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九杯茶
“觉得我是奸商?”
赵启轻笑了一声,便是答案,“你没兵,也没权,就那么几个人,在我看来,永远都翻不起大浪。可是,老天爷真他妈能开玩笑,我手握重兵,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我只能说,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好。”
“运气?”木苏和点点头,所有的事他都有对策,除了身中剧毒流落北楼关的时候。
“我的运气是好。从雄鹰部逃出来,发现自己中了毒,差一点死在草原上。是卫国公把我捡回去的,也是卫国公用百年老山参替我续的命,不然,我早毒发生亡,连神仙也救不回来。”
说起往事,木苏和也心有余悸。
这些年,几经生死,只有在北楼关那次,最为棘手。他甚至无法想象,若是百里子苓没把他捡回去,没有拿老山参给他续命,他最后会埋骨在哪里。
“中毒?听你这样一说,我的心情顿时好多了。果然,就得看别人比自己不幸,心情才会有所改善。”
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年,都在童年经历了很多事。但总来说,赵启比木苏和还是要好得多,他还有手握重兵的舅舅暗地里可以帮衬。哥哥做了皇帝,虽然对他不怎么放心,但对他也没有赶尽杀绝,倒是比莫车对木苏和要温柔多了。
一番闲话之后,木苏和让乙辛先带赵启下去休息,这笔帐总归是要还的。
赵启刚走,得了风声的呼延裕便来了王帐。
木苏和知道他的来意,收留赵启这件事,纸是包不住火的,赵怀早晚会知道。
“王,赵启战败出逃,如今南陈的战事也已结束。若是赵怀跟咱们要人,我建议还是把人给交出去。那南陈是他们赵家的天下,他们兄弟谁杀谁,是他们的家务事,咱们雪狼部不要参与其中,省得再让赵怀记恨咱们。”
木苏和点点头,随即附和道:“呼延大人说得在理。”
呼延裕来之前,准备了很多说辞,他是没想到才张嘴,木苏和就是这样的态度,这可让他准备的词都给浪费了。
“王当真同意我的建议?”呼延裕知道这个儿子鬼得很,不太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呼延大人的建议是好的,为咱们雪狼部考虑得周到。不过,我有个问题问呼延大人。”木苏和一副很谦虚的模样。
“王,请说。”
“刚刚大人说了,南陈战事结束,我听说也是死伤惨重。你说,就南陈现在这样,若真是让赵怀记恨上我了,他有功夫派兵来打我吗?”
木苏和虽然态度很谦虚,但这话锋却有些不太对。呼延裕斟酌了一下,“南陈如今元气大伤,再起战争,估计是太可能。但,卫国公就镇守在北方防线,若是想要小小的敲打一下我们,那还是有可能的。”
“呼延大人,你恐怕不太了解卫国公。她可不是好战之人,不,她应该是最不想打仗的将军。”
呼延裕见木苏和说起百里子苓脸上颇有喜色,正有些纳闷呢,呼延煊便从外面进来。
“王,刚刚收到上都的消息。”呼延煊说着,双手把手中的信件承上。
呼延裕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呼延煊回头朝他行了一礼,父子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多少改善。
上都来信,有三件事。其一,兰阳公主将于两日后出嫁。但按着信发出的日子来算,此时兰阳公主已经在去五河口的路上了。其二,百里将军府传出消息,要为百里子苓选亲。其三,自桑吉回京之后,桑尚书便称病未朝,但是否真病,待查。
木苏和的目光落在了将军府为百里子苓选亲的那几个字上。
选亲?
她的意思,还是家里的意思?
这是真不打算要他了吗?
第187章 187、新事端(2)
不得不把兰阳嫁去雄鹰部,赵怀心里那难受劲儿就别提了。兰阳走后,赵怀便称病,没有上朝。
桑吉下朝之后被赵怀的管家请去了王府,冯康被俘,这是赵怀一早收到的快报。
“冯康已经在押送回京的路上,等人到了之后,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不过,这个主审人嘛,”赵怀咳嗽了两声,“就由你桑吉来做。”
“王爷,臣一个刚上任的刑部侍郎,怕是难担此重任。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皆比臣更有经验。”
桑吉心想,好嘛,又扔给我一个烫手的山芋。
三司会审,他这个刑部侍郎本身也是职责所在,但有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不用,让他主审,这可是把他放在火上烤了。
大理寺卿是他父亲的人,而刑部尚书是赵怀的人,御史中丞是三朝元老,称不上谁的人,但也是个和稀泥的行家。
他夹在中间,怕是很难权衡相顾。
“他们审一般的案子确实有经验,如今要审的是安西侯冯康,冯康可是谋反大罪,我怕这几个老家伙拎不清,给我审个不明不白。武诚侯,你跟他们不同,本王对你寄予厚望。”
赵怀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桑吉也不能说不干,只得应下。
冯康,那还是他的表姐夫,如今和慧公主还吃着药,养着身子,让他亲审冯康,这最后话要传到他那表姐和姑母耳朵里,怕是也要了命了。
“冯康受审,这事瞒不住皇贵太妃和和慧,你抽空进宫一趟,好好与她们说说,省得皇贵太妃听了些下人们多嘴,反倒惊着了。也是年纪不小的人啦,且得让她宝重身子骨。”赵怀又说。
“臣知道了。”桑吉应道。
赵怀喝了口茶,扫了一眼桑吉。自上都一战之后,桑吉似乎变了许多,沉稳了,内敛了,也不苟言笑。不再是从前那个风流倜傥的桑二爷。
“我听说,卫国公府正在给子苓选亲,不知道选中了哪家的公子。”赵怀看似闲话,却留意着桑吉的反应。
“我也刚听说此事,却还不曾听闻选了哪家公子。卫国公的年纪,早该成亲了,老夫人着急,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子苓妹子的年纪确实早该成亲。想当初,你与子苓妹子好像也议过亲,我听说,是侯爷死活不干,现在是不是觉得可惜了?”赵怀突然翻出了旧事,而且还直言是他死活不干,看来个中情况,怕已知晓。
“桑吉年少,又听了些传言,这才有荒唐之举。如今,我哪里还配得上卫国公。”桑吉拿不准赵怀是不是试探,但无论是不是,他都必须表明态度。
“你上次去五河口,可有听她提及,比较中意哪家的公子。只要是她看中的,我亲自去求皇上,一定指给子苓妹子。我家兰阳为了南陈,没能给她一段好姻缘,子苓妹子可不能再委屈了。”
赵怀说得有情有义,但桑吉却在心里呵呵。
“臣不曾听说。卫国公一心系在军务上,从不提及儿女私情,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定下亲事来。”
赵怀点点头。
从扶风王府出来,桑吉直接回府。
自他从五河口回来,父子俩大吵一架之后,桑尚书就称病请假,没有上朝。
父子俩的矛盾并不仅仅是桑尚书在北方大营安插了人,而是桑吉觉得他父亲手伸得太长,早晚会死在这上面。
桑尚书纵横官场几十年,一直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如果不是各方消息灵通,他又如何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桑吉真正容不下的是他在百里子苓的地盘安插人。如果遇上事,这些人先通风报信,原本很快能解决的事,很可能就会被利用,最终闹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说白了,这就是官场上的一种博弈,而文官很擅于动嘴皮子和文字来干这个,武将就会比较吃亏。
上都一战之后,桑尚书先是有拉拢百里子苓之意,想让桑吉去五河口,便是想促成他二人之事,让百里子苓成为他桑家的儿媳妇,从此桑家如虎添翼,哪怕是赵怀以后稳定了南陈也动不了桑家。
桑吉也是看穿了这一点,更不想如他父亲的意。既然拉拢不成,也成不了一家人,而五年前埋羊谷一战时,桑尚书也有些不磊落的事,他自然也怕百里子苓之后报复,所以各种原由,都有理由让他在百里子苓的地盘安插人。
但桑吉也看穿了这一点,他是个狠人,出了五河口,直接杀了那几个安插的人不说,还剁掉他们的手指,拿回来给桑尚书,差点没把桑尚书给气死。
这也就是亲儿子能干的。
桑尚书称病,那还真不是装,是真病。
当然,另一方面,前方接连出事,他也看不清赵怀的心思,若是在朝,他个这尚书大人总要表态,他不知道赵怀怎么打算的,但为了避免与赵怀意见相左,他不在朝便是最好。
比较之下,自然还是称病不朝更有利。
父子俩大吵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但今日桑吉刚一回府,大哥桑桐就迎了上来,“父亲叫你去书房一趟。”
“何事?”桑吉可不如从前那般恭敬了,叫去哪里就去哪里。
“老二,父亲叫你,你自当前去,无论有事没事,这才是孝道。”
“怎么,大哥又想教训我?”桑吉那日与父亲吵完架之后,桑桐便说过他。桑吉当时没理会大哥,不是觉得他有理,而是觉得跟一个没什么主见的大哥争吵,完全没有意义。
“老二,从前我一向疼你,但你最近越发不象话了,把父亲气病也就罢了,这几日,你也不曾去看望过父亲,这是为人之子的态度吗?你的孝道呢?”
桑桐又端起了大哥的架子。
“大哥,在你跟我说孝道之前,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沈家那位公子的事,你觉得真过去了吗?”
桑吉一提沈家,桑桐一脸惊讶,随即便有些不自在,“二弟,你是听别人胡说了什么吧?”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桑吉轻哼了一声,然后往书房去。
书房里桑尚书正在写字,看样子心情没那么坏,不然如何能静心写字。
“父亲唤我何事?”桑吉站在书案前,扫了一眼桑尚书刚刚写下的几个大字——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这是老子《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意为做事情,要像最开始那样慎重,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桑尚书把那笔搁于笔架之上,缓缓抬起头来,“我这几个字,如何?”
“字是好字。”
桑吉这话似乎还留有余地,桑尚书瞥了他一眼,“听说你下朝之后去了王爷那里?”
“是。父亲有话便说,不必绕弯子,我还有很多事。”桑吉从前觉得与父亲说话很有门道,现在却觉得很烦,总是绕弯子,一点不爽快。
“老二,你才做了几天官,不要以为封了个武诚侯,又做了刑部侍郎,你就算会做官。我在官场几十年,看的、听的、经历的可比你多多了……”
“父亲,你确实比我经历得多,但若不是我拦着,你此时怕是没命跟我说这番话。”桑吉一下子扎中了桑尚书的痛处,毕竟当初桑尚书是想站晋北王那一边的。
“父亲,忘了告诉你,安西侯冯康已经被俘,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不日便到。王爷让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今日让我去王府,就是说这个。父亲与晋北王有些什么,我自是不知道。但父亲最好想想,是不是慎终如始。”
桑吉把桑尚书刚刚写的那句又还给了他,气得桑尚书差点拿那砚台扔他。
不过,气归气,桑吉提醒得倒也没错。所以,桑尚书强压着怒火,“王爷可说,让何人主审?大理寺卿还是刑部尚书?”
“父亲消息灵通,早晚会知道的。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的了。”
桑吉转身走了几步,脚还没出书房,就听到杯子摔落地上破碎的声音,他缓缓回过头来,“父亲何必拿杯子出气,砸我身上便是。”
桑吉最近在气桑尚书的路上,真的是越走越远了。
吃过午饭,桑吉回刑部前,去了一趟卫国公府。
老夫人正在午休,是百里子苓的大嫂接待的桑吉。吃茶闲话的功夫,也就说到了给百里子苓选亲一事。
“这是母亲的意思。三叔离京之前,也答应了母亲,尽早选一门亲事。这不,天气暖和了,母亲也就开始张罗这事。”
“三叔?”桑吉对这人称呼有点意外。
“哦,侯爷有所不知,咱们家呀,自来把子苓当男娃看,所以云昊一直管子苓叫三叔,我也就……”
“原来如此!大嫂,不知道老夫人可给国公爷选到了合适的人选?”桑吉吃了口茶,又问。
“母亲与子苓的意思都想找个人进门,高门大户家的公子自然是不考虑的,就算咱们愿意,别人也自然不肯。母亲倒是考虑了几家,但还未最终定下来,准备先书信给三叔,看看她的意思。”
桑吉在卫国公府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