样,燕怀瑾悄悄勾起唇,好似被她的喜悦传染一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心底那点醋意和愠怒,也因她这一笑,不自觉消散,变得柔和起来。
再往前走,就见不远处许多人围成一圈,不时发出阵阵惊呼。裴筠庭起了好奇心,正要挤过去一探究竟,却被燕怀瑾攥住手腕拉回身前,低头耳语道:“那儿人太多,不安全,别往前去了。”
“可是我想看……”她有些遗憾,不时转头看向拥挤的人群。
“是些异族人在表演幻术和驯兽,你要是喜欢,我找个地方带你看。”
“好。”
裴筠庭任他护着自己,在人群中逆流而行。
街道左右的人太多,摩肩接踵,眼前的路被燕怀瑾宽大的肩膀挡得严严实实,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从小到大,无论惹了什么祸,只要有他在,裴筠庭从来毫发无伤。
交握的手上传来他掌心的温热,连带着她自己的心也被捂得暖暖的。
……
燕怀瑾将她带到不远处的楼台上,这里能清楚地将长街景色收入眼底。
熙攘市集,纷繁扰攘。
夜里的燕京被红火的灯海照亮,异族的杂耍人喷火变戏法,驯兽师引着猛兽表演,这些对裴筠庭来说,实在太过新鲜,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她在看杂耍,燕怀瑾在看她。
街道旁,运河里的水仍静静淌着,同他暗藏的这份爱意,十年一如日,静默无声。
中秋的圆月倒映在水面上,偶尔因微风吹拂,掀起淡淡的波澜。
他敛下一身疲惫,满心满眼都是身边的姑娘。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第十章 永昌小侯爷
回府途中,裴筠庭想起燕怀瑾让暗卫传的话,纳闷道:“此前你曾派人告诉我,宴上不要答应任何人的邀约,可除你外也无人相邀啊?”
燕怀瑾原先还懒散地靠在车壁上,闻言险些跌坐在地。
在裴筠庭的一再追问下,他挠挠头,面红耳赤地道出真相:“我……我原想带你去别处的,怕有人截胡,才出此下策。后来看你想出宫去玩,我便求了母后,好允我带你出去。”
裴筠庭:……
亏她还担惊受怕这样久!
只不过自中秋夜后几天,裴筠庭便再没见过燕怀瑾的影子。
找来暗卫一打听,才得知他被仁安帝派去了幽州,具体所为何事,暗卫也摇头说不知。
此次应是秘密外派,朝中尚无几人知晓,燕怀瑾亦未多言,想来兹事体大,并非她这般身份可以知晓细节的,遂作罢。
但裴筠庭的脚步并未因此停歇。
这天她起了个大早,请过安,便又打算扮成那副翩翩小公子的模样出门去。
出别院时,正巧撞上从裴照安书房归来的裴长枫和裴仲寒。
裴仲寒瞧见她这身打扮,先是猛然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快步走至她身前,将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调侃道:“哟,这不是咱们侯府人见人爱的裴小公子嘛。”
裴筠庭颇感头疼。
她自小偷摸与燕怀瑾出宫,习惯扮作男子,用以掩人耳目。每每被问及,她都直接报裴仲寒的名字,瞧出不对的人因着三皇子的身份自然不敢多言,瞧不出的也只会觉得侯府世子与三皇子关系亲近。
裴仲寒对此知情,非但如此,长房所有人都可谓心知肚明。
她从未用这个身份惹过什么大祸,又常与燕怀瑾待在一处,谁有如此熊心豹子胆,敢去招惹她,久而久之,便都由她去了。
裴长枫跟过来,趁她与裴仲寒说话的空隙仔细端详:“绾绾,你如今的手艺越发炉火纯青了,单看相貌,实在难以发现破绽,若非我是你大哥,乍眼一看,只怕真会觉得你是哪位大人府上身子羸弱的小儿子。”
饶是再厚的脸皮,听到这话也难免变得害羞。
“大哥……你就别再取笑我了。”
“瞧这俊俏的小脸蛋,绾绾,你别出趟门,拐个姑娘回来成亲啊。”
她男子的扮相,裴仲寒不比裴长枫,也就见过一次,如今再看,不禁啧啧称奇,顺带有意揶揄几句。
兄妹几人说说笑笑好一会,走前裴仲寒又开始摆着一副表情古怪地盯着她,直至裴筠庭面红耳赤,裴长枫出言打断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
有了之前的教训,此行裴筠庭便老老实实带了在身边丫鬟。
可即使扮作男子,故意描了浓眉,也难掩她的好风华,稍作改动的眉眼瞧着并不突兀,反倒生出几分别样的少年气。
“小郎君”面如傅粉,唇若施脂,引得街边小娘子频频侧目,有几个胆大的,还使劲朝她身上扔香帕。
裴筠庭打头一回觉得大齐民风太开放不是件好事。
行至潇湘馆附近,她抬头,一眼望见门口迎客的鸨母,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那日活色生香的场景。
其实她去潇湘馆,是为打探消息,故带足了银钱,准备大展身手,可一切都被燕怀瑾和那两人的闯入打断,实在可惜。
今日她没打算去潇湘馆,领着银儿轶儿拐过一条街,径直往烟雨阁去了。
近年来大齐在茶叶种植上已颇有建树,朝野上下,寺观僧道,饮茶成风,盛极一时。裴筠庭儿时闲来无事,常跑去太傅府的藏书楼里看书,顺道林太傅身旁耳濡目染,学到不少饮茶之道,故对此有几分了解。
烟雨阁在燕京开张不过半年多,却远近闻名,乃是燕京达官贵人常来的高档茶馆,亦为文人雅士聚会、叙谈会友、吟诗作画、品茗赏景之地,更是富商巨贾洽谈生意之所。
更重要的是,烟雨阁的顶楼,坐镇着这儿的阁主,若给足他想要的物什,就能打听到所有你想探听的消息。
此刻裴筠庭人还在阶梯上,便隐约听到有谁正唤她的名字。
循声望去,就见周思年半只脚在门外半只脚在门内,扭过身子看她,笑得傻里傻气。
见她看过来,他忙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淮临没陪着你一块吗?怪可怜的,要不要与我一起?”
裴筠庭犹豫片刻,嘴上说着“我一点也不可怜”,却还是抬脚往他的隔间走去。
说起来,似乎是周思年与她说烟雨阁的茶水很不错,醇香馥郁,沁人心脾,又讲了些有关烟雨阁顶楼的故事传闻,使她有了印象,从而有兴趣前来一探究竟。
入座后,裴筠庭发现跑堂小二竟端上来三盏茶具,便道:“怎么,你有客?我方便继续待在这儿吗?”
周思年摆摆手:“何必如此,你们都认识,有什么可避讳的。”
“我认识?”
“是呀。”周思年一脸无害地点点头,“永昌侯府的傅小侯爷,你总归认识吧?”
岂止认识,简直是不打不相识,甚至导致如今她一见到这缠人功力有十成十的小子,便想撒腿跑开十里远。
永昌侯老来才得了这么个嫡子,自小捧在手心,乃是仁安帝敕封的小侯爷,身份尊贵。
永昌侯一脉算皇后一族的远亲,有几分交情,傅伯珩偶尔入宫,抑或在街上瞧见燕怀瑾,都会兴冲冲地上前打招呼。
原本二人只是点头之交的关系,傅伯珩年龄尚小,燕怀瑾和裴筠庭这两位“传奇人物”在翰林院结业那年,他才初入院。此后在院中断断续续听说了不少他们的丰功伟绩,竟生出心驰神往之意,又不知从哪打听到裴筠庭剑法了得,非要她做自己的师父。
裴筠庭自然满口拒绝,他见状,便日日往镇安侯府递帖子,屡战屡败;此路不通,他又整日派人守在镇安侯府门口,等她憋急了自投罗网。
瞧那架势,是定要拜她为师,将她满身剑术学了去方肯罢休。
镇安侯府的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将永昌侯唤来也没用——这是他唯一的嫡亲儿子,平日那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中怕化,故他的话根本不起作用。
然而这实在苦了裴筠庭,足足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闷在屋里头闲得慌,翻墙也无用,时逢燕怀瑾被仁安帝派去做事,使她险些憋死琉璃院中。
某日裴筠庭急火攻心,命蹲守家门的小厮邀他家小侯爷前来,撸起袖子准备打得他心服口服,不敢再来。
好在燕怀泽听闻此事,亲自出宫,带着仁安帝的口谕来镇安后附走了一趟,叫傅伯珩不许再胡闹,最终这场闹剧不了了之。
如今才消停没多久,莫非他又想卷土重来?
裴筠庭打了个寒战,想起那些天被支配的恐惧。
“什么?!”她险些失声,片刻又气得牙痒痒,“周思年,你还是不是好兄弟!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你大理寺少卿白当了!”
“啊?”周思年愣怔,迟疑道,“有这般严重吗……”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便被推开,一个玉簪束发的少年郎探出个脑袋,对上她的眼。
裴筠庭心凉了半截。
眼下她已为池中之物,只得静待傅伯珩瓮中捉鳖。
……
小小少年,穿着圆领的暗纹白衣,生得白净圆润,视线落在裴筠庭身上时,明显亮了起来。
“究竟是谁告诉你我剑法厉害的?”裴筠庭望着眼前越靠越近的傅伯珩,身手矫健地往旁边一躲,“知道此事的人不多,燕怀瑾断无可能,周思年——”
听见自己名字被提起,他连忙举起双手自证清白:“以大理寺之名起誓,真不是我!”
裴筠庭撇撇嘴,叉腰看向他:“所以这些话到底是谁说给你听的,你居然傻乎乎的信了?就半点不怕那人诓你?”
傅伯珩睁着大眼睛,晃晃食指:“怎么可能,皇帝伯伯说的话,怎会有假呢?天子是不会说谎的。”
裴筠庭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原来被她暗骂了这么多天的人,竟是当今圣上。
实属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将裴筠庭给害惨了。
见她表情同含了屎一般难看,周思年忙出言解围:“傅小侯爷,你先前说想听我讲案子,还不快坐下来,别耽误时辰。”
裴筠庭闻言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身居大理寺少卿一职,周思年经手的案宗可谓数不胜数,且他口才不错,三人私下小聚时,他常将案子当故事讲,连燕怀瑾都听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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