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九杯茶
想到陈庭,百里子苓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从军不超过十年,亲手送走了很多战友。但陈庭战死,她是最为心疼的,也让她少了一个左膀右臂。
此次去接管北方,压力很大。因为,她已经从赵启的话里听出了意思,兰阳公主是不会去和亲的,如果另选代替的人被对方发现,赵启也不惜与雄鹰部一战。
所以,她不只是接管北方,而是马上要备战。
吃过早饭后,一行人起程继续往北走。只不过,他们的队伍里多了胡果儿和乙辛。
胡果儿一脸不高兴,一路上都在看陆筝,而这莫名的敌意也让陆筝觉得很奇怪。
到中午停下来吃干粮的时候,陆筝走到胡果儿身边,问了一句:“姑娘,我可有得罪过你?”
“没有!”胡果儿很不情愿地答了一句。
“那姑娘为何一直用那种眼神看我?”
“哪种?我哪有看你?是你看我好不好。”胡果儿狡辩道。
“也对,像姑娘这么貌美可爱的女子,确实值得多看几眼。”
陆筝这话有点轻佻,如果说是南陈的女子,大约也就发现了。但胡果儿是草原人,草原人对于别人说她貌美可爱,他们会认为那是夸奖,而不是像南陈女子那般,觉得这是被调戏了。
“说我貌美可爱的多了去,但不差你这一个。陆先生,娶妻了吗?”胡果儿又问。
“陆某还不曾娶妻。怎么,姑娘是对陆某有意?”
“你个小白脸,谁会对你有意。我只是提醒你,少跟将军套近乎,将军可是有主儿的。”
陆筝听到这话,先是一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正跟易风说话的百里子苓,道:“像将军那样的女子,自然是深得男人仰慕的。不过,你说将军有主儿了,我可不曾听说将军订亲了。将军既然未曾婚配,而又未曾娶妻,将军还亲切地叫我陆大哥,这不算套近乎,这是投缘。”
陆筝说完还朝胡果儿眨了下眼睛。
胡果儿就算之前看不出陆筝轻佻,这眨眼睛的意思,她还是明白。
“我说陆先生,要点脸呗。不是说,你陆先生是读书人,是考过科举的,怎么如此轻浮,真是有辱斯文。”
胡果儿学着南陈人的口吻怼了陆筝一句。
“我当姑娘是夸奖我。”陆筝双手一拱,嘴角戏谑的味道。胡果儿一甩衣袖,骂了一句‘不要脸’,便走得远远的。
等大家都吃饱休息好了,再起程时,百里子苓特意打马到陆筝旁边,笑说了一句:“陆大哥,那可是朵带毒刺的花,小心毒刺扎了手,会起血包化脓哦!”
“将军这是揶揄我?”陆筝笑道。
“不,妹妹这是提醒一下陆大哥。”
百里子苓一打马,那马儿便在官道上飞驰。
路上的这段插曲,大约也就是三天行程里的一点调剂。百里子苓一行人,在第三天深夜赶到了离大营最近的小镇五河口。
五河口这个地方百里子苓很熟悉,当年百里老将军驻守北方的时候,她常到五河口来买东西。
这里是南陈前往雄鹰部和雪狼部的一个关口,虽然离出关还有一段距离,但南陈往燕云去的人大凡都走五河口,因为这里有官道,道路宽,也好走,来来往往的人多,所以五河口也很热闹。
百里子苓想起第一次来五河口,大约只有十一岁吧。那时候,她是和大哥一起的。大哥专程回京去接了她,说是父亲想她了,要接她来住一阵子。
五河口的热闹与上都城的那种繁华热闹不同,这里带有更多的异国风情。
她记得,那时候在五河口看中了一把做刀不算精美的短刀,据说是雪狼部的人经常佩戴的那种,主要用来割取食物。
她那时候觉得好玩,便求大哥给买了一把。但后来那短刀也不知道是被他父亲还是大哥拿去,就给弄丢了。为这,她念叨了好久。于是,才有了生日的时候,父亲专门给她打制了一把短刀。
如今,那短刀她也送了人。
是啊,送了人,送给了她的狼崽子。
夜深人静,白日里热闹的五河口安静极了。一行人在旅馆安置下来,已经是凌晨。
百里子苓刚要睡下,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谁?”她问了一声。
“将军,是我。”外面是胡果儿的声音。
百里子苓这才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来,胡果儿与乙辛都站在外面。
“有事?”百里子苓问。
“有些话想跟将军说。”胡果儿道。
“进来吧!”
百里子苓让了胡果儿与乙辛进屋。
“将军,明天天一亮,我跟乙辛就要出关了。往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将军。我二人在此,便与将军道别。”
胡果儿与乙辛朝百里子苓行了雪狼部的礼。
“嗯,你们一路上注意安全。”百里子苓点了点头。
“将军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世子的吗?”胡果儿问。
“让他注意身体,别任性,听话。”百里子苓想了想,也就这么几个词。
“就这样?”胡果儿似乎挺不满意,脸上写满了失落。
“让他好好活着!”百里子苓又补了一句。
乙辛笑了一声,这话还真是百里子苓能说的。
“笑什么?”百里子苓心想,我这心意表达得不对吗?他如今也不是什么安稳的状况,当然是好好活着最重要。
“将军,你知道他那个性子,这么几句,怕是不够。我俩吧,这回去交差,就这么几个干巴巴的词,他还不知道怎么修理我们。所以,你能不能给他写点什么,我俩回去也好交差。”乙辛道。
写点什么?
百里子苓想了想,能写什么呢?
写她想她的狼崽子了。
那可万万不能,若是那样,狼崽子该坐不住了,如今她离雪狼部这么近,说不定狼崽子就跑来了。
若是那样,她倒是能遂了心意。可是,那么多事,她哪能再去分心。更何况,他那样跑来,于他,也不安全。
“不必了。跟他说,要想进我百里家的门,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胡果儿与乙辛听了这话,彼此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将军,那我们便不再打扰,你早些歇息。”二人又行了一礼,刚一转身,百里子苓唤住了胡果儿,“如果他的长乐毒解了,给我捎个信吧,也好让我安心。”
“是,将军!”
二人又施了一礼,这才离开。
百里子苓送走了这二人,坐到床上,反倒是睡不着了。
这些日子她在心里都惦记着狼崽子的身子。年三十的晚上,她跟老沈头聊起了狼崽子,老沈头说长乐之毒对五脏六腑伤害极大,就算是毒解啦,那也得常年用滋补的药物调理身子。
雪狼部有半年是冬天,天气寒冷,那样的地方并不适合狼崽子身子调养,最好能到一个温暖一些的地方,这样有利于他养好身子。
但是,百里子苓知道,狼崽子谋的就是那一片寒冷之地,又怎么可能去别的地方呢。
她没资格也没理由让别人放弃复仇,放弃那片土地,放弃做狼王。她只能远远地这样担心着他,希望他身子赶快好起来,也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如果他真的得偿所愿了,怕是也不稀罕进她百里家的门了。所以,他们之间,这辈子怕是只能这样。
如果他未能如愿,依他的性子,怕是也要不死不休。他们,注定了是只能站在两端的人,隔着这万里江山,隔着彼此的愿与恨,在各自的战场勇往直前。
一声叹惜在吹灯时落下,灯已灭,缘未尽,情未了。
第131章 131、开始(9)
百里子苓刚刚合上眼,就听到窗户那里有吱呀之声,虽然极轻,但凡是睡着了,就不会听到那声音。
莫非,还有贼人。
百里子苓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枕头边的剑,这一路上,陆筝一直在提醒,让她小心些,莫不然,这剑也断不会放在这里。
有人翻身进来,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毕竟窗外北风吹,呼啸之声不绝于耳。
看来人身影,个子不算矮,脚下如此轻,想来腿上的功夫也不错。来人渐渐往床榻这边移动,百里子苓睁着眼睛,只能看到个黑影,她在想,到底是贼人还是刺客。
若是贼人,敢偷到她这里,那也是撞刀口上了。若是刺客,那这刺客胆子不小,值得留他个全尸。
来人慢慢靠近,百里子苓似乎闻到了一点味道,是中药味,而且是她熟悉的那中药味。
难道是他?
百里子苓有些怀疑。若真是他,没有必要大半夜这般摸进来,搞得像做贼似的。而且,他已经回了雪狼部,也不可能在这里。
那人已经来到了床边,百里子苓握剑的手已经蓄势待发,不管来人是谁,得先把人拿下,让他跑不了再说。
中药味越发浓了些,而那人站在了床边,像是在看什么,并没有急于动手。百里子苓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也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
他在看什么?为什么不动?
百里子苓心里正嘀咕,发现那人轻轻掀起了被子的一角。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是想摸一摸她身上戴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但是,他只是掀开被子躺了下来。冰冷的气息顿时袭来,百里子苓几乎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的,是她的狼崽子,哪怕现在都没有看清脸。
百里子苓突然一个翻身,手中的剑便抵到了来人脖子上,来人倒也不动弹,也不说话,只在黑暗中看着她。
“不怕我要了你的命?”百里子苓道。
“将军才舍不得。”
“你个臭小子,谁让你半夜摸进来的,还敢随便爬床。”百里子苓趴在他的身上,虽然狼崽子落了下风,但却不急不恼,似乎还挺高兴。
“我哪有随便爬床,你可是许了我三媒六聘的,我是你的人,不爬你的床,难不成将军还要我去爬其他人的床吗?”
百里子苓在黑暗中吐了口气,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摩擦,外面很冷,他的脸冻得有点僵。
“将军心疼了?”他问。
百里子苓捏了一下他的脸,他便撒起娇来,“将军,你欺负人家,好疼啊!”
“你这妖精!”百里子苓翻了个身,躺在了旁边,那剑也放在了边上。
他们,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这是自北楼关之后,第一次。
外面依旧寒风凛冽,冰天雪地,但这里不是北楼关,这里是五河口。
“几时来的?”百里子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