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以往这种事都是燕怀瑾主动,她仅需跟随脚步即可。
如今他却觉得,偶尔来次新鲜的也未尝不可。
推拉中,充斥着桂花与檀木交错的暗香,使周遭空气变得紧促潮热。
“唔……”他被咬破嘴唇,低低闷哼,随即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裴绾绾,下回我教你,错了的话,便罚你亲我十次,如何?”
她双臂环住他匀称的腰身,听着他飞速跳动的心脏,瓮声瓮气:“幼稚。”
蝉鸣鸟语,伴着落日余晖,是细微的浪漫。所有用笔墨无法记录的情爱,就像这不断沸腾升温的氛围,你甚至无需贴近,就能于咫尺心脏听见恒久盛大的告白。
此刻裴筠庭靠在他怀中,什么都不必去思索。
她或许做不成十全十美的太子妃,抑或完美无缺,母仪天下的皇后,唯独能做好专属他一人的秘密。
“虽千万人,吾往矣。”
哪怕没有这个吻,你也将得到我。
……
说干便干,仿佛一刻也等不及似的,翌日裴筠庭刚请过安,忽闻门外热闹非凡,甚至隐隐有锣鼓声传来。
心下冒出几分预感,可依旧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大汉们训练有素,肩扛沉甸甸,装满妆奁的樟木箱,堪称络绎不绝。
委禽奠雁,配以鹿皮;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往来驻足停看者,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无不艳羡。
都道镇安侯府自更匾为骠骑将军府后,喜事不断,先是凯旋后救驾有功,升官发财,再是裴瑶笙诞下长女,接着又是今日的求亲聘礼,好不热闹!
往日通敌叛国贼之污名,早已被贬为谣言。
裴筠庭站在院落中,扶着闻讯赶来的林舒虞,接过最后一位送礼大汉手中的东西,赏礼道谢。
其一乃是燕怀瑾的生辰八字,其二为聘礼单,其三则是写给裴照安的一封书信。信上提到,他以身诱敌前,裴照安曾答应过他,若得胜归来,平安返京,便认可他这未来女婿,经裴筠庭点头后,便默认他求旨赐婚。
怎知太子殿下从未按常理出牌,无论寻常人家的三书六礼,凤冠霞帔,还是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燕怀瑾皆要予她。
众人瞧见这样靡费的聘礼,便会明白,他待裴筠庭,必然极尽珍之、重之。
如此诚意,难能可贵。
裴照安放下信,叹道:“赤子之心,倒也难得。”
皇城繁荣依旧,从御街延伸出去的商坊街道,满是喧闹的人群。
城内亦因这番隆重的场面炸开锅来,到处都在猜测,究竟是怎样的大人物,才能使出这般大手笔,撒钱似的,教多少人眼红了去。
那裴二小姐也称得上是赫赫有名的窈窕才女,宫变当日,一把利刃,使其风姿名动燕京,几乎要被传为神话。
然而一日过后,一道赐婚圣旨的颁布,彻底揭晓谜题。
“惟尔骠骑将军之女,族茂冠冕,敏悟生知,孝慈天性。诞含柔范,亲执组紃。贞顺自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作合春宫,实协三善,式昌万叶。备兹令典,抑惟国章。是用命尔为皇太子妃。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民女遵旨,定极尽所能,不负所托。”
万众瞩目下,裴筠庭跪拜接旨。
四方称贺,星月为媒,风证誓言,足矣让人怀念一生。
……
午后相约见面的徐婉窈姗姗来迟,甫一碰面便满脸喜色:“二小姐!如今外面都在议论你与太子殿下的婚事,此——”
“确有此事。”她莞尔,颔首。
“原来如此……窈娘实在感慨时光飞逝,但二小姐这般善良的人,定会与殿下和谐美满,幸福一生。窈娘先行在此恭贺,预祝二位琴瑟和鸣,百年同好。”她是真心替裴筠庭感到快乐,“宫里是否已定下婚期?”
“大抵是由礼部及钦天监共同商定的,应会提前告知于我。”裴筠庭眉眼弯弯,“届时你千万不能缺席。”
“自然!二小姐的大喜日子,窈娘怎能缺席?”
又闲谈了半炷香的时辰,徐婉窈忽然变得有些欲言又止:“二小姐,今日来,是想告诉你,陆公子他——”
提起陆时逸,裴筠庭稍敛笑意:“他多日未来书院教书?”
“倒也并未如此,只是整个人如行尸走肉,憔悴瘦削,精气神大不如前。许多学生都私下跑来探听询问,陆公子究竟经历了何事,致使他变成这样。”
泛拂香炉烟,她思忖半晌:“无妨,一切由我解决。”
话锋骤转,裴筠庭认真问道:“窈娘,待再过几年,书院走入正轨,你可有想过去做别的事?”
徐婉窈愣怔,睁着湿润的双眸,答道:“窈娘早已是无父无母之人,险些死过一回,是二小姐救了我,予我希望和光明。窈娘甘愿一辈子留在书院,看着那群朝气蓬勃的孩子,也挺好。”
见她并未出言表示反对,徐婉窈局促地攥紧衣裙,试探道:“二小姐,我能不能也唤你绾绾?”
“当然。”裴筠庭挑眉,笑意盈盈地执起她的手,“昔日我救你时说的话,可还记得?窈娘,往后的路都将是康庄大道。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罢,我自然愿意你留在书院掌事,或未来考个女官也不错。”
她仍旧摇头,反手与她十指相扣:“窈娘心意已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洞房
由礼部、工部协同策办,丞相周崇泰督工,太子的婚姻大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最终于中秋当日促成。
铺天盖地的红洋溢喜气,原先还想贪睡的裴筠庭早早被裴瑶笙唤来的人架起,半眯着眼接受妆点。
添妆时,裴瑶笙将托人做的鎏金嵌宝铜镜,以及温璟煦提前定制的宝剑一并塞了进去,还悄悄在她梳妆盒里压上张京郊的地契,聊表祝福。
裴长枫及裴仲寒身为男子,不宜入内,索性起了个大早守在门外。
裴仲寒开始止不住地伤春悲秋:“大哥,姐姐妹妹都已出嫁,咱家的菜被香猪拱完了,就剩咱俩还没着落。”
裴长枫难得没出言辩驳,叹息道:“阿娘已替你我相看多时,只是她要先解决绾绾的终身大事方肯安心。”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他二人终于修成正果,实在令人欣慰。”
“是啊。”他目光幽远,眺望天际,喃喃道,“其实嫁不嫁都无所谓,阿瑶和绾绾依旧是我的妹妹,我的血肉至亲,而我亦为她们坚实的后盾。余下的,交予另一人遮风挡雨即可。”
“唉。”
裴仲寒潸然泪下,埋首,两行清泪一行鼻涕,皆印于墙面。
嫡女出嫁,整座将军府都充斥喜气,连府邸上下的花枝,都挂满红色帷幔,此亦昭示着燕怀瑾对她的珍重。
抿上口脂,为时一个时辰有余的妆点总算结束。
裴筠庭对镜检查妆面时,忽然瞥见站在自己身后的裴苒。
多日未见,她容光焕发,相较以往精神许多。
身侧的人来来往往,影影绰绰,满是欢声笑语,唯留姐妹二人周身安静,独自说着话。
“二姐,妹妹并无贵重的金银珠宝可作为添妆,哪怕挑出拔尖的也依旧穷酸,让姐姐见笑了。”
“无妨,姐妹之间无需客气。”她嫣然一笑,其美艳程度,几乎令熟悉她的裴苒都晃了眼,“你肯主动前来,倒更让我受宠若惊。”
极尽华美的鲜红嫁衣上,绣着鸾凤和鸣的暗纹,少女远山眉黛长,明眸皓齿,明艳大方。此刻世间所有赞美的措辞,在她面前皆不值一提。
“其实此番前来,我是想姐姐你道谢,之前一直未寻到机会,今日总算能了却一桩心事。”裴苒和她在铜镜中对视,“多谢二姐,使我得以遇见他,结成亲事。”
“左右我只不过同祖母嘱托了一句,全凭你们有缘……似乎还未打听过,是哪家郎君?”
“郎君名唤宇文章,前些日子的殿试上,有幸高中二甲。”
她骤然一惊——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
可还没能将一面之缘道出,喜娘便匆忙催促她出门。
太子迎娶正妃,自是热闹非凡,说十里红妆都不为过,队伍随送嫁人群从神武门一路行至骠骑将军府,堪称声势浩大。
銮仪卫用红缎围着八抬彩轿,统管的周崇泰率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
由于周夫人已逝,便改由裴瑶笙带着八名随侍女官,分别在将军府与东宫敬候,金吾卫统领姜柏延则负责清理自宫门到将军府的长街路。
众目睽睽,满堂喧哗,裴筠庭手执绯红团扇,顺着银儿轶儿的搀扶,款款走入所有人的视线。
她的亲人,她的友人,她的爱人,齐聚一堂,目送她凤冠霞帔,风光出嫁。
他们面含笑意,眸光平和,转身却又在暗地里抹泪。
当她的身影出现时,燕怀瑾眼前一亮。
昨夜他可谓彻夜难眠,正所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险些翻到琉璃院去,远远望上一眼。
但思虑良久,恐生变故,遂作罢。
他躺在床上望着帷帐顶,整晚的心思,皆用于想象裴筠庭身着绯红嫁衣的模样,以及思索如何将它解开的功夫上了。
毕竟那是他出征前便费尽心思命人画好,各处细节都经过数次推敲打磨而制成的衣裳。
人群中,裴长枫俯身背起裴筠庭,迈向雕花的门槛,众人唯恐不乱地起哄,围观者笑作一片,唯有兄妹二人强忍热泪。
千言万语,唯凝一句:“绾绾,记得常回家看看。”
“嗯。”她呜咽道。
昔年他带着身高才及膝盖的妹妹四处玩耍,而今亦由他背着即将嫁为人妇的妹妹走出府门。
眼瞧着渐行渐远,似乎幼年扶持相伴的美好时光,再不复从前。
没有了入夜时还温热的饭菜,没有了四目相对的调侃,没有了嬉戏打闹时的喜笑颜开。
幸好,那人对绾绾的珍爱,相比他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属慰藉。
正想着,太子便亲身翻下马鞍,稳步朝他们走来。
少年丰神俊逸,鲜衣怒马,所经之处,周身亮堂:“裴绾绾,牵着我的手。”
“去吧。”裴长枫稳稳当当地将她放下。
团扇后,她朱唇勾起,素手交付于他。
……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越过满大街的欢呼与敬拜,越过神武门,直抵巍峨金銮。
森严的宫闱眼下也到处挂着红绸,张贴囍字。
高堂皓朗,帝后端坐上首,接受朝拜,慈爱地望着这对新人,仿佛透过他们发现曾经自己的影子。
皇后今日作了妆点,又因数月的调养生息,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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