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九杯茶
“国公爷,你可能误会世子了。其实,之前我与沈医官也说过,世子的初心,是不希望国公爷再为任何人征战。他心疼国公爷,更遗憾两位百里将军的遭遇,也是怕你步其后尘。不过,国公爷可能有自己的打算,而世子单纯的只是想让你一生安乐。”
“一生安乐?我从十三岁披甲上战场,就知道,我这一生如何能安乐。行了,你也别替你们世子当说客。”
百里子苓大抵知道胡果儿要说什么,她现在也不想知道那狼崽的心思,至于他中的毒,从昨晚的表现来看,毒应该都清了。
他,本来就是在草原上肆意奔跑的狼,想把他困在自己那将军府里,这本身就是痴心枉想。
如今这样也好,各自奔赴前程,谋到了,就是天下,谋不到,那就各奔黄泉,没准儿,还能再碰上。
“国公爷……”胡果儿还想再说,百里子苓却起身要走。
此时,陆筝拿着信快步进来,“将军,西北……”
陆筝见胡果儿在,立马打了住。百里子苓让胡果儿先下去,陆筝这才说道:“西北来信,赫都在北楼关外围而不攻,但青州乱了。”
“怎么说?”百里子苓心头一紧。
“这是张将军的信。”陆筝赶紧把信递上。
张及在信中说,一位胡商在青州被杀,这案子还未抓到嫌犯,而在青州的胡商和一些外来的商人却因为这件事,先是罢市,然后又在知府门外大闹了一场,最后还演变成一场打砸的动乱。
青州驻军出动平息这场动乱,却引发了更为强烈的反抗,如今青州城乱作一团。青州知府已向西北提督求援,但提督府暂无动静。青州知府又送信到齐州,张及请百里子苓令,可否出兵青州。
“陆大哥,你怎么看?”百里子苓看完,问道。
“两难。出兵青州,师出无名。青州的动乱不算外敌入侵,就算是有敌人从中作梗,煽动暴乱,但总归来说还是内乱。如果这时候让张及出兵,可能有两个结果。
其一,平息了内乱,但难免被朝中文武诟病。其二,未能平息内乱,把事情弄得更严重,祸及整个西北,那将军便是罪人。
但如果这时候不出兵,也有两个结果。其一,青州内乱扩大,祸其西北;其二,青州自行平定了动乱,但之后少不得有人会参将军一本,说将军的兵马在齐州眼看着见死不救。”
百里子苓点点头。
“将军,这青州知府如何?”陆筝又问。
“是个极稳妥之人,他既已向齐州求援,那便说明青州现在的情况他控制不住了。但青州现在是默认西北提督管辖,刘大人既已向西北提督求援,我若此时让张及出兵青州,大有点与周大人争抢的意思。”
“将军,还有一个消息。”陆筝又道,“晋北王的军队正挥师北上,有直取西北的意思,西北提督现在怕是自顾不暇了。”
“晋北王倒是会挑时机。北楼关被围,青州动乱,北方有萧宗元的十万大军,这个时候,他挥师北上,要的就是西北提督难以首尾相顾。赫都若是得了消息,怕是很难坐得住,如果赫都坐不住,攻打了北楼关,南陈与雄鹰部也就没有和的可能。走,去见萧宗元。”
百里子苓起身往大帐外去,陆筝赶紧跟了上来。还未到营门口,桑吉就骑着马从营外回来。
“将军,京城来人了。”
桑吉翻身下马,拦住了正要出营的百里子苓。
“人已经到了镇子上,而且,我刚得了消息……”桑吉见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示意百里子苓回大帐再说。
桑吉让易风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
百里子苓见他如此警惕,心中便有些不好的感觉。
“将军,王爷不知如何得了你身体不好的消息,这一次京城来人,专门派了御医相随,而且,王爷还说,如果御医确认将军身体不好,不能打仗,便会就地解除将军的兵权,由一同前来的郭仁义将军统领北方大营。”
桑吉预先得了这消息,是因为这一行人之中有他父亲的人。
按说,赵怀就算因为百里子苓不能带兵打仗,要人接替北方大营,武诚侯就是现成的人选,却派了这么位老将前来接手,百里子苓此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赵怀信不过桑吉。
应该说,赵怀信不过桑家。
“郭仁义将军?他今年得有七十了吧?”百里子苓道。
“七十有二,听说身子骨倒是极好,过了年才又纳了一房小妾,整日折腾得紧,朝中还有人玩笑说,郭老将军这是不想活了。
自二十年前,郭将军交出兵权,在京城外的庄子上养老,除了他的一些风流韵事,倒是没再听说别的。突然请郭将军出山,让一个二十年没有打过仗的老人来统领北方大营这十几万人,真不知道咱们这位王爷怎么想的。”
桑吉一说起来,难免又要吐槽。
“侯爷,现在倒不是考虑这位老将军的时候。倒是将军的身体,王爷既然派了御医来,将军这情况怕是藏不住。当务之急,得是让御医查不出毛病,至于那位郭老将军,也就哪里来,回哪里去。”陆筝道。
“易风,去请沈医官过来。”桑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是,侯爷。”易风在外面回了一句。
片刻之后,老沈头便来了大帐,同行的还有胡果儿,只不过,胡果儿未得允许,被拦在了大帐之外。
桑吉与老沈头说了刚刚的得知的消息,老沈头却皱起了眉头,桑吉心头急,便道:“我说沈医官,这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有没有办法?”
“侯爷,我是没什么办法,但兴许那丫头有。”老沈头如实道。
“那丫头……我信不过!”
“侯爷,这个时候,信不信得过,只能一试。宫里的御医自然是比我高明多了,将军这情况,就算没有御医,随行的士卫随便一个出来,说要挑战将军,将军能不应战?不应战就说明不能打,应战了,那立马就暴露问题。既然已经起了疑心,自然是要完全消除疑心才行。”
老沈头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百里子苓在旁边听着,觉得现在也没有时间再争论胡果儿可不可信,便道:“老沈头,去叫胡果儿来吧。”
“将军,那丫头就在外面。”
“那就叫她进来。”百里子苓道。
胡果儿进了大帐,见众人都看着她,而且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她还以为百里子苓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好在是老沈头及时说明了情况,胡果儿这才上前又给百里子苓把了脉。
“将军,办法是有,但我说过,会有点伤身。”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百里子苓道。
桑吉想阻止来着,可是阻止了之后呢,难道看着百里子苓被夺了兵权?所以,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74章 174、混战(1)
京城一行人出现在五河口,自然也引起了萧宗元的关注。在百里子苓收到消息晋北王挥师北上,青州动乱的时候,萧宗元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此时南陈的西北就是一个火药桶,一触即发。
萧宗元也和百里子苓有同样的担心,赫都如果这时候坐不住,整个局面也就难以控制了。无论是对南陈还是对雄鹰部来说,都是最坏的结果。
铁木来报说,桑吉进了京城一行人下榻的客栈,萧宗元知道,很快便会有关于和亲的结果。
不过,这个结果到底还有没有意义,那得看事情的发展了。
桑吉没有等京城的人去军营,直接到了他们住的客栈。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钦差大臣,另一方面,他也急于知道京城那边的结果。
若是要战,他绝对会出了门,就把去萧宗元给结果了。
百里子苓刚刚服了药,胡果儿还替她扎了针,看起来面色颇好,人也很有精神。
“国公爷,这药顶多只能维持几个时辰。现在从脉相上来看,将军的身体极好,就算是御医应该也诊不出问题来。不过……”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一次说完。”
“这药极猛,待药性过去,将军怕是会有些痛苦。另外,将军这几个时辰内切不可动怒,不然更容易伤及肺腑,以后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下些毛病。”胡果儿递了杯水给百里子苓。
“知道了。辛苦你了。”
百里子苓喝了口水,只觉得身体很是有劲,她拿过挂在一旁的长刀,挥舞了几下,颇有点身轻如燕之感。
桑吉和京城一行人到达军营传旨的时候,百里子苓正在校场上带着士兵操练。
郭老将军听闻,便去了校场。
郭仁义一头白发,但却老当益壮,虽未着甲胄,但也威风堂堂,走路生风,步伐矫健,颇有点当年‘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的豪迈。
校场上,百里子苓正与一位小将军过招,郭仁义在旁边看了片刻,颇有些手痒,而百里子苓也注意到这位老人的存在。
待百里子苓与那小将军过招完毕,得了一众将士叫好,这才提了长剑来到郭仁义跟前,双手抱拳一拜,“晚辈百里子苓,见过郭老将军。”
“国公爷折煞老朽了。”郭仁义说着,朝百里子苓行了军礼,“老朽郭仁义,见过卫国公。”
百里子苓赶紧把长剑扔给一旁的易风,双手扶了郭仁义起来。
“郭老将军,我父亲年轻时曾在老将军麾下,我这做晚辈的如何受得起老将军如此大礼。”
百里子苓扶郭仁义起身的时候,试了一下这七旬老者的臂力,手臂有劲,可见这二十年他虽脱下了戎装,但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兵器。
“国公爷还知道从前的事?”郭仁义似乎很开心这个话题。
“父亲还在的时候,也常提及郭老将军,说老将军作战勇猛,杀伐果决,是南陈少有的猛将。”
“哎呀,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来了这五河口,倒是让我有些感慨。当年,我也曾在这里驻军,那时候还年轻,一转眼,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
不过,到了这大营,我似乎又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刚刚看到国公爷在校场上的挥舞刀剑,这手也不乏有些痒了。”
百里子苓一听这话,但知其何意,忙道:“老将军若不嫌我功夫不到家,我愿陪老将军过上几招,也让咱们的将士看看,老将军宝刀未老,雄风不减当年。”
“国公爷抬爱,那咱们就走一个。”郭仁义乐开了花,随手从旁边的士兵的手里拿了把长刀,然后往校场走去。
百里子苓拿过易风手里的长剑,易风却担心地道:“将军,你……”
“没事!”百里子苓朝他点点头。
校场上,百里子苓与一位鹤发老者的校量开始。
郭仁义确实是宝刀未老,两个人一动手,百里子苓就知道,这位老将军可是比那位贺老将军强悍许多。
年前上都守卫战,贺老将军战死,那是为了他的儿子,也是为了南陈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如今这位郭老将军,他又图的又是什么。
两人的交手颇为精彩,最后打了个平手,不分胜负。
“国公爷不必这么让着我。”郭仁义出了一身汗,但看得出来,很是开心、过瘾。
“老将军说笑了,我可曾让着你,是老将军雄风依旧。”
二人彼此客套了几句,这才往大帐去。
桑吉陪着京城这几位在大帐里说话,心头多少还是挂着百里子苓那边,见二人一同进来,也算是放了心。
此时,带着旨意来的官员宣读了皇帝圣旨,大意便是兰阳公主为和亲公主,月底从上都出发,前往雄鹰部和亲。
百里子苓与这一行人闲话了几句,欲送他们回客栈时,随行的御医说是得了王爷的令,专程来替百里子苓开几张补身子的方子,毕竟五河口严寒,怕百里子苓初来,身子不适应。
百里子苓倒也没拒绝,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虽然老沈头也替她把过脉了,说是脉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万一这御医棋高一等,就是看出问题来了呢。
待那御医诊完脉,百里子苓笑问道:“御医,瞧你这脸色,莫不是我有什么病吧?”
御医的眉头有点打结,百里子苓虽然笑着,但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国公爷说笑了,您的身体很好。不过,国公爷可有旧伤?”御医问道。
“带兵打仗的人,哪能没点旧伤。特别是天冷了,这旧伤偶尔还隐隐作痛,这是难免的。”百里子苓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