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鸾镜
如今见她被退亲自是心中畅快,也有意过来招惹她,“听说沈姑娘被退了亲,真是可惜。这退了亲的姑娘可是不好嫁人了呢!不如我发发慈悲,纳了沈姑娘为妾,沈姑娘觉得如何?”
他刻意羞辱她。
曾经娶她为妻不肯,如今她被退亲,有些脸面的人家娶回家为妻是再不可能的了,便以纳妾为名来贬低嘲讽。
沈清棠并不搭理他,转身便走。
未料这更激起那人的怒火,“公子我看上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别给脸不要脸!”
他恼羞成怒,欲要过来拉扯沈清棠。手堪堪要落在她的肩头,就叫人截下。
“是哪个不长眼的碍老子的事?”
这声怒吼刚出,迎面便遭来人揍了一拳。火冒金星,连人也瞧不清了,踉跄着身子就指着身边的小厮。
“上啊!”
“敢打我,给我往死里揍!”
打他的人自然是裴琮之。
他长身直立,挡在沈清棠面前,脸上眉间俱是冰冷,骇人的紧。
小厮们叫这冰冷吓住,你推我搡的,一时哪个都不敢上前。
这处动静闹得这样大,很快有官府的人来。聚众闹事,不消哪边有理,一概拘回衙门再议。
领头的正好是程颂。
来押裴琮之的时候,他看见沈清棠的眼瞬间红了,眸底也盈出泪光,怯怯在旁边问,“裴公子不会有事吧?”
此事因她而起,她眼里满是担忧。
反倒是那要被扣押之人温声来宽慰她,“沈姑娘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说这话时,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宠溺,和刚刚打人时的凌厉截然不同。
程颂现下心里说不准是什么滋味,他上前来,对沈清棠保证,“清棠你放心,有我在呢,裴公子不会有事的。”
裴琮之押回衙门便被下了牢狱。
被他揍了一拳的富商公子不肯罢了,指着高高隆起的脸对程颂叫嚣道:“我脸被打成了这样,你让我作罢?不可能!”
他要裴琮之在狱中受尽刑罚苦楚,以解他心头之恨。
又亲自来看裴琮之。
居高临下,得意扬扬的脸,“我告诉你,进了这狱里,是生是死都由我说了算。敢打我?我要让你生生扒掉层皮!你就好生等着!”
他知道裴琮之不过区区学堂一教书先生。
在这小小的陵川城里,他自忖能一手遮天。
这番耀武扬威,威胁的话,刚好叫来看裴琮之的沈清棠听见。
她本就愧疚的心愈发高高提了起来,紧咬着唇,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再跟着衙役进去,看见了阴暗潮湿牢房里的裴琮之,眼眶一酸,顷刻就落下泪来。
“都是我害了裴公子。”
隔着道牢门,她语声哽咽,哭得泣不成声。
她是真的愧疚。
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是她,如今他却被她牵连进了狱中,满心愧疚都化成了眼里辛酸的泪,止不住地滚滚而下。
“沈姑娘别哭。”
第194章 受刑
他虽身陷囹圄,好在还未受刑,仍旧清朗如月,看过来的目色也温柔,“我没事。”
这样宽慰的话,她的泪落得更凶。
又去看他的手,方才那一拳砸过去,她分明看见他手背也擦破了皮。
沈清棠带了药箱来。
隔着道牢门,她为裴琮之上药。是微微颤抖的睫,和一滴滴落下的泪,滴在他的手背上,也砸在他的心上。
姑娘尘封的心终于撬动,他守得云开见月明。
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轻轻抚去她颊边的泪。
这样的动作太亲密,沈清棠眼睑颤了颤,到底是没躲开。眉眼微微敛着,是乖顺的绣眼鸟。
他轻轻一笑,“沈姑娘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倒像是水做的一样?”
他看到姑娘微微颤抖的睫,自顾自喃喃道:“真好,这一趟牢狱之行不算白来,能得沈姑娘为我伤心至此,纵是死,我也心里无憾了。”
不过打人,何至于死。不过是他以退为进的招数。
沈清棠心思剔透,自然察觉出来,上药的手暗暗用力,惹得他忍不住皱眉“呲”一声。
说出的话也带着忿忿,“裴公子如今都在这里头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是当真担忧裴琮之。
那被他打的人姓何,乃是当地一富商的独子。
自古以来,官商便是不可分割的。尤其陵川这样的小地方,何家势大,甚至能在衙门里说得上话。
何家公子要让裴琮之受刑折磨,他又岂能安然无恙出去?
她的提心吊胆,惶惶不安裴琮之皆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他本不欲逼她。
但徐徐图之太过漫长,他既要她的人,也要她的心,总得使点手段才行。
或许愧疚,是最快的法子。
何昶未曾想过他要让那揍他之人上刑竟如此难。
先是沈清棠去找了知县大人求情,知县有所顾忌,“这沈姑娘是镇守紫荆关的燕城将军送过来的人,本官受了嘱托要好生护着她。如今她来求情,本官不得不看她些颜面。”
他怕的不是沈清棠,而是沈清棠身后的燕城。
谁不知那是平南王府的世子爷,上京城里的大人物,只消跺跺脚,他们这些小地方的官都得跟着颤两颤。
“我又不让你动沈清棠。”
何昶不依不饶,“那不过只是个没权没势的教书先生,我当街被他揍了,如今只让大人您帮我打回来,这都不行?这要是传出去,我何昶的名头还怎么在外头混?”
他说的也有理。
便是寻常百姓,打了人入狱也得受杖刑。
知县犹犹豫豫,那何昶再添一句重话,“来年太后千秋寿诞,大人进献给朝廷的礼,大人可想好送什么了吗?”
不消送什么,但凡使钱,衙门总归是有求于何家。
知县这才下定了决心,“好吧!入狱先受杖刑,此规矩不可废,便打他二十大板,何公子觉着如何?”
何昶觉得甚好。
他准备好了,到时给那行刑的衙役多塞些银子,这二十大板打下去便是不死也能让他残。
他就没打算让裴琮之安然无恙出牢狱。
却未料衙役根本不收银子。
也是,程颂还在其中斡旋呢!总归同在府衙当差,谁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
何昶恨得直咬牙,“那就拿银子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不过只是微如薄翼的一点子情意,实在是不够看的。
行刑那日,何昶特意亲自来牢狱盯着。
摇着把题山水的折扇,大喇喇在圈椅里坐着,得意张狂的脸,“谁叫你栽小爷我手中了呢?这二十杖刑,你且先好生受着。”
他要裴琮之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方才消他的心头之恨。
裴琮之被衙役带出来。
几日牢狱之灾未能折辱他半分气度,眉目清冷,仍旧是那个清风明月的翩翩公子。光是立在那里,就可叫天地失色。
何昶愈发气恼,“不过就是个小白脸,穷得叮当响的破教书先生,有什么好的?”
他自然听说了沈清棠与他的那些流言。
原先是程颂,民不与兵斗,他只能就此作罢。现下沈清棠宁愿选一个小小教书先生也不选他。
何昶如何能忍。
“打!”
他狠狠下命令,“我看打断了他的腿,那沈清棠能否还看得上一个瘸子?”
得不到就毁掉,他要沈清棠也不能好受。
衙役手里的杖棍高高扬起。
这一杖落下来,是要将裴琮之狠狠打跪在地,折了他直立不屈的傲骨。
“住手!快住手——”
下一刻,是陵川城的知县着急忙慌过来阻拦,跑得太急,连官靴都跑掉了一只。
来不及捡,自有衙役拾了紧跟在他后头。
眼瞧着那根杖棍停在当空并未落下,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高高提着的心算是回落到肚子里。
方才有人拿了内阁的令牌来衙门见他。
那人戴着宽檐笠帽,遮挡了面容,瞧不清脸,只拿出的令牌却叫他吓破了胆。
——是朝廷内阁的金令。
知县跪地,战战兢兢询问,“不知是内阁里的哪位大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