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满月
她不愿意为妾,更不愿意为他的妾。
这种?想法却不能表露于?人前。若有人知,恐怕还要说她一句不知好歹。太子,是未来天子,他的侧妃是何等的荣耀,未来便是妃,贵妃。在众人眼中,分明是一条尊荣路。
云泠苍白的唇挤出一个笑容,“多?谢安公公了。”
安公公见状,踌躇了一下?,最后?又补了一句,“在这大晋的天下?,大,大不过王法,王法大不过殿下?。姑姑应将这点记在心里?才是。”
这句话虽是由安公公的口说出,但分明就是太子的意思。
敲打她不可生出不安分的心。
太子谢珏,何其多?疑远虑,心机深沉,谁也不可能逃出他的天罗地网。
云泠浅浅笑了下?,“我知晓了,多?谢公公提醒。”
“望公公帮忙转告殿下?,奴婢惟愿殿下?安康,得此荣耀,此生足矣。”
……
等安公公等人离开,姚女?史把云泠扶进房中,借着明亮的烛光撩开她的衣裙,入目的青紫看得姚青玲倒吸一口冷气。
跪了两个多?时辰,那双雪白的膝盖上?,青紫的痕迹显得格外狰狞。
刚刚云泠也是强撑着的,一回来就无力地靠坐在床边。
姚女?史叹了口气,“殿下?可真?够狠心的。”
虽说姑姑是坏了萧大人的婚事,但是姑姑也曾劳苦功高,助殿下?几次成事,怎的就一点都不留情面呢。
冷血无情的杀神,不外如?是。
这些话姚女?史只敢在心里?默念,不敢出口。毕竟这大晋的太子,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官可以置喙的。
姚女?史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云泠从?她的表情也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轻轻摇头安抚她,“姚姐不必担心,这伤口也就看着吓人罢了,涂上?药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
“以前我做宫女?的时候没有少跪,早习惯了。”
两个时辰算得了什么。惹主子不喜的宫人,跪上?半日一天都是有的。以前她不是没被?罚过,这种?程度的罚跪还算不得什么。
再者,是她自己决意要跪的。
也许是为了自己心里?过得去,也许是终究因为坏了他的大事有些愧疚。
这与其他的并?不相干。与他对她的好与不好都不相干,只是属于?她自己的愧疚。
姚女?史也想起云泠曾经只是这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在这宫里?,最卑微低贱的就是宫女?太监,怕是吃了不知道多?少苦。
想到这里?,她也是有些心疼。
更心疼的,是云泠好不容易因为辅佐太子爬上?了尚宫之位,不再是可以令人随意欺凌宰割的小小宫女?。可因为长?乐公主,毁了自己一生的前途。
把安公公给的药打开,姚女?史轻轻替云泠涂药,关心地问,“殿下?降下?了什么罚?”
云泠语气平淡,“就是撤了我的尚宫之位。”
“什么?”姚女?史手一抖,不敢置信抬起头,“殿下?怎么罚得这样严重?”
竟,竟真?的撤了尚宫之位。原本她还心存侥幸,想着殿下?平时对姑姑多?有宠爱,恐怕会轻一些罚。
没想到,殿下?果真?一点也不留情面。
可是想想刚刚门外安公公的态度又觉得不对劲,若是姑姑已经失去了殿下?的宠信,那安公公刚才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恭喜姑姑?
关于?这点,云泠却摇了摇头不太想说。只说,“姚姐放心,虽殿下?撤了我的职,但并?未厌弃我。所以你?不必担心的。”
她不想把姚姐卷进这桩事里?,这样以后?他降罪,就牵扯不上?姚姐。
姚青玲见她不想说,又神色安稳,不像是真?的伤心的样子,想着她心里?有数,便不再追问。
“罢了,这些时日你?先好好养伤吧。”
云泠点点头,“姚姐,我向殿下?提了这尚宫之位由你?暂代,殿下?答应了。原本没出事时我便打算上?报把你?的位置提一提的,没想到来不及了,让您以女?史之位暂代尚宫之职,恐怕要辛苦你?了。”
她虽卸了尚宫的职位,但是六局事关整个后?宫,所有宫女?后?妃的生身大事,其他人她不放心。
也就是姚姐精明强干,负责公正?,才能帮她管好这六局。
尚宫这一位,若做不好,或是尸位素餐之人,便会有不计其数的曾经的‘云泠’,被?伤害,被?欺压,无处伸冤,无地求生。
姚青玲叹气,涂好药后?将药合上?,“你?放心,这六局我会替你?管好的。”
“多?谢姚姐了。”
云泠浅浅弯了弯眼,又问,“对了,今天的事,公主和萧祁白那边……怎么样了?”
特别是萧大人,她也算是对不住他了。
“公主落了水,听说发了热,但她几次打发了人来问你?的消息,都让我敷衍过去了。她那边想必没什么事,至于?萧大人,”姚青玲说,“因为他也是被?算计的,所以殿下?并?未罚他。”
“听说萧大人也没责怪姑姑,姑姑不必愧疚。都是那愉妃设计陷害。”
云泠轻轻呼出一口气,萧大人是个仁善正?直之人,事已至此,她就算愧疚也无济于?事了。
萧大人对公主有意,却从?未表现出来,克制守礼,一般人还真?的看不破。
可既然喜欢,便在一起罢。
跪了两个时辰,云泠已精疲力竭,再没精力思考这些。姚女?史替她上?了药,见她疲惫不堪也不再打扰,起身轻轻关上?门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
第二日午后?,阳光穿过半开的窗户,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起伏的灰尘在空中漂浮,连云泠的睫毛也照得根根分明。
一场大雨过后?,带着雨后?草木的清新传入鼻间。
门被?人轻轻推开,云泠转过头,谢锦嘉独自走了进来,转头又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站在门口,看着云泠衣裙之下?遮住的腿,捏着手指,
“云泠,你?的腿还好吗?”
云泠微微点头,“已上?了药,没什么事。公主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她们不应该见面的。她已为公主徇私,若这个时候被?人看到她们在一处,少不了又是一桩罪名。
况且公主昨天落了水受了惊吓,该是要在房内好好休养才是。
谢锦嘉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你?为了我受过,我谢锦嘉才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你?放心,我会送你?许多?珍宝和金银,再给你?派好几个宫女?伺候,然后?,然后?……”
想了想,她好像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而她做的这些都抵不过云泠的尚宫之位万一。
她原来明明是这东宫最高位的女?官。
云泠看出公主的愧疚,安抚她,“公主不必为我忧心,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谢锦嘉,“可是终究是因为我和我的母妃,你?连尚宫之位都丢了。”
她虽没心没肺,但也知道这于?她有多?难过。
公主脸上?充满了纠结和愧疚。
云泠想了想,便说,
“我帮公主也是为了我自己,携带了私心。公主也不用担心,失了尚宫位,我会有更好的前程。”
何必让人陷在这种?负罪感中呢。
她本也有自己的私心。
谢锦嘉愣了愣,“真?的?”
“真?的。”
“那就好。”谢锦嘉终于?放下?了心。
她不知道云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但她知道,她是为了不让她陷入自责之中。
所以她再纠结也没意义。
云泠其实比她自己表现得,还要心软。
云泠也笑了笑,问,“公主呢?这桩事可愿意?我为了一己之私这样做可会对公主造成困扰?”
谢锦嘉走过来在云泠身边坐下?,“要说实话吗?”
“实话就是……其实虽然不该,但我……是开心的。多?年心愿成真?,高兴的晚上?都睡不着。虽然,是以这样不好的方?式。”
“你?没有给我造成困扰,这其实是我自己的选择。要不是我对你?说那些话,你?怎么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不阻止我母妃呢。而且就算没有你?,依照我母妃的性子她还是会再想办法的。她一向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下?次或许不是在东宫,或许是在宫外,在别人府上?,千百种?场合,防不胜防。”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云泠点点头,“开心就好。”
谢锦嘉看着云泠,突然沉寂下?来,慢声说,“阿泠,有时候便是这样,当我觉得没有可能的时候,突然又有了希望。命运真?是无常,万般不由人。”
她既高兴,也忐忑。
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嫁进萧家,萧祁白会原谅她吗?
云泠把一个册子递给她,上?面是她昨晚写下?的,里?面详细写了萧家人的性情喜好如?何。原本想找个机会给她,“萧家是清流世?家,萧祁白的祖母是平林郡主嫡女?,明辨是非,心胸阔达,仁厚之人,萧老太傅刚正?耿直,性格坚毅。都不是会为难别人的人。至于?萧祁白萧大人,你?应该是最了解的,应不必我多?说了。你?嫁进萧家,只要守住本心,他们知道你?心思单纯善良,想必不会为难你?。”
谢锦嘉定定看着那个册子良久。
突然抬起下?巴,手指擦过湿润泛红的眼眶,
“我就是一个刁蛮的公主,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大家都表面恭维我背地里?鄙视我。你?干嘛,干嘛要为我考虑那么多?。”
“我一个草包公主,又给不了你?什么。”
容易被?挑唆,还易怒。所以大家背后?才都叫她草包公主。
云泠将册子放进她手里?,“草包之名,是打压之意,公主不可入心。若做过错事,请以后?一定加倍弥补。”
“简单快乐,无忧无虑,幸福一生。是我对公主的期许和祝福。”
谢锦嘉长?长?望着她,然后?笑着说,“嗯嗯。”
她会的。
……
太子一直没有给她回复,云泠也不着急,安心养伤。
急则生乱,乱则生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