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第178章

作者:第九杯茶 标签: 古代言情

  这个时候派郑成、罗季去堵周深,也是实在没有别的人。

  这二人征战多年,作战经验丰富,也经历过几次惨烈的大战,这种时候,还得是有经验的老将更能稳住阵脚。

  但是,这二人皆背叛过她的父亲,她其实还是有疑虑的。

  但郑成、罗季受命之时,反倒是感激涕零。

  他们深知此时西北的重要性,百里子苓让他们二人带人去,那便是对他二人最大的信任。

  临走之前,郑成、罗季皆向百里子苓保证,绝对不让西北的军队踏出西北半步。除非,他俩人头落地。

  百里子苓看着南陈的舆图,只恨自己离不开这里,若是桑吉没有受伤,上都城她是不用担心的。

  木苏和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将军可信我?”

  百里子苓回头看他,微微皱眉。

  “我替将军坐镇五河口,将军只管去上都便是。来的路上,刚刚收到京城飞鸽传书,桑吉带兵在城下与赵启部血战,赵怀紧闭城门,却在城墙上隔岸观火。桑吉原本就重伤,撑不了多久。就算陆先生明天一早能赶到,但千里奔袭,人困马乏,作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将军,还是得你去。你若去了,你就是刀,你就是剑,你就是南陈的柱石。”

  百里子苓没有说话。

  她从心底里还是有点信不过这狼崽子。

  若只是她自己,好坏也就罢了,可是北方大营这么多兵马交到他手里,一旦有失,她就是南陈的罪人。

  “将军不信我?”

  “想信!”

  百里子苓这俩字,让木苏和眼里闪过一丝伤。

  “将军,我......”

  “狼崽子,我问你。”百里子苓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请说。”

  他看着百里子苓那张冷峻的脸,心里又期待又失落,这种情绪很难形容,就像心头有两个人在打架,谁都想赢,但谁都没有赢,反倒让看打架的人心更乱了。

  “当初,你在我面前装乖,讨好我,可是有所图?”

  这个时候,百里子苓居然问大半年前的事,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虽然可以为对方豁出命去,但总还差一点交代。

  当初,他自然是有所图的。

  他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丝苦涩,轻咬了一下唇,“一开始,是图能活着,图你能护我。将军是英雄,而英雄与男女无关。但凡英雄,都难过美人关。”

  美人关?

  这是说他是美人,还是她色令智昏?

  “我自认为自己有些姿色,而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将军,本来就不是女子的性子。那么,自然是对我这样的美男子没什么抵抗力的。而且,我当时又中了毒,将军见我,多少能怜爱些,我想博将军的疼爱,机会很大。”

  百里子苓不动声色,却在心里骂了一句:狼崽子,果然一开始就算计我。

  “后来,后来是图将军的作战能力。想把将军哄到雪狼部去,替我开疆扩土,为我征战。”

  “你也想让我做一把刀?”百里子苓最不舒服的其实是这个。

  “开始是,但......将军对我太好,我又生了些别的企图。想和将军一辈子,哪怕是不要雪狼部,不做王,甚至是不给母亲报仇......只要能在你身边......可是我最终还是自私了些......我自私地想让将军眼里只有我一人,再无其他人。所以,我受不得你多看任何男人,也受不得你把别的男人看得那么重。将军看了,我都想把他们通通给杀了。”

  说到这里,木苏和的眼泪滑落下来。

  这一回,不是从前那般装哭博同情,是心里带着些委屈、无奈,又真的有几分可怜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可怜的复杂泪水。

  “呼延大人病逝前,拉着我的手说,”他吸了口气,像个孩子似的抹了一把泪水,强忍着不想让泪水再滑落,却把嘴唇都咬得有些发白。

  百里子苓心疼得紧,手指轻抚过他的唇,“别说了。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木苏和抓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你可曾图过南陈的江山?”

  木苏和听到这个,惊讶之余,忙跪了下来,“确实图过。但,现在,将军比南陈的江山重要。”

  百里子苓看着狼崽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她才拉了狼崽子起身,郑重地说道:“我带兵去上都平乱,你替我坐镇五河口。如果,你让萧宗元踏入南陈一步,或者是你借机侵占了南陈的土地,我不会恨你,毕竟,是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我只会死在上都。既然是我掏心掏肺掏了身子给的人,在他眼里,分文不值,我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听懂了吗?”

  木苏和闻言,抱着百里子苓的腿哭了起来。

第252章 252、死局(26)

  上都郊外,桑吉刚刚才吐了一口血,如今脸色惨白得厉害。

  胡果儿的眉头一直皱着,庞烨焦急地看着胡果儿。王太医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早说过,那样的虎狼之药,只会害了侯爷,你这丫头,就是来害侯爷的。”

  王太医也替桑吉把过脉,情况太糟糕,至少在他看来,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桑尚书就剩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再没了,如何交代。

  王太医刚要伸手阻止胡果儿下针,胡果儿的另一只手就抵到了王太医的脖颈处,那针尖差一点点就扎进了皮肤。

  “王大人,不要逼我弄死你。”

  胡果儿出手很快,对付完全没有武艺的王太医,实在太容易。

  “侯爷若是死了,我给她陪葬!”胡果儿又说。

  王太医生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胡果儿这才把那银针收起来,另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扎到胸口的穴位上。

  几根银针下去之后,胸口原本的伤口处,血流就更多了一些。

  胡果儿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然后放在火上烤了烤。王太医大概知道她要做什么,正想出口阻止,却听得桑吉微若的声音,“听胡果儿的。”

  就这么几个字,王太医再也没有说话。

  胡果儿回头看了一眼王太医,又看了看庞烨,“我会替侯爷把血给放出来......”

  她似乎还有半句没有说,嘴唇微微动了动,剩下的都用动作来代替。

  被火烤过的刀子在胸口的伤口处划开,血涌如潮,还带着些许的黑色血块。

  她又下了一针,听得桑吉闷沉沉地叫了一声,那血就涌得更凶猛些。

  一个人有多少血,庞烨不知道。但他觉得,桑吉的血怕是也快流干了。

  胡果儿紧张地看着伤口处的血涌出来,直到血色渐渐变得鲜红,她才快速撤去两根银针,那血也就止住。

  她伸手拿了包袱里的一个瓷瓶,手却微微抖动了一下,她忙用另一只手按住,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胡果儿,不能慌,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当另一只手松开时,她才缓缓打开瓷瓶的盖子,从里边倒出些粉末到伤口上。

  桑吉叫了一声。

  她知道,这药会很疼。

  “侯爷,忍一忍,马上就好!”她安抚道。

  桑吉额头上都是汗水,脑子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

  胡果儿给她服了止疼的药,也在一些穴位上施了针,为的就是减少他的痛感,但药物触及,还是刺激了神经。

  桑吉压抑着疼,闷闷地从鼻子里挤出些声音来,即便是脑子已经不那么清醒,但胡果儿让他忍一忍,他便忍着尽量不出声。

  胡果儿泪目。

  她来不及擦去泪水,赶紧给桑吉包扎好了伤口。庞烨打来了热水,胡果儿亲手擦去了他身上的血渍。

  王太医一直看着,连大气都不敢说。

  此等排除体内出血之法,他只在某本残缺的医书上看过,但从未敢试。就算是太医院的院首,也未曾试过。

  一方面是谁也不能保证下刀之后能否完全排出淤血,二是如果不能及时止血,可能会造成更大的出血,直接让人死翘翘。

  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会这个,确实让他汗颜。

  胡果儿拿件薄外套替桑吉盖上,起身时,双腿发软,险些没有站住。

  庞烨伸手扶她,“姑娘,侯爷可是无碍了?”

  胡果儿微微定了定神,“今晚若是无事,命就捡回来三成。”

  “辛苦姑娘了。”庞烨未能松口气。

  “你去看看刚刚我开的方子的药熬得怎么样了。”胡果儿又道。

  “行,那姑娘你好好休息一下。”

  庞烨急匆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胡果儿与王太医。

  “王大人有话就说吧,不必忍着。”胡果儿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姑娘医术了得,倒我浅薄了。只是,如此凶险的手法,姑娘用在侯爷身上,就不怕有个闪失?”

  胡果儿吐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着了的桑吉,“怕!但现在要救他,只有这个法子。”

  她看了看自己手,微微还有些抖,王太医也发现了。

  “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看着他这样没了。”她又说。

  “既然姑娘心疼侯爷,为何还要给侯爷用那种虎狼之药,这就是提前耗尽他身体的能量,得不偿失。”王太医又说。

  “他的心上装着南陈的百姓,与江山谁手无关,与自身荣辱得失无关,甚至与自己的性命无关。他,就想着能为南陈百姓做点事,仅此而已。我如何能不成全他。”

  胡果儿的目光再次落在桑吉那惨白的脸上。

  王太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是桑尚书的人,但桑尚书这个儿子跟老子太不一样。

  他朝胡果儿施一礼,然后道:“我出去看着煎药,姑娘在这里陪着侯爷吧!”

  王太医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二人。

  桑吉昏睡过去了,胡果儿这才走到床前,用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上他的眉。

  像是怕惊醒了他,轻柔得让人心疼。

  “侯爷,你知道我舍不得,所以绝对不能食言,知道吗?”

  桑吉自然没有反应,胡果儿又一次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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