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九杯茶
二人都回忆起了埋羊谷那一战的惨烈。
百里子苓回到大帐,匆匆换了身方便出行的衣服,与沈潜出了大营。
在五河口镇上的一处宅子里,漆五已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
据沈潜说,五更时分,他们在城墙下抓了个欲钻狗洞出逃的男子,但现在里子苓看到漆五,只觉得脑子都快裂开了。
百里子苓让沈潜和其他人都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漆五二人。
“漆五,你不是走了吗?”百里子苓抚了抚额角,这是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将军既是抓了我,要杀要刮漆五都无怨言。”
漆五一脸视死如归。
“要杀要刮都无怨言?”百里子苓冷笑了一声,“我二哥真是治下有方啊,让你能替他卖命到这种程度。”
“我杀萧宗元,跟二爷无关。二爷确实让我来五河口给将军送信,但没让我杀萧宗元。”
“没让你杀萧宗元?你跟着我二哥多年,任何事,你何曾擅自做主过。他只是让你来送信,没让你杀人?你觉得我能信吗?”百里子苓恨不得抽漆五几个嘴巴。
“将军,我就是想替老将军、少将军,还有二爷的腿报仇。我漆五是个粗人,没什么本事,但你让我眼看着仇人在面前,却连动一下他都不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漆五的话音刚落,百里子苓的巴掌也随之跟上。
一声很清脆的响声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漆五,你比我大十来岁,我一直叫你漆五哥。你像哥哥一样疼我,我知道。你跟我一起守上都城,我感激。但是,埋羊谷那不是私仇。
我们与雄鹰部打了那么多年,各有死伤,如果都按你这么算,那父亲、大哥、二哥甚至你我,是不是也早该让人过来杀个几百回了?
父亲和大哥的死,我不痛吗?我看着萧宗元,我还不能拿他怎么办,我就很开心吗?
如今和亲刚刚达成,兰阳公主即将出嫁,你要杀了萧宗元,你信不信,萧宗元世子的十万大军会即刻杀回来,让整个北方都在血泊之中。”
百里子苓也是气急了。
“北方有将军,将军战无不胜,定不会让草原上的狼子踏入南陈一步。”
百里子苓听完这话,惨笑一声,又甩了漆五一巴掌。
“你知道个屁。北方大营十几万人,你知道有多少人能听我的?就算他们能听我的,能打吗?萧宗元一直虎视眈眈,想统一草原,五年的时间,厉兵秣马,你当那十万精兵是吃素的?”
漆五自然不懂这些,他是一员猛将,但冲锋陷阵那是没问题,论布局、谋略,他确实都听百里策的。
百里子苓这一说,漆五也就不敢言语了。
“你说萧宗元是仇人。那我且问你,萧宗元再厉害,没有我二哥那老丈人里应外合,埋羊谷一战,何至于那么惨死。父亲、大哥何至于会死。
你跟着我二哥这几年,不会不知道李迁当年都干了什么?怎么,我二哥的老丈人你就能忍了,萧宗元就忍不了?萧宗元一个外敌,杀谁都不过分。
李迁作为父亲的副将,以下犯上,图谋不轨,你和二哥都选择了原谅,你们可真他娘的大肚。”
百里子苓许久不骂脏话了,也真是给气急了。
“说吧,二哥还让你干什么?”
百里子苓只觉得胸口一阵阵难受,才想起胡果儿让她切不可动怒。如今已经动过怒了,好像也来不及了。
第180章 180、混战(6)
百里子苓苦恼于如何处理漆五,把他交出去,百里子苓自然是不干的。但许了三日期限,总要给萧宗元一个结果。
萧宗元的伤也是个问题,如果一直不解毒,伤口会一直溃烂,直至全身溃烂痛苦而亡。
萧宗元不能死,现在南陈西北已经乱了,北方再乱,那南陈也就完了。
而此时,木苏和在草原上已经取得了战果。
萧宗元的十万精兵与苍穹部和西陀人鏖战,而雪狼部的四大家族出征,还未抵达战场,呼延一族便联合另外三人家族围攻了莫车和他的亲卫。
短短几天时间,不只拿下了莫车,还灭了莫车的亲卫。此时,木苏和已经成为雪狼部新任狼王,而莫车则坐着囚车被重兵押着回了雪狼部王庭。
突如其来的变故,看似很顺利又很迅速,但木苏和在得到这个结果之前,已经运作了好几年。
一直拿钱养着除呼延一族外的三大家族,而呼延一族的最终倒戈,也就让他走完了拿下雪狼部的最后一步。
他从未想过,呼延煊的父亲会那么长情,只是一把梳子,便撬动了整个呼延家族。
春天的花儿已经盛开,雪狼部的王庭也点起了庆祝的篝火。
巫师默托对着天神宣读老狼王的遗诏,宣布木苏和成为新任狼王。而叛贼莫车下了大狱,等待他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木苏和吃了几杯酒,带着三分酒意去看莫车。
“大哥,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木苏和笑道。
“木苏和,你这个狗崽子,野种。你阿娘骗了父王,你又骗了整个雪狼部的人。你早晚不得好死。”莫车如今做了阶下囚,一时间接受不了是肯定的,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四大家族全都反水了。
“不得好死?你是指给我下的长乐吗?”
木苏和中了长乐之毒,而能下这毒的人除了萧宗元,那就是莫车。思来想去,他原本就在萧宗元手里,而且与萧宗元也没那么大仇恨,萧宗元想杀他,那就是一个眼神的事。所以,能干这件事的,只能是莫车。
“我现在只恨不该听旁人的,对你慢慢下毒,应该一次到位,让你没有半点活命的机会。”
“这么说,我还得要感谢大哥了。感谢大哥的手下留情,让我有了翻盘的机会。不过,大哥,你怎么不想一想,为什么四大家族都反水了呢?你都娶呼延家的女儿为妃,她可是还怀着你的骨肉呢。”
莫车也好奇死了这个问题,他甚至许诺了呼延家,如果呼延家的女儿一举得男,便立为世子。其他三个家族反水也就罢了,怎么也想不通呼延家也会。
“奇怪吧?想知道吗?”木苏和走到莫车跟前,莫车被关在铁笼子里,就像只牲口一样,连腰都直不起,只能猫着头坐在里边。
“我,木苏和,”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可是呼延家的儿子。你说,呼延家还稀罕一个外孙做世子吗?更何况,只是世子而已,能不能做王,还得看运气。可是,我做了狼王,那就不一样了。从此,雪狼部的王族便是呼延一族,开心吗?”
木苏和哈哈大笑起来。
“你……老子就知道你是野种,你那个娘四处偷人……”
莫车还没说完,木苏和抽出腰间的短刀,迅速像笼子里的莫车扎去。笼子本来就不大,而莫车还被困住了双手,根本没有躲的地方,也无力反抗。
短刀扎进了莫车的血肉,木苏和转动着刀柄,又在血肉里搅动了几下,那莫车已然哭天抢地,问候了木苏和的祖宗八代。
在外面听到动静的士兵进来,看到这种情况,谁也不敢上前阻拦,木苏和侧头吼了一句:“滚出去。”两个士兵赶紧退了出去。
“大哥,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谁管你。想当初,我母亲被你的那些部下蹂躏的时候,她也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管她。你大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把这些一一给你找回来。”
木苏和说着又捅了莫车一刀,但都不在要害处,只会让他疼,而不会要了命。
“你们把我娘的尸体挂在树上,还不让我去收尸,让她不能入土为安。你们多恶毒啊,多狠啊。你放心,我会把这些都还给你们。
很快,你也会看到你的母亲被挂在树上,我还会让人挖了她的眼睛,当初要不是她在老东西耳边污蔑我娘,我娘如何会落到那种地步。”
木苏和越说越激动,脑子里不断闪过母亲临死前的模样,他心里除了恨,就是恨,再无其他。
直到他都捅累了,满手鲜血,那血乎乎的短刀上赫然显出‘百里’二字,他才停下手来。
这是百里子苓给他的那把短刀,他居然如此玷污这么宝贝的东西。
他赶紧用身上的锦袍擦拭干净短刀上的鲜血,一回头,发现莫车已经快没气了。
第二天,整个雪狼部都知道,新狼王捅了莫车十几刀,让莫车血尽人亡,死得极为痛苦。
木苏和喝多了,夜里抱着那把短刀入眠。第二天醒来时,他才想起昨晚干的事。
莫车死了,他也为母亲报了仇,还成了雪狼部的王,看似一切都在向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王,呼延大人求见。”进来通报的是乙辛。
木苏和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
“让他进来。”
呼延裕昨晚就得了消息,也知道木苏和喝多了,便没有过来。今天一早过来,一是看看木苏和酒醒了没有,二是跟他说一说雪狼部接下来的安排。
莫车死了也就死了,虽然呼延裕并不赞同他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呼延裕进来正欲行,却被木苏和阻止,“此处没有外人,大人不必多礼。”
木苏笑手上那把短刀倒是格外扎眼,呼延裕离得不远,看那短刀的形制像是南陈那边的东西。
“大人这么早来,是有要事?”木苏和有些睁不开眼,这几天都累得够呛,昨晚喝了些酒,又杀了莫车,就像是心头的一块烂肉终于给挖了出去,痛是痛点,但不是疼痛,是痛快。
“我王既已继位,当昭告四方,我与几位大人起草了一份文书,特请我王看看。若是没有问题,便把这文书送达各部及周边几国。”
呼延裕说着,便把那文书给呈了上来。
木苏和扫了一眼,便递还给呼延裕,“大人思虑周到,只是,如今周边各部比在战火之中,这时候去送文书,怕是不太合适。过些日子吧,等周边的战争都结束了,再昭告四方也不迟。”
呼延裕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王,还有一事。”呼延裕又道。
“大人说便是。”木苏和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把枕边的短刀拿在手里。
“我王既已继位,王后人选,也得开始考虑。昨晚我与族里几位长辈合计了一下,还是按老规矩,从四大家族里挑选王后。若我王有喜欢的女子,也可以收作姬妾,也好为王室开枝散叶。”
木苏和心想,可以啊,老子才坐上王位,现在就开始惦记着给我娶老婆了。从四大家族里选老婆,那可是从前的老黄历了,他可没想经继承那点老黄历。
“大人此事倒也不急。我这屁股还没坐稳,就开始选女人,别人得如何看我。再说了,雄鹰部与苍穹、西陀还在鏖战,成攻未定。
大人,目光还是要看远一些,雪狼部这弹丸之地,你们四大家族或许还沾沾自喜,但我可不满足于此。”
“我王高瞻远瞩,雄才大略,呼延裕佩服。但,娶妻纳妻开枝散叶,这也并不冲突。还是说,我王也想跟南陈和亲,娶一位和亲公主?”
呼延裕这一问,木苏和便笑了一起来,看样子,这是有风声漏出去了。
“有何不可吗?”木苏和反问道。
“与南陈联姻,倒也不是不可。但时机不对。如今南陈刚刚与雄鹰部联姻,就算是我们求上去,那扶风王爷大约也是不肯的。毕竟,我们与南陈相比,力量还是太悬殊。就算是真要和亲,怕也是让我们的公主嫁去南陈。
我昨夜还得了消息,南陈已派了老将郭仁义驰援西北,相信要不了几日,南陈的战事就能平了。到时候,且看南陈对我部的态度,雄鹰部是豺狼虎豹,那位王爷也是极清楚的,或许也有与我们联手制约萧宗元的意思。毕竟,让萧宗元一家独大,南陈也就不可能太平。”
西北战场的事,木苏和每日都会收到前方来报,自然比呼延裕知道得更多,更详细一些。
郭仁义驰援西北,他是早就知道的,但西北战事能不能平,他的看法略有不同。
不过,面对呼延裕,他也没有反驳,而中附和着道:“大人言之有理。这些日子,大人也辛苦了,如今我雪狼部初定,还有很多事务要劳大人辛苦。等咱们自己安定了,再说其他,大人看如何?”
呼延裕虽然想再说点什么,但觉得现在好像也确实着急了一点,也就没再多说。
他与木苏和又闲话了几句,便出了大帐。
木苏和洗了把脸,又吃了些东西,听闻南颇已在帐外久候,便赶紧让人撤了吃食,请南先生进来。
“南先生!”木苏和赶紧起来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