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蒜香竹笋
在他还未注意时,他们二人已经长大成人了。
老七萧镇西,虽然打出生起就身子骨弱,习不得武,但小小年纪却文笔上佳。
老八萧扶光更是年少聪慧,稳重自持,文武皆通,让他喜爱不已。
这两个儿子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他看顾他们的时间稍微多点,对他们的性情也更为了解。
至于几个女儿里,长女萧采仪沉稳端庄,懂得为他分忧。他常觉得有愧于这个女儿,但当时他也确实别无选择。
五女萧盼安,幼时多病。他为她取名盼安,只盼望能将她平安养大,对她也没有太高的期待。
后面因长女萧采仪在宫中疲于应付,他还需要有人进宫协助。
恰好那时萧盼安已经及笄,也有想要进宫为妃的心思,他就跳过了四女萧望舒,顺水推舟让萧盼安入宫了。
虽然萧盼安这个女儿囿于情爱,对皇帝生出了几分真情,但她多少能在宫里帮萧采仪办些事,也不是全然无用。
再往下,就到了六女萧采星。
她与萧采仪一母同胞,但出生不久便夭折了,是他唯一一个夭折的孩子。
这段往事不提也罢。
而在他的这几个儿女里,现在最让他觉得亲近的,竟然是四女萧望舒。
他之所以觉得这个女儿亲近,正是因为她——嚣张跋扈,心狠手辣,雷厉风行!
其余几个儿女都只有某些地方像他,而在这个女儿身上,他看到了一个更为张扬的自己。
不囿于情爱的老四,现在倒是渐渐的胆大心细起来,什么事都敢干,还能自己把后路留好。
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
“拓跋部落,虽然忠心于我,但到底是片风吹日晒之地。京师水土娇养的女儿家,去了那里如何适应?”
萧鸿在路边停下脚步,闻着树上弥散的桂花香。
一时间他很难想象,这样花香四溢的树木若是移栽到北地,会是什么模样。
“相爷可是在忧心四小姐与拓跋部落的联姻?”随行的陆序阳开口询问。
这个八尺多高的壮汉长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露在外面的眉毛很是杂乱,粗犷气息扑面而来。盔甲下包裹着一身腱子肉,颇具武将特征。
陆序阳比陈褚年长六七岁,追随萧鸿的时间更是比陈褚早了近十年。
他算是萧鸿身边的老人了,才敢这么直白地去接萧鸿的话。
萧鸿听到他问起联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
“拓跋康此次将他最疼爱的小公主都送了过来,联姻之心诚之又诚。我也有意巩固与拓跋部落的关系,除了我的嫡女,还有谁能代表我联姻之诚。”
陆序阳闻言,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道:“四小姐今日处事手段之凌厉,倒让末将觉得像极了相爷。若她是个男儿身,必定能为相爷分忧更多。”
只可惜了,四小姐是个女儿身,又刚好赶上这场拓跋联姻。
若四小姐是个男儿身,相爷没有合适的亲生女儿也罢。从萧家旁支里选出一位小姐过继到他和夫人名下,与拓跋联姻也不是不可。
偏偏相爷有个嫡女待嫁闺中,拓跋首领又送来了他最疼爱的小公主,前来联姻相爷的公子。
这种情况下,四小姐联姻之事已成定局,难以更改。
“我又何尝不愿她是个男儿身呢?”萧鸿长叹一口气,抬手抚过路边桂树上那小巧玲珑的桂花。
金色花朵一粒粒落下,从他掌心擦过,留下阵阵甜香。
陈褚站在旁边,沉默不语,安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听他们在短短几句话里就为萧望舒定下了未来。
直觉告诉他,她那样肆意张扬、机敏睿智的女子,不该在一纸联姻中就此沉寂。
但理智又告诉他,在拓跋部落强悍的兵马辅助面前,她真的极有可能成为那个筹码。
“罢了,走吧。今年粮食收成一般,鲜于部落那边又屡次出兵犯境,西北边境怕是不太平了。”
萧鸿收回手,任由枝头那些细碎的桂花从树枝上抖落,从他衣袖上擦过,最后坠落地面。
陆序阳跟在他身后,开口宽慰:“相爷勿忧,三公子已经带兵去退敌了。公子骁勇善战,年前必能击退鲜于蛮族!”
萧鸿沉声应着:“有定北在边关镇守,这样小规模的犯境确实不用担忧。”
陆序阳又问:“相爷的意思是?”
萧鸿思索良久,道:“我只担忧他们屡次犯境,是为迷惑我们的视听。”
屡次派出一支小兵犯境,屡次被击退,这样对鲜于部落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
鲜于首领狡诈,这样反常的举动下,恐怕还留有后招。
陆序阳想了会儿,又问:“那末将传信边关,让派出去的斥兵仔细探查一番?”
萧鸿点了点头,“只能先如此了,你去办吧。”
……
036:锦衣门(1)
五天后。
萧望舒和营造工匠定下店铺布局,定下建材种类,她在这异世界的第一家铺面正式动工。
“锦衣门?”
萧扶光看着桌上崭新的牌匾,笑道:“姐姐这新起的铺名颇有些气势,再配上父亲的字,不像是售卖女子衣衫首饰的,倒像是个金库,或是甲仗库。”
说完这话,萧扶光又叹着:“父亲果然还是宠爱姐姐多些,我们可没有这么容易要到父亲的墨宝。”
父亲提笔书写牌匾,这牌匾就已经比铺子值钱了。
开市之后,不知有多少人会看在这牌匾的份上,去照顾锦衣门的生意。
“你又没去要过,怎知要不到?”萧望舒开口反问着,随后又笑道,“凡事第一次,我第一次开口请父亲赐字,父亲自然会依着些。”
她这个阿弟啊,想得还是稍微单纯了些。
他恐怕还不知道她和拓跋部落内定的联姻,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不止赐字,她不管要些什么,萧鸿都是会尽量依着她的。
因为她快要被送去拓跋贫瘠之地联姻了,萧鸿心中有愧。
宰相父亲的愧疚可是个好东西,趁着现在还能用,该用则用。
至于最后她去不去联姻,那谁知道呢?
“对了姐姐,原先在铺子里贪钱的那个肖掌柜,你准备何时处置,难道还留他到新铺子开市吗?”萧扶光开口问着。
萧望舒答着:“自然不会,新铺子开市讲究一个好兆头,怎么能让他留到那时候,岂不晦气?”
“那你还让他去监管工匠,打理铺面翻新的事?”萧扶光继续询问。
见萧望舒还在慢悠悠的看首饰图样,他继续提醒:“这次翻新铺子,姐姐你可是下足了本钱,那么多银子都砸进去了。要是他以次充好,在里面耍点小心眼,你的银子岂不喂了他?”
“急什么?”萧望舒慢悠悠的抬起头看向他,勾唇轻笑。
在萧扶光疑惑的目光中,只听她继续说着:“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
顺藤摸瓜,不顺着藤怎么摸到瓜?
不找个足够硬的理由堵住悠悠众口,她怎么好意思刚上任就把她外祖母和母亲用了多年的老家仆给辞退呢?
要是无缘无故的辞退老家仆,这多招人恨啊。
“姐姐最近说话真是话里有话的,和我还要绕弯子。”萧扶光坐在她对面,双手撑着下巴,有些不开心的嘟囔着。
萧望舒笑意加深,只说着:“给你留个惊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她应该就有钱了,可以和她这位股东弟弟分第一波红。
“好吧。”萧扶光轻轻撇了撇嘴,又问,“那姐姐,你这两天忙着锦衣门的事,父亲赐你的护卫你去选了吗?”
那日顾府赴宴回来,父亲说了让母亲再给姐姐拨几名护卫的,姐姐像是一直忘了去选人。
萧望舒眉梢轻挑,一边挑选服饰图样,一边说着:“巧了,杜嬷嬷半个时辰前才来提醒过,让我午膳过后记得去选,现在你又来提醒一遍。”
“还不是因为姐姐你一心扑在铺子上,连这事都忘了,我们才一直提醒你。”
萧扶光伸长脖子,探着脑袋看了眼那些图样,道:“这些图样是铺子里的绣娘绘的吗,瞧着不太像。”
这些图样瞧着比以前的要精细许多,不像是铺子里那些绣娘能绘制出来的。
萧望舒随口答着:“要是和铺子里那些绣娘绘的一样,我还犯得着出高价挖人墙角吗?”
“姐姐,你不会把别家铺子的绣娘全挖过来了吧?”萧扶光拿起她挑选出来的那些图样,开始认真翻看。
这一看才知,其中差距到底有多大。
光是看这图样就能知道,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差。
“全挖过来倒不至于。”萧望舒声音寡淡,继续说着,“我暂时也没那么多银钱。”
如果本钱够多,谁不想入场即垄断呢?
“暂时只招了几位我瞧得上的老绣工,让她们负责开市后的新品供应。招兵买马的事急不得,先一步步来吧。否则银钱都砸进去了,没钱周转也不行。
“等锦衣门开了张,虽说有父亲震着,没人敢在明面上朝我砸石头,但说不定就有些暗地里使绊子的。不能一次把全部筹码砸下去,手上要留一点底牌。”
萧望舒很清楚急功近利的后果,因为她干过。
嘴巴张得太大,一口吞不下的时候,很容易将自己噎死。
“姐姐想得倒是还挺长远,行吧,母亲既然把这两间铺子的地契都给了你,这些事都按你的想法来办就好。”
萧扶光把手里的图样放回去,继续道:“不过姐姐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了,左不过两件铺子,别把自己压得太狠。”
万事开头难,凡事第一次接触总是容易受挫的。
外面那些商户可不是父亲,他们心眼子多着呢,不会因为姐姐第一次经营铺子就谦让她的。
虽然姐姐想得很长远,但也不一定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萧扶光心里已经把最坏的结果都预想过了,甚至在思考锦衣门生意惨淡时,他该如何安慰他姐姐。
萧望舒对此浑然不知,点头回应:“阿弟放心,这些小事我还能应付过来。”
才两间铺子,打理起来能有多大难度,再大能大过总市值高居榜首的上市公司吗?
她现在最难应付的不是铺子,而是了解这个异世界的律法。
毕竟忤逆权力的金钱,它是赚不久的。