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第26章

作者:第九杯茶 标签: 古代言情

  “里边有些钱,你到西陀应该用得着。”百里子苓又道。

  胡果儿看了一眼包袱里的东西,抬起头来对上百里子苓的眸子,“将军是真的喜欢他?”

  百里子苓没有回答。

  关楼上,桑吉看着关楼外的百里子苓与胡果儿。他明白,百里子苓这么着急把人送走,是怕他再会对这个小姑娘动手。她们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呢?

  “将军会护他周全,对吗?”胡果儿又问。

  百里子苓仍旧没有回答。

  萧瑟的西北风呼呼地刮过,两个女子立于冰天雪地之中,如两根疾风中的劲草,那样挺拔。

  胡果儿突然双膝跪地,百里子苓倒也没有扶她。她连磕了三个响头,那额头都有些红了。

  “走吧!”百里子苓叹了口气。

  胡果儿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站在关楼上的桑吉,百里子苓也跟着回过头去,看到桑吉就想到他被咬破的嘴唇,便道:“我不知道你们昨天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将军的意思是,我勾引他的?”胡果儿笑道。

  “有没有勾引,你自己知道。赶快走吧,一会儿老子改主意了,你就走不了了。”百里子苓催促道。

  胡果儿点点头,再抬头看了一眼关楼上的桑吉,然后笑道:“替我把这个给那位大人。”胡果儿从口袋里找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百里子苓,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百里子苓笑了笑,“不要打他的主意,他订亲了。”

  “订亲了又如何?”胡果儿有着西域女子特有的洒脱与奔放,热情似火,笑容甜美,长得又漂亮,百里子苓心想,若她是个男子,应该会很喜欢胡果儿这样的女子。至于桑吉嘛,书香世家的子弟,恐怕受不了这种太热情的。

  “将军,最后一句,他,并不是因为走不了,才非要赖在你身边的。”

  胡果儿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西陀方向而去。百里子苓站在雪色之中,看着远去的背影想着刚才那句话。‘他,并不是因为走不了,才非要赖在你身边的’,也就是说,这北楼关里还有木苏和的人,而他早就可以离开的,但却没有走。

  关楼上,桑吉望着胡果儿离开的方向,神情淡漠。

  昨晚,他本想去见胡果儿,但终究是忍住了。她与百里子苓之间一定有些事,可是那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丫头,恐怕也不会给他一句实话,反倒会把他弄得云里雾里。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得要经历多少事,才能像昨天那样生死无畏。

  “给!”百里子苓上了关楼,把胡果儿给的小瓶子递给了桑吉。

  “什么东西?”桑吉看了一眼,那瓶子小巧精美,瓶身上的图案带着浓浓的西域风,大概猜到是谁给的。

  “人家咬了你的唇,心疼了。”百里子苓笑道。

  “还是将军自己收着吧,我怕有毒。我的命,金贵着呢。”桑吉把那瓶子扔回百里子苓手里,但百里子苓手更快,一把抓住桑吉,又给塞了回去,“东西我可是交到你手里了,要收着还是要扔了,都随你的便。”

第40章 、试探

  晏辰日上三竿才醒来,叫了易风几声,进屋来的却是老沈头院里的小厮。洗脸、梳头、茶饭、汤药无一伺候不精细,若不是他还睡在百里子苓的屋子里,他都怀疑自己是被送回了老沈头那里。

  “易风到底去哪里了?”喝下汤药,晏辰再次问起易风。

  小厮摇摇头,他是一早被老沈头打发过来的,至于易风去了哪里,他是真不知道。

  “我想出去走走。”晏辰试探着问了一句。

  “晏公子,外边冷。沈医官说了,你这身子受不得凉,可不能出去。若是你需要什么,且告诉我,我打发人去办就是。”

  “我这身子,反正是个药罐子,受不受凉有什么区别吗?”晏辰起身往自己屋里去,只是一开门,那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外面确实很冷,西北风呼呼地吹,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他在衣柜里找了一件大氅,把整个身子都裹进里边,再换上双毛皮靴子,原本拿出来的手套,他又放回柜子里,拉开门,迎着风往院外走。

  他想着,如果被拦下来,那便是真的被软禁了。如果他能顺利走出这个院子,那就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带着忐忑而又急切的心情,晏辰如愿地走出了将军府。府门外,无人值守,更无人相拦,铺满白雪的街巷和凛冽的风迎接他。

  “晏公子,你等等我!”小厮从里边追了出来,“就算你真要出去,也得让我跟着,万一有什么事,我没法跟沈医官和将军交待。”

  晏辰不理,这小厮相跟着也无妨,他不过是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走出这院子。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他急切地想见到呼延煊,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见任何人的时候。

  沿着北楼关悠长的街巷一直往前,他突然发现,在刚才路过的那家门前有呼延煊留下的标记,这是他们这大半年来只有彼此才知晓的标记。他知道,呼延煊就在附近,甚至现在正看着他。但是,即便他与呼延煊迎面走过,他也不能与他有任何的交集。

  晏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看不到有人跟着,但不知道周围是不是藏了眼睛。就算他有机会把这小厮给甩掉,恐怕也逃不过隐藏起来的眼睛。小厮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晏公子,怎么了吗?”

  “哦,我是在想,去将军的军帐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他随口说道。

  “没有,走到前边那个路口,往右拐,一直走到头,就到军营了。”

  晏辰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他没有想去百里子苓的军帐,但既然都出来了,总要有个去处,不然也说不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往军营去,而此时的军帐里只有桑吉一人。

  “桑副将,将军在吗?”晏辰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桑吉抬头看到是晏辰,有点意外,“将军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先进来吧!”

  晏辰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进去。

  “将军说你摔伤了肋骨,怎么样?好点没有。”桑吉把他拉到火炉边坐下,见他光着手,十指已然冻得通红。

  “没什么,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多谢桑副将关心。”

  “没事就好。为了你这个身子啊,将军可是没少操心,还专程让人去青州给你采购药材。我呀,与将军在一起戍边两年,可没见过将军对谁这么好过。所以啊,晏辰,你可不能负了将军。如果有朝一日,你负了将军,我便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桑吉明明面带微笑,但他却有种莫名的寒意,总觉得那微笑背后有一双眼睛,死死把他盯着,想要把他看穿。

  “晏辰何德何能受将军厚爱。这辈子,就算是舍了这副残破的身子,也定然不会负了将军。”

  他的眼神坚定而真挚,让桑吉看不出半点犹疑。如果这是假话,那也是足以能让他自己都相信的假话,不然如何能骗得了别人。如果是真话,那份坚定里包含着的便是至死不渝。

  “我听说,桑副将与将军乃战场上的生死兄弟,”晏辰接着道,“我自然也希望桑副将永远都不会站到将军的对立面去。”

  桑吉觉得这孩子是话中有话,难道是百里子苓跟他说了什么吗?还是……还是这个小子在百里子苓面前说了他什么。

  如果说从前他只把晏辰当个乖巧、聪明的孩子来看,那么今天开始,他的看法会大不一样。胡果儿的事,他院里进贼的事,雄鹰部探子的事,这些事都没有一个结果。那晚他与贼人交过手,而胡果儿没有那等身手,所以,有一点可以明确,胡果儿不是那晚进他院子的贼,至于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再见到胡果儿才知道了。胡果儿会回来吗?他觉得不会。

  百里子苓的做法他觉得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与眼前这孩子有关。

  “那是自然。只不过,同朝为官,难免有意见相佐的时候。比如,昨天我们抓了一个进将军府的贼,叫什么胡果儿。对了,我倒是忘了问你,昨日她翻进府里,你当时在家,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桑吉看似随意地抛出了胡果儿被抓一事,但晏辰心头一紧,明白这是试探。胡果儿被抓,那么,明天百里子苓的反应也就有了解释。桑吉怀疑他,百里子苓也怀疑他。但是,百里子苓没有直接问他,而且昨晚甚至连提也没有提。为什么?为什么再没有提。是他们把胡查儿杀了吗?

  “进贼了?什么时候?”晏辰一脸紧张,“丢什么了吗?可是,就算我睡着了,易风也一直在,怎么会?什么贼人那么大胆子?”

  “是啊,什么贼人那么大胆子呢?”桑吉笑道。

  “那贼人招了吗?”晏晨又问。

  “招了。”桑吉道。

  招了?晏辰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拳头,但很快松开。胡果儿怎么可能招了,就算他信不过呼延煊,也不会信不过胡果儿,那么机灵一个丫头,不会招的。就算真招了,也一定不会跟他扯上关系。他敏感地觉得,桑吉是在诈他。

  “招了就好。要说这贼人也是不开眼,居然敢偷到将军府去了。对了,桑副将,这贼人不会是那晚摸进你府里的贼吧?”

  “我倒真希望她是,那样我也不用再满大街抓贼了。”

  桑吉知道,诈那小子这一计是没什么结果了。虽然没有结果,但这小子太过精明,可不像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孩子。

  两人正说着,百里子苓和陈庭从外面进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要回家探亲。北楼关那么多事,贼人也没有抓到,你好意思提探亲的事吗?”百里子苓黑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不高兴。陈庭跟在后头,耷拉着脑袋,有点委屈,也有点无奈。

  “出什么事了?”桑吉问道。

  “你让他自己说。”百里子苓甩出这话,便转过身去。

  晏辰站火炉边上,偷偷看了百里子苓一眼,又把目光落在陈庭身上。

  陈庭把之前都准备好的话说给桑吉听,什么收到家信,母亲病重,思子心切,说到底,就是要回去一趟。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不过是探亲而已。将军,陈校尉来北楼关三年,按制是可以回乡探亲的。更何况,母亲病生,身为人子,也应该回去看看。”

  “桑副将,若让他回去探亲,那其他人怎么想?他是我百里子苓带来的人,我可不想将士们在背后说给他开后门。如今,北楼关是多事之秋,贼人尚未抓到,他倒是有心情回乡探亲。”

  “将军多虑了。至于这抓贼的事,总不能贼抓不到,就让人家回去探亲。再说了,老人家病重,也是等不得的事,这样的遗憾可留不得。陈校尉,你即刻起程吧,早去早回。”

  百里子苓没发话,陈庭站在那里也不敢动,更不敢多言,只是满眼期待地看着百里子苓。

  “将军,这抓贼的事,我亲自负责,少了陈校尉,也不会耽误事。”桑吉又道。

  “既然桑副将都这样说了,那你就速去速回。”百里子苓这才发了话。

  “谢将军,谢桑副将。”陈庭激动地道。

  “回去收拾一下吧,记得给家里带点北楼关的特产。这地方,别的没有,挑几张上好的皮子倒是有的。”桑吉又道。

  陈庭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晏辰在旁边看着,刚才这一出有点意思。他的嘴角轻扯出一抹笑意,回头时,正好对上百里子苓的眸子,那抹笑意也就淡去。

  “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做什么?”百里子苓问道。

  “我……我有事问将军。”晏辰迟疑道。

  “何事?”

  “那个,昨晚……”

  百里子苓一听‘昨晚’二字,立马上前捂住了他的嘴,然后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晏辰乖乖的闭嘴,只不过,他的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他知道百里子苓误会了,但她误会的样子怎么那么可爱。

  “昨晚怎么啦?”桑吉故意问道。

  “桑老二,我先送他回去。晚点回来跟你商量点事。”百里子苓拽着晏辰就往外走,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这小子昨晚爬上她的床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跑到军帐来问昨晚的事,看来,孩子不打,就得上房揭瓦。

第41章 、放手

  北楼关入冬了,街上也就越发冷清。最近一直在抓人,闹得人心惶惶,老百姓更不敢出来随意走动。大部分商家的门帘都关着,北楼关有一种陷入死境的萧条。

  两个人前肩走在街道上,地上的雪结成了冰,皮靴子踩在上面有点滑,刚刚晏辰就险些滑倒。

  百里子苓拉了晏辰的手,紧紧地拽着,“以后若是出来,记得戴上手套。这里不比上都,若是在雪地里待久了,恐怕你这双好看的手也得冻废了。”

  “将军为何喜欢我?”晏辰突然问道。

  “因为你好看。”百里子苓随口应道。

  “那,万一我年老色衰,将军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百里子苓停下脚步,‘年老色衰’这词她觉得无论如何也用不到晏辰身上。即便是他真的年老,估计也一样好看。她想象着他年老的样子,脸上泛起一抹浅笑。晏辰看着,嘴角也不由得跟着上翘。

  “我怕这辈子没机会看到你年老色衰。”百里子苓吐了口气,那热气在空中有片刻的凝结,然后消散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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