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第30章

作者:蓝色狮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见他坐下,司马岱才放下心来,一口饮尽杯中酒,怅然道:“你说得很是,我就是没胆量和爹爹、大伯去争,但凡我有点担当,白小姐也不至于去投河。”

  在旁听了半晌,心中柔肠百转,白盈玉终还是体谅了司马岱的为难之处,心中释然,出言劝道:“司马公子,你也是身不由己,那位小姐魂魄有知,想必会明白,不会怨你的。”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旁边萧辰似乎微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只是听得并不真切,待转头看向他,却又看不出任何端倪。她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你真觉得她不会怨我?”司马岱期盼望着她。

  她只得含笑点点头:“我想,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司马岱呆气又发,追着她问。

  “我……”

  没料到他这般穷追猛打,白盈玉倒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有祁无刀好笑劝阻道:

  “阿猫姑娘好心安慰你,你莫吓着她。表哥,你若心中不安,去庙里请和尚和道士做场法事,超度亡灵,也是功德一件。”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司马岱说风就是雨,抬脚就要走,被祁无刀拦住:“急什么,天都黑了,明日再去不迟。再说,还得托人先去与庙中主持约好时日,你当你一去,和尚就得念经啊。”

  “这么麻烦,那无刀……”

  他刚一开口,祁无刀就应了下来:“明日,我就先派人替你约好时日,连银子都替你先付着。”

  司马岱喜道:“多谢表妹。”

  萧辰饮了口酒,道:“司马公子这般费周折,也算是多情之人了。”

  这话他平平而叙,司马岱自然以为他是在赞赏自己,忙连连摆手,说了一堆不敢当之类的话。只是这话听着白盈玉耳中,倒觉得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而她怎么听都觉得萧辰是在说反话。

  李栩探头过来,朝白盈玉低低道:“要不我劝这小子算了吧?超度亡灵对你可不太吉利啊。”

  “他求个心安罢了,且由得他吧。”白盈玉低低道。

  才说罢,她似乎又听见萧辰冷哼,回头看他,只见他正漠然饮酒,并无丝毫异常。难道又是自己听错了?白盈玉收回目光,疑惑地微垂了头继续吃菜。

  见众人皆劝,司马岱一时也不好再悲痛下去,遂收敛了伤心之情,又吃了几筷子菜,问起祁老爷子近况,絮絮说了些闲话。

  祁无刀本是安排了司马岱住别处,可司马岱历来是在东篱苑住惯的了,此时又听说萧辰李栩等人也都住东篱苑,更是不愿换住处。

  “我平日关在家中,无人说话,难得有此机会,我当然要和萧大侠李大侠住在一块,大家一起也热闹些。”司马岱如是道。

  他毕竟是祁家的亲戚,东篱苑的正客,萧辰等人再不喜热闹也不能说个“不”字。见他热络得很,祁无刀也无法,只得还是让他仍住在东篱苑。好在东篱苑可住之处甚多,便将他安排在距离萧辰等人不远的院落里。

  众人各怀心思,吃罢散席。

  早已有丫鬟提着灯笼侯在外间,等着为他们提灯领路。

  李栩本想扶着萧辰,却见白盈玉已经走在二哥身旁,遂落后一步,正好与司马岱同行。见他蔫头耷脑的,李栩自来熟地往司马岱肩膀上一搭,热心安慰道:“别想了,人死不能复生,没准她现下过得比当大小姐时候还好,你就不必自寻烦恼了。”

  走在前面的白盈玉听见这话,心下好笑,细细思量来,现下虽然吃穿用度不比从前,可心境却是大不相同,若说比当大小姐时候还好,倒也不算是假话。

  正走到回廊转弯的台阶处,萧辰似乎分了神,未曾细听领路丫鬟的脚步声,被台阶绊了一下,白盈玉连忙伸手扶住他……

  “当心,还有一级台阶。”她轻声道。

  他未吭声,就任她扶着,便是上了台阶之后也未甩开。

  白盈玉便一直将他扶着送回房内,想着他毕竟双目不便,又替他将被衾铺好,萧辰也未拦着。见他并未与自己见外,让她心中欢喜了许多。

  待铺好后,她朝萧辰笑道:“萧二哥,你早些歇着……”

  “我还不困。”萧辰道。

  “……”

  “你若也不困的话,坐下与我说一会儿话吧。”

  不明白萧辰有何事,白盈玉依言在桌旁坐下,看着萧辰的侧脸在烛光下,双目深得不见底:“萧二哥,可是心中有事?”

  “没事……那位司马公子,你不必理会他。”他淡淡道。

  白盈玉以为他是怕司马岱勾起她从前的伤心事,微笑道:“我明白,从前的事都已经过去,我只当是头回认得他。再说,他也是身不由己,我也不能怨他。”

  闻言,萧辰哼了一声:“你倒还真是好性子。”

  “……”

  被他这么一哼,白盈玉倒给弄糊涂了:难道他觉得自己应该记仇?

  “算了,我困了。”他语气中带了些恼意,起身赶人:“你也回去歇着吧?”

  “哦。”

  白盈玉一头雾水,也不知这三两句话间,到底是哪一句得罪了他,只得应了,替他掩好门出来。

  这夜,萧辰睡得并不好。

第三十四章 山庄浮生

  次日清晨,天才初初亮,白盈玉便听见隐隐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吊嗓子,声音掐得尖尖的,细细的,拖得绵长不断……

  怎得这东篱苑还有唱戏的?她心中奇道,起身披了衣衫,拉门出来看。门外无人,声音是隔着院墙传来。

  她正自疑惑,李栩也披了外袍出来,睡眼惺忪,口中直嚷嚷着:

  “谁啊这是,大清早的嚎什么嚎,这不是要人命吗!……”

  话音刚落,便听见萧辰在屋内喝道:“小五,你连司马公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司马公子?”李栩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下,懊恼道,“还真是他,谁想得到,这位公子爷还好这口。”

  大概是听见了这边的声音,那咿咿呀呀的唱腔总算是停了,李栩挠挠头,想回去接着睡回笼觉,刚转过身,便听见有脚步声进院中来,接着便是司马岱欢快的声音:

  “原来你们起了,昨夜里下了场小雪,我本想邀你们去赏雪的,可又怕你们还未起,就一直在外边池塘边等着。”

  李栩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暗骂:原来你是故意把我们嚎起来的。

  司马岱的心情显然比昨夜要好了许多,又转向白盈玉,道:“姑娘起得早啊!”

  白盈玉含笑点了头:“方才唱曲的可是公子?当真好雅兴。”

  “随便哼哼两句,荒腔走板,见笑见笑。”司马岱作谦虚状,“在家时,爹爹总不许我唱,所以生得很、生得很……”

  李栩咬牙赞叹:“不生不生,好得很、好得很。”

  “李兄过奖过奖。”别人愈是夸奖,司马岱愈发要谦虚,羞涩道:“我仅有段《拜月亭》还可勉强一听,李兄若有兴趣的话,我就献丑了。”

  李栩忙道:“不急不急,现下我二哥还睡着,咱们改日、改日。”

  司马岱略微有些失望,转瞬又提起精神:“早食我让他们都端到花厅去,萧大侠若醒了,请他一起过来用。我也算是天工山庄半个主人,用完了早食,我带着你们在山庄内逛逛如何?……阿猫姑娘,今儿比昨儿冷,你多穿些才是,别冻着了。听无刀说,你是江南人氏,我让他们多准备些江南的小点。”

  “多谢公子。”

  白盈玉含笑施了一礼,遂回屋去梳洗,暗想着司马公子与祈小姐真不愧是亲戚,都是一般的周到。

  梳洗毕,李栩来唤她一同前去花厅用早食。她开门出来,看见萧辰也已经起了,正穿着上回自己弄破后又替他补好的锦袍,不禁怔了一瞬,还来不及想,便问道:“这袍子,穿着可还好?”

  萧辰淡淡回道:“还好。”

  他虽答得甚是简略,可白盈玉倒是半分也不介怀,心里已经很是欢喜。

  李栩笑道:“赶明儿我衣衫破了,你也这般替我补起来,行不行?”

  白盈玉笑道:“我是没法子才这样补的,一直怕弄巧成拙,今天看见萧二哥穿,才算是安了心。”

  听见她这话,萧辰骤然停了脚步,转向她道:“就算补得不好,我也一样会穿。”

  “……”

  白盈玉呆了呆。

  李栩好心替她解惑:“我二哥的意思是,他对衣衫不挑剔。不过我就不一样了,你要是替我补衣衫,绣得越精致,颜色越鲜艳,我越喜欢……”

  话未说完,他头上就被萧辰敲了一记。

  “我是说,一件衣服罢了,你不必太在意。”他难得地解释道。

  白盈玉应了一声,却不敢说自己在意的并非衣服,亦不敢深想,微垂了头,只看着萧辰衣襟上的竹叶绣纹随着他的步伐而摆动,心中便是一片平安喜乐。

  虽说司马岱一腔热情想陪着他们逛山庄,可诸人尚在用早食时,岳恒便赶了过来,穿了件石青长袍,模样比昨日倒是整齐多了。

  “我向无刀告了几日假,这些天就陪着你们在附近逛逛。”岳恒笑道。

  李栩咬了口豆沙酥饼,奇道:“哥,昨日唐门来定制暗器,我还以为你定然是忙得很。”

  “暗器是小件,不归我做,是细坊的活。”

  “那暗器怎么做,你总该知道吧?我听说他们昨日还带了图纸来。”

  岳恒摇头:“这种活都有专门的师傅负责,不能外泄。我虽然也是庄里头的人,可也不得而知。”

  “规矩还挺大。”李栩遗憾道,他本盘算着若有图纸,日后也可自己做着玩。

  “偌大个山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何管得来。”岳恒道。

  萧辰一笑,点头道:“祁小姐确是不容易。”

  司马岱附和叹道:“无刀实在非寻常女子,我爹爹和大伯也常常赞她,我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他们都说是投错了胎。”

  听了这话,再瞧着司马岱一副苦相,也能想象到他爹爹恨铁不成钢的心境,白盈玉忍不住噗嗤一笑。

  “姑娘也笑我?”司马岱倒是敏感。

  白盈玉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笑你……”待想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什么,正搜肠刮肚地找词,便听见萧辰道:

  “像祁小姐这般女子确是少,莫说在这席上的,便是历数世上男子,及不上她的,只怕多如牛毛,司马兄倒也不必惭愧。”

  这话听得司马岱甚是顺耳,白盈玉正自奇怪,萧辰何时变得如此好心,竟会来安慰起司马岱,便听见他接着道:

  “何况,像司马兄这般至情至性之人,原也不多见了。”

  他居然还在夸,不仅是白盈玉,李栩也有些惊诧。

  “岂敢岂敢。”司马岱谦虚道。

  “司马兄何必过谦,”萧辰道,“昨夜司马兄还在为白小姐伤心悲痛,今日便已重振精神,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乃大丈夫所为,在下已是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因为拿不定萧辰究竟是不是在夸自己,司马岱谦虚得有些迟疑。

  见萧辰如此明褒暗损,白盈玉不由地有些同情起司马岱来,可一想到萧辰这话归根结底还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心底又是甜甜的,倒把对司马岱的一丝同情抛到九霄云外了。

  岳恒拙于言辞,却是深知二师弟品性,知道他嘴不饶人,再损下去非得把司马岱损到地缝里头去,便起身招呼道:“吃完了就走吧……司马公子,您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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