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朝 第181章

作者:梦溪石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悬疑推理 轻松 古代言情

  侯公度:“这么说,谢相的立场还是倾向我们的?”

  公主:“我感觉是,他给我们透露了一个信息,现在宫里的确被章梵控制了,而且消息还没有外泄,但章梵也控制不了多久,总不能外面在打仗,皇帝还一直抱病,所以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放出消息。而且我方才用柔然语说话时,其实说了几句藏头诗,用来试探谢维安,他好像听懂了。”

  “你说了什么?”

  陈济有点茫然,他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只是随口胡说一通,结果公主说的话,竟然还是藏头诗?

  公主道:“我让谢维安设法帮我们争取一个近身见章梵的机会。章梵现在如惊弓之鸟,肯定很警惕,但只要有这个机会,我们就可以找到下手的空隙。”

  侯公度皱起眉头:“您有把握谢相会站在我们这边吗,万一他给章梵告密……”

  公主叹了口气:“的确是冒了点风险,但此事我也仔细盘算过,如果你是谢维安,你是愿意在章梵手下干活,背着乱臣贼子的名头,战战兢兢担心自己性命不保,还是愿意光明正大拥立新帝,当顾命大臣?”

  侯公度道:“自然是后者。”

  公主颔首:“那就是了。弑君一事,肯定是章梵自作主张,跟谢维安绝不相干,因为他是踩着自己恩师的尸体上位,背负污名,只有陛下能用他,若再恩将仇报,对他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现在他肯定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能斩杀章梵,稳住大局。”

  侯公度愁眉不解。

  “其实臣还担心,此事也有可能是严观海为保齐王提前上位,跟章梵勾结的。”

  公主道:“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但眼下不是最重要的。自始至终,我们最重要的目标,只有章梵一个,现在千钧一发,更不宜分心。”

  陈济摸着下巴:“我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章梵不信我们的话,有意拖延时间,拖到前方战报传来,如果南朝没拿下兖州,那我们就要露馅了。你们说,有没有什么让章梵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了要见我们的办法?”

第137章

  “为何是章年?”

  谢维安忍不住问出这个疑惑,章梵的思路有些连他都捉摸不透的天马行空。

  也不知是因为两人彻底谈开,又或者章梵需要谢维安做更多事情,倒是愿意耐心给他解释。

  “当日柔然人隐藏长安,刺杀长公主,由此才牵连出背后的岑庭与章年等人,章年帮博阳公主经营当铺,私下与数珍会勾结,数珍会是南朝太子所建,平时又跟柔然人眉来眼去做买卖,所以章年跟柔然人和南朝那边,都算是有些往来,他若登基,和谈能更顺利一些。”

  谢维安点点头。

  这的确是,不得不说章梵的考虑还是比较细腻的,但肯定也不仅仅因为这个。

  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章年早就被贬为庶人,若无意外,他本来只能在边关饱受风霜度过残生,但现在却突然能一跃登上皇位,摇身一变重新得到荣华富贵,如果章年不抓住这个机会,才是脑子有问题。而且章年不像齐王或杨妃子,占了名分正统,以后可能会出乱子,章年名不正言不顺,想坐稳皇位,就只能倚靠章梵一个。

  对章梵来说,就算出事了,他也可以随时将章年扔出去替罪。

  如此以来,说不定章年还真比一个襁褓里的杨妃子有用。

  但是这些原因,章梵绝对不可能给谢维安交底,谢维安心里有数,也不能说出来。

  “将军英明,那可要即刻派人启程,去找章年回来?”

  谢维安从善如流,没有劝谏阻止,章梵也很满意。

  他现在就需要这种聪明懂眼色又会办事的人才,所以谢维安万万杀不得。

  “昨日我就派人启程了,快马加鞭,一个月之内就能把人带回来。我们需要在这一个月内稳住局面,宣布陛下驾崩的消息,你看要从哪里做起?”

  谢维安正要说话,董恂匆匆入内禀告。

  “将军,越王与柔然人吵起来了!”

  章梵皱起眉头:“他们不是一起过来的吗?”

  董恂忙道:“我听了片刻,似乎是因为分赃不均,柔然人觉得这次南辰占了大便宜,而柔然帮忙牵制我们北面,最终却只能得到金银财货,越王与那女郎说着说着,便吵起来了……柔然话我不懂,只能从越王的话里判断!”

  章梵冷笑:“还未谈,就开始争抢了,柔然人便是这样贪婪的德性!”

  谢维安从旁劝道:“越王方才说只给我们两天时间,应该不是危言耸听,不如趁着他们现在吵起来不和之际,分开与他们单独密谈,将军亲自露面,也好试探试探他们的态度。”

  章梵思忖片刻,摇摇头:“那越王知晓柔然语,我们现在一时半会却找不到精通柔然语的人,没法分开他们,但是可以一起见见他们,你届时与我一道,适当抬高南辰,贬低柔然,以免柔然人自以为是,今日时辰已晚,明日再见吧。”

  他的眼睛扫过谢维安刚才被掐出来的伤痕,红色沉淀之后,脖颈变得淤青泛紫,有些可怖。

  “我让人送些药膏过来,事关重大,我有些失态了,谢相不要与我计较。”

  谢维安忙拱手:“将军言重了。”

  章梵状似无意想起:“对了,陛下病重弥留之际有遗诏,我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想必应该遗落在谢相这里,谢相先找找,晚些时候,我让人过来拿。”

  谢维安神色不变:“是,我这就回去找找。不过陛下仓促之间,还未让人用印,这玉玺……”

  章梵笑了一下:“放心,宋今拿了。”

  谢维安再无二话。

  他行礼告退,如今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对章梵的礼节已与对皇帝无异,章梵显然也没有纠正他的意思。

  相比之下,作为武人的董恂就要粗心一些,还未注意到这一点。

  从偏殿出来,谢维安忍不住轻轻出了口气。

  他方才脑子那根线时刻紧绷,就怕哪句话不如章梵的意,直接前功尽弃。

  老实说,跟章梵相处,比跟章骋难多了。

  后者虽然也时常有惊人之笔,但思路有迹可循,谢维安也知道他所作为何意图。

  除了多疑善变,优柔寡断之外,章骋跟谢维安还算君臣相得。

  再怎么说,章骋也是先帝选中的继承人,名正言顺,章梵却不同,他如今背负巨大的压力,性情不定,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谢维安不敢赌,他只能如履薄冰,步步算计。

  章梵虽然要用他,但自然不可能放他回家,只允许他传口信回去,但家里人也不傻,现在肯定察觉一些风吹草动,甚至整座长安城,风言风语都开始流传起来了。

  但谢维安管不了那么多,他一边思考明日见越王要说些什么,一面推开门。

  从宫变那天起,他跟严观海就被软禁于此。

  严观海呆呆坐着,失魂落魄,仿佛没瞧见谢维安。

  谢维安瞧他有些不大正常,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严观海猛地一震,身体往后弹开,像看见极为恐惧的事物。

  谢维安蹙眉:“你这是怎么了?”

  严观海傻傻看了他半天,蓦地扑上来,双手抓住谢维安的肩膀,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压上来,神色变得激动,出口的声音却很压抑。

  “方才,二皇子来报病亡了!”

  二皇子就是杨妃子,也是章骋膝下仅有的二子之一。

  谢维安微微变色:“谁告诉你的?”

  严观海:“我贿赂了看守的宫人,从他口中得知的。昨日杨妃想去探望陛下,被拦着不让进,还跟宋今发生了口角,今日就传来二皇子暴病身亡的消息!”

  谢维安:“那杨妃呢?”

  严观海惊恐未退,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妹妹严贵妃与杨妃竞争后位,杨妃子死了,齐王就是皇帝留下的唯一子嗣,严观海本该高兴,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嗅到一股极为不祥的气息,非但高兴不起来,还有种大难临头的惶恐。

  “你说,齐王会不会也……”

  谢维安沉默。

  严观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章梵想扶持章年上位,齐王就是一道越不过去的坎子,对方让谢维安明日之前拟好“遗诏”,遗诏里必是要写明章年继位,那么——

  明日之前,就是齐王最后的死期!

  越王身边那位……也入宫了,他们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在那之前,他只能老老实实做好章梵交代的事情,以免激怒章梵,局势突然又有变化。

  所以谢维安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走向桌案,摊开白纸,开始研墨。

  遗诏需要写在特制的纸张上,这屋子里没有这种纸,可见章梵还未彻底信他,只是让他起草初稿,最后再找人誊抄过去。

  玉玺在宋今那里,宋今对宫闱比章梵更熟悉,两人现在是合作关系,还是从属关系?

  如果是合作关系,他是不是能找机会见宋今一面,说动宋今放弃与章梵合作?

  可能性不大,宋今也是背水一战,跟章梵的合作是获利最大的。

  谢维安一心二用,下笔的同时,还在想宋今那边。

  严观海见他提笔洋洋洒洒,忍不住过来看。

  一见之下,不由又惊又怒。

  “谢维安,你这乱臣贼子!你怎么敢的?!”

  他自然是看见了谢维安在写的内容。

  谢维安眼皮也不抬:“你大可再喊高声一些,让外面的人听见进来将你拖走。”

  严观海一噎,顿时如泄气皮球。

  “你竟然、你……齐王,你们要拿他如何?!”

  “不是我要如何,是章梵要如何。”

  谢维安飞快看他一眼,语带警告。

  “事到如今,章梵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能做什么,你也可以豁出命去,但你要想想,这样能不能保住你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

  严观海瘫坐在地:“他便是扶个傀儡,为何不要齐王?”

  谢维安反问:“你也不蠢,你自己想想为何?”

  严观海喃喃道:“因为齐王是正统,也已经长大了,记得杀父仇人……”

  谢维安:“既然知道,就勿要多说了,眼下我们只能先保全自己,往后如何,再作打算。”

  严观海看着谢维安,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的苦笑。

  “是了,你谢相是最会见风使舵的,我怎么忘了?赵群玉倒台,你非但没事,还封侯拜相,现在你见机得早,又拜了新码头,肯定也能步步高升,说不定以后还能封个异姓王呢!论左右横跳墙头草,谁能及你谢维安?”

  谢维安笔下不停,端坐如山,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没听见他的冷嘲热讽。

  ……

  隔日一大早,越王等人就如愿见到了章梵。

  只是实际情况和计划的有些偏差。

  章梵离他们很远,落座上首,而越王与公主被分别引到下首左边第二与第三个位置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